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妖氣。”戰天風鼻子誇張的聳了兩聳。
“你好象對荷妃雨有成見呢。”鬼瑤兒看着戰天風。
“那是。”戰天風點頭:“這妖女跟我雲裳姐是死對頭呢。”
“原來又是爲了白雲裳。”鬼瑤兒心中氣苦。
戰天風卻沒看她,湊身到泉眼邊,道:“這妖女是不是真走了啊,別跟個蛤蟆一樣,潛在泥巴里面,突然跳出來可就有好嚇人呢。”
“我看你纔是個蛤蟆呢。”鬼瑤兒忍不住刺他一句。
戰天風漫不在乎,回頭嘻嘻笑:“對頭,哪天我娶了你,便是賴蛤蟆吃上天鵝肉了。”
“做夢吧你。”鬼瑤兒心中氣結,衝口而出,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偷偷看着戰天風,生怕這話刺傷了戰天風,他心中作惱。
戰天風卻沒當回事,打個哈哈:“我只做夢吃紅燒肉,吃天鵝肉的夢倒是從沒做過。”
這時靈光一閃,萬異公子現身出來,卻是神殿畫像中的中年書生的樣子,不再似先前光着身子吊着鬍子象蜘蛛了。
戰天風道:“師父,黑蓮花跑了,不過不知是真跑了還是假跑了,更不知以後還會不會來。”
“是真的走了。”萬異公子點頭:“這次是老夫沒防備,下次再想要進塔,可就沒那麼容易了。”萬異公子哼了一聲。
“師父神通廣大,讓她來得去不得那就最好了。”
“那就爲你的雲裳姐去了一個強敵了。”鬼瑤兒這話本來不想說,卻怎麼也忍不住,妒忌就象冬眠的毒蛇,只要氣候合適就會自動醒過來,壓都壓不住。
“我雲裳姐纔不怕她呢。”戰天風反駁,卻就是沒聽出鬼瑤兒是在妒忌。
“你小兩口呆會兒再打情罵俏吧,先隨老夫出去。”
“對啊,怎麼出去呢,出去的路在哪裡?”戰天風四下亂看。
萬異公子頭頂上兩根頭髮忽地變長伸出,分頭纏着了戰天風鬼瑤兒兩個的手腕,同時飛身躍起,頭下腳上,對着那泓泉眼直栽下去。
那泓泉眼淺淺的,最深處也不過尺餘深的水,泉底細白的沙子清晰可見,沙縫之間,一股細細的水流無聲的鼓着水泡冒出來,這樣的泉眼,戰天風見得實在太多了,雖然剛纔這泉眼處還是一個巨大的水塘,荷妃雨變成的黑蓮花更就是從這裡奇異的消失的,但戰天風對萬異公子這麼頭下腳上的直栽下去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萬異公子頭頂挨着泉面上,泉眼中突地冒出一個大的水泡,萬異公子的頭撞在那水泡上,整個人剎時就不見了,戰天風眼睛霍地瞪大,剛要叫出來,手腕上猛地傳來一股大力,將他往泉眼中一扯,他和鬼瑤兒是給萬異公子的頭髮扯得同時飛起的,泉眼處只那麼大,兩個人的身子剎時間便貼在了一起,而且剛好是臉對臉身貼身,戰天風突然之間看到鬼瑤兒的臉就在自己眼前,一時促狹心起,叫道:“貼這麼近幹什麼,想和老公親嘴嗎?那就親一個。”張嘴就在鬼瑤兒紅豔豔的嘴脣上親了一下,鬼瑤兒大羞,身若火焚,她的手本來情不自禁的護在胸前,給戰天風親這一下,不但沒推開他,反倒搭在了戰天風肩膀上。
這中間說來羅嗦,其實只是一閃,戰天風的嘴剛從鬼瑤兒脣上移開,便覺眼前白光一閃,和進塔時那白光一模一樣,情不自禁閉眼,再睜眼,卻已身在塔外,這時鬼瑤兒猶自閉着眼睛,右手搭在戰天風肩頭,整個身子更差不多全倚在戰天風懷裡。
一看鬼瑤兒靠在自己身上,戰天風還不幹了:“喂,喂,喂,靠上癮了是不是,再靠我可收費了呢。”
