擡頭看了眼付康,他一點也不客氣道:“有什麼事快點說,我待會還有開會。”
“賬本的事情。”
付康回答道:“要是其他事情的話,我也不敢來麻煩您。”
如果把行賄這種事情當作是投資來看的話,那麼柳始應該是他到目前爲止最爲成功的一筆投資。
不過對方這條線他現在已經不敢輕易去動了,一般問題更不會去找對方。畢竟好鋼要使在刀刃上,讓對方解決一些用錢就能抹平的事情實在是大材小用。
比起與段飛有過接觸的付國,他實際上對賬本的事情看的要更透徹一些。
那個賬本是這件事的關鍵,但還有一些問題的重要程度比賬本還要更高一些。比如那個段飛的真實目的,背後又是誰在操刀……
昨天晚上了解到資金的動向時,他其實就已經看出了問題的複雜性。如果段飛還是沒有現身的話,他還打算再看看情況。
可對方這次又忽然聯繫了他弟弟付國,而且依舊錶現出了對那個副廳職務的熱衷,反倒讓他開始覺得不安,也在心裡否定掉了付國先前對於段飛本人的一些主觀看法。
柳始皺眉,原本就已經很明顯的擡頭紋頓時更深了幾分。
付康接着補充道:“我說的那個叫段飛的人又出來了。”
柳始似乎有了些興趣,主動出聲問道:“之前在榕江會鬧事的那個人?”
“嗯。”
付康點了點頭。
柳始接着道:“詳細給我說說經過。”
之前與段飛的接觸,付康已經向柳始講過一次,所以他直接從江城的試探開始,詳細的說了段飛現在的迴應。
柳始聽完付康的描述,直接了當的說道:“準備條退路。”
正應了當局者迷這句話。
單憑對方索要的三千多萬出現在慈善賬戶這一點,其實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對方的目的既然不是錢,那麼自然是衝着人來的。
付康笑着搖了搖頭道:“如果賬本的事情傳出去,哪裡還會有什麼退路?”
“把問題推給一個替死鬼就行了。”
柳始說道:“這些年你賺的錢也不少了,也應該收手了。”
付康臉色一變,厲聲道:“他是我弟弟。”
“咱們認識了十多年,我還能不了你?”
柳始嗤笑了一聲,直接點破道:“其實你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了這條路,現在來找我也無非就是想借我的口說出來罷了。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減輕你心裡的負罪感,你覺得可能嗎?”
付江表情猙獰的望着柳始,但同時卻又啞口無言。
“趕緊去安排。”
柳始出聲道:“如果你不希望看到再出現一個賬本,最好能直接……”
話還沒有說完,付江便已經起身朝辦公室外走去,“這件事我會處理,其他方面你來解決。如果出現差錯,大家一起玩完。”
柳始看着門口方向,臉色鐵青。
他這輩子糊塗事做了不少,但其中最讓他後悔的莫過於踏上了付家兄弟這艘賊船。關鍵是他和其他那些因爲錢財走上歪路的官員都不同,出身柳家的他其實不缺錢花。
付康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豐城地方上工作。對方找他疏通一下海關方面的關係,處理幾輛走私車。
這並不算是什麼大事,況且對方當時也不過是讓他牽線搭橋。
等後來得知付康用這種方式運毒,柳始便徹底被綁死在了付家這條船上。不過他不能否認的是,付康在他的仕途上的確幫了不少忙。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門外跟着響起一道聲音,“老闆,馬上開會了。”
“我知道了!”
柳始迴應一聲,正要動身的時候桌上一部私人手機響了起來。接通電話,他出聲問道:“什麼事,我馬上就要開會。”
電話對面很快便響起了柳叔的聲音,“哥,咱們有筆訂單又被領新貿易給搶走了。”
柳家主要經營製造業,其次就是進出口貿易。最近半年下來,領新貿易有針對性的搶走了他們三筆訂單,讓他們的處境十分被動。
柳始原本就因爲付康的威脅處在氣頭上,心情不佳,聽聞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頓時怒道:“一羣廢物,這種事情也要來告訴我,難道要我以省委的名義去幫你解決嗎?”
