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面‘色’鐵青的彼得洛夫面前,葉戈爾一臉慘白,冷汗簌簌直下。
在趕到指揮部來之前的兩分鐘,他纔剛剛收到消息,三團和四團發動的攻勢,再度受挫。三團還好一點,左翼的四團甚至差點被敵人反擊擊潰。如果不是團直屬警衛連拼死保護,團長差點被當場擊殺!
“多長時間能拿下楓葉坡?”
在氣溫降到冰點以下之前,彼得洛夫終於開口了。他看着葉戈爾,那眼神彷彿刀子一般,能將人的皮膚割出無數血淋淋的傷口!
一旁的軍官和參謀們鴉雀無聲,憐憫地看着葉戈爾。這個問題,是彼得洛夫給葉戈爾的最後一次機會。
2122師的錯誤,幾乎葬送了整個鳳凰城西線戰局。如果不是大家知道在一線天峽谷還有2111師一團據險而守,敵人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通過道路狹窄的天險的話,只怕彼得洛夫到前線的第一條命令,就是處決葉戈爾!
葉戈爾慘然一笑。
他知道彼得洛夫已經給了自己機會。可是,這同樣意味着,彼得洛夫還沒能清醒地意識到這一次二十一集團軍遇見的,究竟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
葉戈爾的沉默,讓彼得洛夫的臉‘色’愈加難看。
就在所有人都爲葉戈爾捏了一把冷汗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葉戈爾竟然自己摘下了肩章。
“對不起,上將閣下。”葉戈爾垂下了頭,“我師士氣嚴重受挫,恐怕無法繼續發動攻勢……而且,我建議,儘快構築陣地,防止遭受更慘重的損失。”
指揮部裡一片死寂。
2122師的軍官和參謀們面‘色’如土,跟在彼得洛夫身旁的其他三位師長則一臉的不敢置信。
葉戈爾瘋了?
他讓四個‘精’銳裝甲師,構築工事防禦敵人的一個裝甲團?
彼得洛夫氣得發瘋,他惡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心腹愛將,恨不得一把他撕成碎片!
不過很快,他就遏止住了自己勃發的怒氣。
葉戈爾那張慘白的臉,讓他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想自己想象的那樣。
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葉戈爾了。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軍校高材生,絕對不是一個分不清輕重,關鍵時候撂桃子給自己難堪的白癡。
“究竟是怎麼回事?”彼得洛夫沉聲問道。
葉戈爾的嘴‘脣’顫抖着,聲音沙啞:“將軍,我想,您應該親自去看看。”
從葉戈爾的話中,彼得洛夫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危險,他深深地看了葉戈爾一眼,乾脆地一轉身:“走!”
出了掩體,軍官們分乘三輛指揮機甲,在彼得洛夫的直屬警衛團的護衛下,向前線行去。
夜‘色’,籠罩着整個山區。星光下,路邊的小溪流水潺潺。樹林,在風中發出嘩啦啦暴雨般的聲響。
山谷中,山坡上,到處都是擁擠在一起的蘇斯機甲隊伍。一些部隊在一旁等待着,一些部隊則向戰區跑步前進。雜‘亂’的燈光在四下‘亂’晃,各種各樣的口音‘交’織在一起,整個山區,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
集團軍直屬警衛團的出現,讓擁堵在主道上的部隊都退到兩邊。一個個疲憊不堪的蘇斯機甲戰士站在稀泥裡,目送着高級軍官的隊列向遠處被炮火的光芒映得火紅的山頭行進。
越靠近‘交’戰前線,炮火聲就越大。
走進距離楓葉坡四公里的地區時,指揮機甲裡的軍官們已經能看見一排排的野戰醫院帳篷,也能看見流水般從前線送下來的傷兵。