鬼瑤兒驚醒過來,慌地移開身子,俏臉上火燒火燎,眼角餘光瞟到周圍有不少的人,更是不敢擡起臉來。
周圍的人,自然就是花蝶衣等十七個,不出戰天風所料,他們鬥了半天一夜,還真沒分出個高低來,不過他們並沒看鬼瑤兒,萬異公子一現身,所有人立時都拜倒在地,齊叫祖師爺,沒一個擡頭的。
萬異公子怒哼一聲:“你們很好,非常好,真是有出息。”
靈花靈獸兩宗沒見過戰天風鬼瑤兒,也不知他兩個是什麼人,又不知萬異公子爲何發怒,都噤不敢言,鳳飛飛幾個眼見戰天風兩個突然跟着萬異公子從萬靈塔裡出來,都不知戰天風兩個是什麼時候摸進萬靈塔的,只以爲萬異公子發怒是爲外人進了萬靈塔裡,一時驚惶萬分,幾人對視一眼,不敢隱瞞,鳳飛飛叩頭道:“稟報祖師爺,戰天風是我靈羽宗的大恩人,因他爲我宗得罪了一錢會,所以我們帶了他進谷來,有違門規,徒孫幾個罪該萬死,但戰少俠所做一切都是爲了我靈羽宗,對我靈羽六翼更有救命之恩,所以不論他有什麼過錯,罪因都在徒孫幾個身上,千刀萬剮,盡由我們幾個承擔。”
花蝶衣幾個一齊叩頭,齊聲道:“我們願替戰少俠承擔一切罪責。”
“原來他是你們帶進谷中的。”萬異公子點點頭:“這一點上,你們無過,反而有功。”
他這話讓鳳飛飛幾個完全想不到,一時都是驚喜莫名,靈花靈獸兩宗則是驚疑不定。
萬異公子臉一沉,道:“你們不思進取,爲了一個門主的虛名,竟然打了起來,這纔是你們的罪。”怒哼聲中,萬異公子頭上飛出十七根頭髮,同時打在鳳飛飛等十七人身上,頭髮一擊即回,似乎只是輕輕點了一下,但鳳飛飛等十七人卻是齊聲悶哼,人人咬緊了牙關,如鳳飛飛幾個功力弱的,身子更是不自覺的輕輕顫抖,髮絲雖細,但中間蘊含的力量卻是不輕。
“本來要將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孽畜盡數滅了,以免留在世間敗壞老夫的名聲,不過老夫今天高興,便饒了爾等。”
“謝祖師爺。”鳳飛飛等一齊叩頭。
萬異公子哼了一聲,道:“老夫已收戰天風爲老夫的記名弟子,你們太讓老夫失望了,萬異門就暫由戰天風監護。”說着看向戰天風,道:“替老夫好生看着這些孽畜,莫讓他們在世間給老夫丟人,有那看不順眼的,順手除去便是。”
戰天風嘻嘻笑:“你老是讓我當萬異門的刑堂護法啊,行,弟子別的不會,雞蛋裡挑骨頭最會了,你老就安心吧。”
鳳飛飛等人都沒見過萬異公子,甚至他們的師父師祖也都沒見過萬異公子,只是聽聞他們的祖師爺一點靈光千年不滅,玄異之極,這時竟能見到萬異公子的靈光顯形,更因那一下懲罰而感受到萬異公子的不世神通,人人心中都是即激動又惶恐,真的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兒,這時聽到戰天風回話,嬉皮笑臉,簡直沒半點正經,一時都驚呆了,唉,他們一世人,哪見過這樣的油條,不過戰天風性子雖油,最主要還是他本心裡並沒真心把萬異公子當師父,雖然萬異公子傳了他玄天九變的絕學,但那差不多是他騙來的呢,而且他也替萬異公子趕走了荷妃雨不是,所以心中沒有太多的敬意。
但出乎謝天香等人想象,萬異公子並沒動怒,卻反而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戰小子,你自己也小心了。”話畢靈光一閃,忽爾不見,自然是進塔去了。
“送祖師爺。”鳳飛飛等一齊叩頭,隨又對戰天風拜倒:“拜見師叔祖。”
