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揮官奧布恩到艦隊的廚師,他們中的每一個人的每一個細胞裡都充斥着暴戾的因子。
他們最快樂的事,就是看到強大的對手在他們面前無助的倒下。他們最喜歡的娛樂,就是將原本可以俘獲的戰艦,變做海中的煙花。
如果不是奧布恩這種屢教不改的癖好,讓白蘇斯軍方總是很難在他取得的勝利中獲取好處,可能他的地位會比現在更高。
可是,如果有人因爲這支艦隊的外部印象而去認識他們的話,那麼,就大錯特錯了。
和那種殘暴而猙獰的形象相反,深入這支艦隊的內部,你能看到的,只是一羣恪守清規戒律的教徒。他們剋制,遵守紀律,視榮譽爲生命,虔誠地信仰着不同的神靈和同一個指揮官。他們的殘暴作戰風格和他們的安靜,形成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矛盾對比。
此刻,戰艦的祈福室前,已經排滿了等待祈福的白蘇斯官兵。隨軍牧師在光線暗淡的祈福室裡,輕輕撫摸着跪在面前的士兵頭頂。士兵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當他們站起身走出祈福室的時候。眼睛中只有一片狂熱。
這是龍騎艦隊戰前特有的祈福時間。在艦隊每一艘戰艦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有不同信仰的士兵,或跪或站,口中輕聲喃喃祈福。整支艦隊,看不到任何大戰前的緊張。只有寧靜一種帶點血腥味道,彷彿沉澱了上千年的血池一般的寧靜。
奧布恩將頭從戰術電腦上擡起來,耐心地看着自己身前山本的祈福完畢之後,才微微皺眉:“我們的獵物。已經進入了障礙區。告訴戰士們,晚餐禱告結束了。讓他們盡情的享用美食。咬住喉嚨之後,我們的獵物,將不堪一擊!”
山本看這奧布恩那猙獰可怖的獨眼,臉上涌起一抹病態地潮紅,挺胸立正,狠狠地一併腿:“是!”
他轉身向天網控制檯走去。在轉身的瞬間,他看見,偵察衛星傳來的畫面中,幾艘華夏偵查艦和前鋒護衛艦隊,已經從密雲一般的濃霧中,現出了身形。那片塵埃在翻滾着,彷彿其中奔騰着數以千萬的羚牛,正在捕食者的眼前遷徙。
第一戰鬥協調官,黃小蕾。
第二戰鬥協調官,樑高。
第三戰鬥協調官,費文。
第一情報聯絡官,切爾。
第二情報聯絡官,卡爾。
屏幕上的名單,在反覆滾動。這份臨時確定的指揮中心成員名單。已經傳遞給了整個艦隊。
而在名單的最下方寫着:總指揮,方楚天!
艦隊已經做好了準備。儘管不少官兵,還對這個名字心存疑慮,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解釋了。從探明敵人到完成戰鬥準備,只有短短一個小時時間。
這原本就是一次瘋狂的行動!
“長官!”卡爾大聲叫道:“敵艦隊移動!左右翼擴散攻擊陣型驅巡先導章魚陣。”
指揮室裡,一片興奮的吼聲。段天道和身旁的費文伸手狠狠一揮!
猜中了!
在三號島嶼的背面,敵艦隊分兩部分,對己方艦隊進行截尾,斬腰攻擊。以驅逐艦和巡洋艦集羣爲先導,整體陣型完全壓上,戰列艦在靠下方的海域進行第一波齊射之後,驅巡集團組成兩個攻擊箭頭。其中一個將直接突入己方艦隊的側翼,另一個則自尾部進行包抄。在攪亂艦隊之後,他們將分成四到八個分艦隊,進行深入絞殺。
因爲這種陣型在戰鬥中極像一隻用觸手抓住獵物的章魚,被統稱爲章魚陣!
這是三號島嶼這片海域最佳的選擇,也是龍騎艦隊擅長的陣型!
要知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埋伏,剛剛駛出障礙區的悍軍艦隊,最先出現的敵戰列艦主陣的齊射,就能在己方艦隊的身上撕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隨後敵人的兩個攻擊箭頭一中一尾殺入陣型的時候,艦隊的士兵還沒進入戰鬥崗位呢。
面對側面襲擊,艦隊在第一波就會被打亂編組。沒有友艦的策應掩護,面對高速穿插開火的敵艦隊,再先進的戰艦也毫無還手之力。
中間和尾部被敵驅巡集團絞殺,前面也跑不掉。沒有哪艘戰艦有轉向迎敵的機會。他們會在敵戰列艦主陣的齊射中被消滅。
只需要十五分鐘,距離很近又有戰列艦主陣掩護的敵航母集羣就能完成戰機的集中釋放,當戰機加入戰鬥的時候,也就意味着悍軍艦隊的覆滅。
可是。當這一切都被提前預知的時候。命運的車輪,在中途拐了彎!
不。
段天道憨笑着想,應該是命運女神的裙子,被扒了下來,露出了修長的大腿!