一輛接一輛醫療機甲從眼前一晃而過,迎面,不時看見一羣士兵擡着擔架飛奔而來。
增援的部隊在沉默地向前‘挺’進,軍官們的吼叫聲,在遠方的炮火聲中顯得聲嘶力竭。
nbsp;天空中,巨大的炮彈光團如同彗星般流動,那刺日的光芒,猶如火車進隧道微的巨大轟鳴,宛若地獄裡盛大節日。
四周到處都散落着機甲殘骸。道路中央的被工程機甲清理集中,兩邊山頭的,就只能自顧自的燃燒着。一些地方的樹木也被引燃,看起來,就像是一支支巨大的火把。
軍官們沉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的心越來越沉。
部隊,就被堵在這寬不超過五公里,長三十多公里的山區,動彈不得。
而前方,真的只有敵人的一個團?如果是真的,那麼,那究竟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
當部隊行進到一處山坳時,指揮機甲停了下來。軍官們簇擁着彼得洛夫走出機甲,舉目看向四周。
整個山坳,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而喧囂的前進基地。哨子聲,叫喊聲,引擎轟鳴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左邊不遠處的幾個簡易維修坪上,機修兵在緊急維修着傷痕累累的機甲。右側數十米外,幾名滿頭大汗的後勤士官正在緊張地指揮着機甲和士兵裝卸武器彈‘藥’。
一些士兵在被踩出了水來的泥地上跑來跑去,灰‘色’的戰鬥服上,滿是流淌着的泥水,臉上髒得只能看見一雙驚恐而慌‘亂’眼睛和一口白牙。
在山腳地勢稍高一點的地方,設置着一長排野戰醫院。不時有傷員被擡進擡出。外面的空地上,擺滿了躺着傷兵的擔架。哀嚎聲,呻‘吟’聲,不絕於耳。除了幾名醫護兵和護士在其中往來穿梭,爲他們做簡單的處理外,沒有誰能顧得上照顧他們。
軍官們一邊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邊跟在葉戈爾的身後,向高處走去。
山坡上的泥濘,讓他們不得不小心行走,以避免滑倒。
透過橫生的枝葉可以看見,山坡下,一支從前線撤下來的部隊如同受傷的幽靈一般穿過山谷,絡繹不絕地向後方走去。
幾輛通訊越野車飛馳而過,起伏的輪胎‘激’起的泥點噼裡啪啦打在行進的機甲那傷痕累累的外殼上,卻沒有引來脾氣火爆的機士們慣常的喝罵。 _T Tκan _C○
與其說那是一支軍隊,到不如說那是一羣缺胳膊少‘腿’的行屍走‘肉’。
“這是……”彼得洛夫回頭看着這敗退下來的部隊。
“是四團。”葉戈爾目光‘陰’鬱:“他們剛剛從左翼撤下來,我已經讓人去叫他們團長了。”
彼得洛夫看了看葉戈爾,加快了腳步,大步衝上了山頭整個楓葉坡戰場,陡然出現在眼前!
相較於幾公里外的臨時指揮部,這裡看見的戰場,更加浩大,更加‘波’瀾壯閣。
只見如同一隻穿山甲一般的楓葉坡前,爆炸騰起的火焰和濃煙足有五六十米高,橫臥山崗,遮天蔽日。大大小小的蘑菇雲,在爆炸光芒中現出身形,如同一根根疑固的黑‘色’石柱。
數不清的雙方機甲,就在這片炮火的土地上來回衝殺。
青‘色’的,灰‘色’的鋼鐵洪流,互相楔入對方的陣型。
衝鋒,突破,包圍,分割……人類陸軍總結的一切戰術,一切手段,在這個滿是黃葉的山坡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中路,進攻楓葉坡主峰的蘇斯部隊顯然剛剛纔從山坡上退下來。
隨着灰‘色’的蘇斯機甲線的後撤,山頭上的敵人狠狠地壓了下來。
一支支彼得洛夫從未見過的青‘色’機甲組成的小隊,如同鋒利的匕首般扎進了蘇斯機甲已經‘混’‘亂’的散兵線。
他們三五成羣,就像是縱馬狂奔的騎士一般,呼喝着,衝山頂衝下來,以快逾閃電的速度貼近對手,發動致命一擊。