“等等等等。”戰天風忙搖手:“我只是你們祖師爺的記名弟子,諸位不要太當真,該幹嘛仍幹嘛好了。”
他竟然敢在萬靈塔前說這種陽奉陰違的話,這回不但鳳飛飛等吃驚,便是鬼瑤兒也暗暗服了他:“這人,你就有這話也別在這裡說啊,真是。”
王一吼道:“祖師爺金口親囑,弟子們豈敢違背。”謝天香等一齊點頭。
戰天風抓抓耳朵:“那這樣好了,你們便要當真,可也別這麼叫,這麼叫,不明白的人還以爲我多大了,到時沒有媒人來提親,討不到老婆可找你們啊。”
竟有這話,鬼瑤兒撲哧一笑,大大的橫他一眼,謝天香等想笑卻不敢笑,不過心裡頭倒對戰天風多了幾分親切。
“這樣吧,你們叫我護法好了,要不前面還加個總字,嘿嘿,不好意思,我這人喜歡稱大,總護法好象威風些呢。”
鬼瑤兒再次笑倒,鳳飛飛幾個和戰天風熟些的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其實戰天風也是故意把氣氛搞輕鬆些,他一直都不喜歡扮着臉和人說話,當日做天子也沒個正經,區區一個萬異門的護法,未必還要整天扮着個臉不成,眼見鳳飛飛幾個臉上輕鬆了些,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到外面去說吧,看以後要怎麼辦,你們總得選個門主出來啊,我這總護法護得了一時也護不了一世,難道還要護到你們的孫子出來?那也太辛苦了些不是?”說話間當先出殿,鬼瑤兒這會兒倒不好意思硬要來牽他的手了,卻是一步不拉跟着,鳳飛飛等隨後跟出。
出神殿不遠,遠處突有一人急掠而來,後面遠遠的還大呼小叫跟着一羣人,王一吼凝睛一看,急叫道:“總護法,有外敵混進谷中來了,請總護法允許弟子出手拿了這人。”
“外敵?”戰天風吃了一驚:“難道黑蓮花更調高手,大舉進攻了?”細一看奔來那人,猛地喜叫起來:“七公,你老怎麼找到這萬異谷裡來了。”
來的人正是壺七公,聽到他叫,直掠過來,到戰天風身前數丈處霍地停住,卻是頭髮蓬亂兩眼通紅,瞪着戰天風道:“戰小子,馬大俠給人害了,你給不給馬大俠報仇?”
“我說七公,你這天下第一老偷兒不會是失了風,給人捉住暴打了一頓,把腦子打壞了吧?那可太好笑了。”戰天風指着壺七公,哈哈大笑。
慢慢的他不笑了,因爲壺七公沒笑。
壺七公瞪着他,老眼通紅,那眼睛裡,滿布的紅絲下面,有一些可怕的東西,而他的嘴角,竟在微微的扯動。
戰天風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暗流堵在壺七公胸間,戰天風的心慢慢的抽緊,就象有一隻無形的手抓着了他的心,慢慢的攥緊。
“馬大哥——現在——在哪裡?”他的聲音突然就嘶啞了。
“跟我來。”壺七公的聲音同樣嘶啞,這三個字從他的喉嚨裡擠出來,就象風從老樹的椏口處擠過。
壺七公轉身飛出,戰天風一步跟上,鬼瑤兒忙也跟了上去,不過她不敢再伸手去抓戰天風的手。
“總護法。”熊不希叫。
三個字出口,戰天風三個的身形已遠在百丈之外,戰天風當然能聽到他的叫聲,卻沒有答他。
王一吼謝天香幾人相視一眼,王一吼道:“總護法的事,便是我萬異門的事。”所有人一齊點頭。
“但不知總護法要去哪裡,他身法也實在太快了。”赤千嬌叫,便在這幾句話裡,戰天風三個已無影無蹤,甚至掠風聲都已微不可聞,不過王一吼謝天香幾個功力高的,還是可以感應到靈力的波動。
謝天香看向鳳飛飛:“鳳香主,雀堂有能飛這麼快的鳥嗎?”