“林涵!”段天道毫不遲疑地抓起通訊器,呼叫林涵。
“到!”林涵的聲音無比清脆。
“立刻計算敵艦隊座標!”段天道咬牙切齒,興奮得憋不住尿。
“座標4568,9832。”
片刻之後,林涵已經報出了根據小賊二號的監控計算出的敵艦方位。
幹這樣的活,林涵要不了三秒鐘。
“座標傳輸各艦,設定魚雷和導彈座標。”段天道狠狠一揮拳頭:“五分鐘內,母艦完成戰機釋放,我們出去!”
“是!”
在軍官們轟然回答聲中,艦艇舷窗外白濛濛的障礙區海霧和小島嶼帶,隨着戰艦的行進,如同雲層般翻滾。
悍軍艦隊緩緩駛出障礙區。
連綿幾十海里的艦隊,已經壓縮成了不到五海里的密集陣型。
似乎是對周圍即將發生的一切茫然不知。一艘接一艘的悍軍戰艦,在駛出障礙區之後,停在了通道入口空曠的海域。
這些戰艦,沒有任何一艘的艦首是對準三號島嶼的。它們只是按照嚴謹的艦隊規程,緩緩整理隊形,前後移動,組成梭形航行陣型。
八點零一十四分,四艘航母和護航艦羣駛出障礙區。
八點一十六分,負責躍遷通道清掃探測的電子艦和清掃艦出動。
八點一十八分,當看見華夏艦隊時,奧布恩最後祈福,隨即下令出擊。
八點十九分,早已經準備完畢的龍騎艦隊,全力加速衝向大海,準備自濃霧中狂奔而出。
八點二十三分,段天道問林涵,林涵回答確定無誤。
同時,段天道下令攻擊。
這一刻,數以千計的魚類和導彈,自悍軍戰艦中洶涌而出,奔向設定座標。
數不清的魚類導彈,撲向茫茫大海。
這一刻,艦隊中的每一個人,都只是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如同雪茄般的雷電iii型海域魚雷,如同箭魚般的薩克i型高速導彈,如同芒果形狀般的衝擊波b7型自導魚雷,如同三棱刺一般的嗜血刺密集導彈羣……
巨大的鋼鐵戰艦靜靜地漂浮在海面,環顧四周一塵不染的舷窗,就坐在修建於懸崖上的旋轉餐廳的觀景平臺。
海鷗羣一般的魚雷導彈,自窗前掠過。
它們的速度或快或慢。
速度快的,只一眨眼就只剩下了一片閃爍地光點,速度慢的,卻剛剛慢悠悠地自舷窗邊飛過。使用離子推進器的導彈,在黑色大海中拖曳出一道道長長的光尾,使用化學發動機的魚雷,則帶着助燃劑留下的尾煙,在天空畫出無數凝結的圖案。
這無比壯觀的一幕,只看得艦隊每一名官兵日眩神迷。一種被電擊般的酥麻感覺,爬上了後背,爬上了手臂和麪頰,讓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太美了!”一名艦長死死地抓着指揮席欄杆,聲音帶着細微的顫抖,如同夢囈。
“那位方將軍是個瘋子……”一位戰列艦艦長看着最後一批發射的魚雷噴出戰列艦艦首的魚雷發射口,喃喃自語:“我們也是!”
“我會永遠記得眼前這一幕。”一位無所事事的廚師,隔着廚房狹小的圓形舷窗,用相機拍下了眼前的景象:“永遠!”
這是一次非常規發射。
從來沒有哪支艦隊,如此密集地發射出這樣規模的導彈和魚雷。
四支a級艦隊上近千艘大小艦艇最飽和的打擊力,每一根魚雷發射管和導彈彈射井都在這短短十幾秒鐘的時間內變得空空如也!
所有導彈和魚雷的座標都已經設定好了,它們將在兩到六分鐘內,分成五個波次,飛往那至今還空空如也的海域。
兩分鐘後,會發生什麼?
誰也不知道。
爲了引誘北約艦隊上當,悍軍艦隊在駛出障礙區之後,就關閉了引擎,做出即將準備集結的假象。將動未動,這段時間正是白蘇斯龍騎艦隊發動襲擊的最好機會。
如果不這樣,奧布恩顯然是不會上當的。
就像是一條窺視已久的巨蟒,它只會在確認獵物鬆懈的情況下,纔會閃電般的最後一擊。
也因此,悍軍必須冒險。
艦隊既不可能將艦首主炮對準那片海域,也不來不及在兩分鐘內啓動引擎給艦炮充能,更不可能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排成可以給敵人最致命打擊的陸澤成長陣。
奧布恩是名將,而不是白癡。想要將他的陷阱變成一次機會,唯一能夠使用的,就是可以在飛行中調整航向,飛往指定座標的導彈和魚雷!
第一波,第二波……
看着眼前的導彈和魚雷集羣,官兵們的心,都在劇烈地跳動着。
所有人都知道,戰艦正在緊張的重新啓動。引擎啓動時劇烈而密集的震動,還有那如同風嘯般的嗚嗚聲,一直就沒有停止過。
這時候的戰艦,是沒有機動能力的。
當敵人從濃霧中衝刺而來,悍軍艦隊發射導彈時,雙方就如同互相刺出一劍的劍客……
生死,勝負。
就只在這幾分鐘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