柳叔很明顯的愣了愣神,然後才吞吞吐吐道:“關鍵是那個柳燕……”
“什麼柳燕,飛燕。”
柳始立即打斷道:“她和咱們柳家半點關係都沒有,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掛斷電話,柳始走到辦公室的衛生間洗了把臉。對着鏡子擠出一絲微笑之後,他這才動身走出了辦公室。
外人可能很難理解他和那個私生女的關係,然而他卻一直沒有改變當初那個漠視的態度。
因爲對方的存在,他父親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不僅將他逐出了家門,甚至直到臨終前也沒有去出手幫他在仕途上更進一步,耽誤了他一生最寶貴的五年時間。
如果不是後來的機緣巧合,可能他一輩子都會在那個冷板凳上坐下去。
以現在的情況,他的政敵雖然很難靠着這一點去扳倒他。但同時也不能否認,這個問題的確算是他身上的軟肋。
所以,無論外界如何傳播,他這邊是肯定不會承認這件事的,哪怕只是在掩耳盜鈴。
江城。
段飛當然想不到,自己的電話會引發那麼大的連鎖反應。不過即便是知道,他也依舊會打電話過去。
打草的目的自然是爲了驚蛇,如果蛇不動的話,他又怎麼知道蛇在什麼地方,又何談抓蛇。傅家兄弟想要試探他,而他也同樣想要試試對方。
不難猜測,這件事的背後逃不了李大炮幾個老狐狸的謀劃,不過這些老狐狸着實有些沉得住氣,直到現在還躲着看戲。
既然對方放心,那麼段飛就更不擔心自己會把事情給攪黃了。
掛斷電話沒多久,劉荊州帶着啞哥趕了過來。
劉荊州還沒進門,便捧着電話嚷嚷道:“你們先呆着,我得出去一趟。越範被人堵在半道上了,我得去幫忙。”
段飛疑惑道:“怎麼回事?”
劉荊州答道:“燕京那小子不知道怎麼和他撞到一起了,被對方攔住了。上次是在燕京,所以才讓那傢伙佔了便宜,這次在咱們的底盤上,絕對不會讓那傢伙再耀武揚威了。”
“劉偉?”
段飛問道。
“嗯,就是那傢伙。”
劉荊州說道:“我先過去了,待會過來。”
段飛出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正要轉身的劉荊州一臉嫌棄道:“你都這樣了,跑去幹嘛。萬一那傢伙又要打架的話,我還得分心照顧你。”
江城,月牙湖酒店。
酒店停車場外,一輛駛向城郊的寶馬七系與一輛懸掛燕京車牌,剛從酒店出來,準備直接去對向車道的奧迪A4發生了刮擦。
兩輛車子橫攔在路上,雙方車主僵持不下,頓時引起了交通擁堵,由西往東的車道水泄不通。
其實事故責任十分明瞭,寶馬車主雖然存在超速現象,但奧迪車主因爲橫跨車道的行爲,需要負事故的主要責任。
不過事故的雙方車主誰都沒有把事故本身放在心上,對峙也主要是因爲其他一些原因。斜靠在奧迪車上的劉偉打量着面前的吳越範,看了看時間道:“我已經等了快五分鐘了,你到底能不能喊來幫手?”
“快來了。”嘴裡叼着根菸的吳越範冷聲迴應道。
他以前其實一直都有出門帶保鏢的習慣,帶在身邊的兩個保鏢也都是花大價錢請來的。之所以帶着保鏢,保護他的安全倒是其次,更重要的還是爲了能直接在武力上碾壓一些不長眼的膏樑子弟。然而經過劉荊州的調侃,他便索性將對方兩人直接解僱了。
畢竟他只不過是一個紈絝,幾乎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情況。而且之前的悶棍事件也證明了,他的保鏢在真正的高手眼裡完全不堪一擊。
不過他此時多少也都有些後悔之前的決定,否則又怎麼需要去容忍劉偉在他的地盤上叫囂?
“提醒你一聲。”劉偉接着說道:“你喊一些幫手過來無所謂,打架我隨時奉陪。但你要玩手段的話,最好能先掂量清楚後果。”
“不需要什麼手段!”
吳越範回答道:“我也不欺負你,還是我和荊州兩個人打你。”
“……”劉偉挑了挑眉,旋即又笑着點了點頭。
吳越範側目望向路口,等待着正趕來救援的劉荊州。
毫無疑問,別說他和劉荊州兩個人,即便再來上十幾二十個他們這種水平的人,也未必就能打贏劉偉。
更讓人喪氣的是,這個劉偉有一個前兩年埋進八寶山的爺爺,一個剛從副國位置上退下來的外公,以及一個只差一步就能進軍委的父親。
武力上他們輸了也就算了,沒想到背景上他們卻還是佔不到任何便宜。
不過他們現在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倒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剛纔當着劉偉的面他不好露怯,所以只是稍微提醒了劉荊州。
現在他只希望劉荊州能夠理解他的意思,多喊些幫手過來。到時候板磚、鋼棍齊上,先把對方幹倒再說其他問題。
他又不是武俠小說中那些闖蕩江湖的俠客,哪裡需要去講什麼道義?大不了這件事之後,他不踏入燕京半步就是了。
一根菸的功夫,一輛奧迪呼嘯着從對向車道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