彼得洛夫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
他的目光,定格在山腰上。那裡,幾輛排在散兵線最前面的蘇斯機甲,正一邊後退,一
邊瘋狂開火。
突前的一輛蘇斯‘鐵甲龍’中型機甲的火力顯然已經全開。身上的幾‘門’炮彈,以彼得洛夫熟悉的速度和節奏噴‘射’着火力。炮彈彈,封鋪了正面所有的角度。彈幕過處,飛沙走石,天崩地裂。
可是,一輛幽靈般的青‘色’機甲卻迎面而上。
他從山頂衝下來,身體在空中宛若一隻捕食的閃電貂。在接連變向,躍過山坡上的一塊大岩石和幾具殘骸之後,只一晃,就毫髮無損地穿過密集的彈幕,一拳轟進了鐵甲龍的‘胸’口。
當體型遠超對手的鐵甲龍化作一團火球的時候,兩側同一條水平線上,齊頭並進的十餘輛青‘色’機甲,也同時將拳頭,離子匕首或飛踢的鐵‘腿’,送進了各自的目標身體。
倒退的散兵線,在瞬間就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乍然點亮的火光映照着那鬼魅般的身影,即便是在隆隆炮聲和熾烈的火焰中,也讓彼得洛夫感到一種貼着背的‘陰’森寒意。
他的頭髮,猛地一下就炸立了起來。
而更讓他感到恐懼的,還不僅僅是這裡。
就在左翼山頭,敵人的百輛青‘色’機甲,已經完全切入了2122師三團的陣型。
整個三團,被切割成十幾個各自爲戰的小集團。慌‘亂’的蘇斯機甲戰士,只能漫無目的地拼命開炮。
這紛‘亂’的炮火中,敵人,在展現着他們藝術般的配合。
一個個青‘色’的三角攻擊陣型,隨着蘇斯機甲的炮火而翻滾着。就像是‘波’‘浪’般,一‘浪’接着一‘浪’。
每五步,外圍受到攻擊的青‘色’機甲就會退入陣中,而陣內的同伴,則會頂替他們的位置,迎接蘇斯裝甲部隊的炮火。
五步,一次‘波’動。
青‘色’機甲‘精’妙的步伐,就像是遠古巫師鼓槌下的鼓聲,神秘,自然,流暢,轉折銜接天衣無縫!
每五步,他們的陣型就會泛起一層‘蕩’漾開的漣漪,他們的機甲就會吞聲無息的換位。
這種步法,這種配合,已經超出了彼得洛夫的想象,同樣,也超出了他身旁那些比他年輕很多,比他更有想象力的青年軍官們的想象。
蘇斯二十一集團軍的軍官們,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這個林木茂密的山頭,看着山下的敵人,爲他們展示他們從未見過的戰鬥方式。
流暢的步法和配合,帶來的是同樣流暢的殺戮。
最普通的三角攻擊陣型,被他們賦予了新的生命。三角陣型的每一次轉動,都會有幾輛青‘色’機甲齊頭並進,穩步上前,拳腳翻飛手起刀落間,將一輛輛蘇斯機甲變作燃燒的廢鐵!
左翼,是地獄,右翼,也同樣不是天堂。
彼得洛夫艱難地轉動着眼睛。
硝煙瀰漫的戰場右翼,兩百多輛青‘色’機甲,組成了五個三角攻擊陣型,深深地扎入蘇斯裝甲集羣,不斷的向縱深突破。
這些青‘色’的殺神,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他們成羣結隊的從蘇斯機甲身旁掠過,每一次擦身而過,蘇斯密集的陣型都會如同被刀割一般,被劃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隨着四團的後撤,整個右翼,其實已經是敵人的天下了。留在右翼負責阻擊,爲中路和左翼部隊撤退爭取時間的少量蘇斯機甲,與其說是在抵抗,倒不如說是在消耗敵人一點用於屠殺的時間!
“將軍。”身後傳來衛兵的報告聲。
彼得洛夫回頭一看,正看見被兩名衛兵攙扶着走上山頭的2122師四團團長嘴‘脣’烏青,一頭栽倒在地。
他的目光,越過那位已經因爲傷重而昏‘迷’的團長,落在幾名急匆匆衝上山坡的集團軍大本營參謀身上。
一種不祥的預感,隨着參謀們的腳步,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