“我身邊沒有。”鳳飛飛搖頭。
“用我的犬吠天下。”犬哮天在身邊大黃狗頭頂上拍了一下,連人帶狗一起升上半空,大黃狗隨即一頓狂吠,吠畢,側耳靜聽,遠遠的似乎有犬吠聲隱隱傳來。
“可以了。”犬哮天看一眼衆人:“我的犬吠天下,一個時辰可以傳一千里,總護法身法再快,一個時辰也是跑不了一千里的。”
外人或許不明白,但做爲同門,鳳飛飛等人還是大致明白的,所謂的犬吠天下,就是以犬吠聲傳音,放眼天下,沒有任何地方會沒有狗,即便是在這大山裡,也到處都有獵人的獵犬,狗與狗之間互以吠聲傳音,一狗傳一狗,剎時間便能遠遠的傳出去。
當然,雖是同門,但各堂修行不同,犬吠天下的細節,別人還是不知道的,最大的疑問是,戰天風三個是在半空中飛掠的,狗在地下,怎麼去盯天上的人呢,因此鳳飛飛問了一句:“不會弄錯吧?”
“人也許會認錯人,但狗絕對不會。”犬哮天冷冷的瞟一眼鳳飛飛,當先掠了出去。
出谷不遠,鳳飛飛便發現好幾個山頭上有狗,都擡着頭,狗眼巴巴的看天,看天的當然不只是這一帶的狗,很多地方的狗都在看天,野史中因此而記載了羣狗望天的異事。
壺七公先前怕戰天風跟不上自己,有意把身法放慢一點,結果戰天風倏一下便遠遠竄了出去,壺七公嚇一跳,慌忙加快身法,但他竭盡全力,戰天風卻始終要比他快上一截,壺七公一時間暗暗乍舌,不過這會兒他也沒心思來問戰天風又有了什麼奇遇,他能找到萬異谷來,自然是因爲妙香珠的原因,不過戰天風也沒心思問他,只是催他快跑,戰天風甚至絕不問馬橫刀的事,因爲他不敢問,而壺七公也不說,他知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鬼瑤兒身法不如他兩個,但功力遠高於他們,頭兩天落後很多,不過戰天風身上有她留的追魂引,不至於追丟,一路跟去,到第三天,便慢慢追了上來,第四天起,戰天風兩個便再也無法甩下她了,身法再好,但如果長途奔襲,起決定作用的仍然是功力的高低。
不眠不休的趕了**天,便鬼瑤兒也有些吃不消了,戰天風兩個卻完全沒有半點停步休息的意思,這麼些天,戰天風始終一聲不吭,鬼瑤兒偶爾偷看他,他灰撲撲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隻眼裡有一種奇異的光,看到那種眼光,鬼瑤兒心裡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寒意。壺七公的眼睛則是越來越紅,不過他通紅的老眼卻並沒有給鬼瑤兒那種心中發涼的感覺。
終於到了洗馬城外,壺七公直奔城東,一個山谷裡,一座新墳,扎眼的立在谷中,墳前立着一條漢子,是馬橫刀的結義兄弟,玄信的侍衛隊長慕傷仁。
但戰天風並沒有看見慕傷仁,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去留意,他只盯着那座墳。
墳前插着一把刀,正是馬橫刀的魔心刃。
魔心刃後面,墓碑上,寫着馬橫刀的名字,後面兩行大字:仰不愧天,俯不愧人,橫刀立馬,俠骨留香。
“馬大哥——真的——死了?”戰天風站在墳前,似乎在問別人,又似乎誰也沒問,眼光直直的看着墳堆,似乎要把黃土看穿。
“是真的——死了。”壺七公在一邊小聲的應了一句。
“我不信。”戰天風微微搖了搖頭,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很輕,但卻是那般的堅決,斬釘截鐵。
“我不信。”他又說了一句,在墳前脆下,雙手忽地扒起墳上的土來,而且越扒越快,只一下便扒開了一個大洞。
他竟是要把墳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