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些魚個個又不肯舉手,又不肯繳槍,段天道有些憤怒,不過想想它們就是繳了槍,自己還是要殺它們,也就釋然了。
他放下軍刀,開始脫去全身的衣服。
當他將身體上緊纏的繃帶一圈圈解下時,赫然可以看到,在繃帶下的身體上,仍然有着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傷口,透過肋下最深的兩道傷口,甚至可以看到蠕動的內臟!傷口周圍的血肉都呈現出詭異的死灰色,看起來段天道的恢復能力幾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段天道向河中走了兩步,猛然噴出一口血霧,然後身體一軟,雙膝着地,跪倒在地上!
他雙手撐着地面,艱難地喘息着。
趙千帆算是很可怕的對手,她的攻擊帶有奇異的能量,被她破開的傷口極難復原。在逼走她之後,段天道又和七人小隊死戰一場,雖然戰鬥時間不長,但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也就些失去了復原傷口的最佳時機。
這幾個小時以來,段天道一直是在苦苦支撐着。
段天道休息了會,意念一動,噴出的血液自行匯聚成一股鮮血,從地面彈起,重新回到他的身體中。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握着軍刀,一步步走入河中。
平靜的水面忽然泛起大團的泡沫,衆多的在這裡生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魚類繼續飛速的掠過段天道的身側,根本就不怕他的存在,似乎因爲來了一個不明物體,反倒想要將他驅逐出去。
段天道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被驅逐,他站在齊腰深的河水中,軍刀劃中一道道優美的弧線,閃電般從一條條肥大鮮美的魚身上穿過,然後再揮臂甩出,一條條大魚就這樣飛上了河岸。
轉眼之間,段天道已經刺了二百多條魚,河水重新平靜下來。
不平靜不行,任誰發現闖入自己家園的是一個惡魔,隨手就殺了自己那麼多同伴,自己還毫無反抗之力,那都得溜。很快段天道的身畔就連一條魚也沒了。
於是段天道拖着沉重的身體上了岸,取過隨身的水壺,先將所有的魚血放了一壺,然後取過一條魚,軍刀如風舞動,瞬間就將它徹底肢解。
段天道在面前被分解成幾十塊的魚肉中翻來撿去,把魚頭下兩寸左右的脊背部分都挑揀出來,因爲這塊兒的肉最結實、最豐厚,是魚身上最好吃的部位。
段天道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不但有吃的,而且量還大到可以專門挑最好吃的部分來吃,哪怕就是吃生的,那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軍刀上下飛舞,一條條魚迅速被肢解,這種魚頭很大,嘴更是佔了頭的大半,刺又多,又要挑最好吃的,是件很費神的事。
段天道身體繃緊,換成蹲跪姿勢,一邊收拾一邊吃,吃的好爽。一會功夫就兩百多條魚就吃的沒影了。
他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嘿嘿笑了笑:“出來吧,看了這麼久也不動手,不打攪別人吃飯……你的素質不錯啊!”
在幾百米外的一塊岩石頂部,慢慢現出趙千帆的身影。她是坐在巖頂的,看着段天道,卻並沒有展示出多少殺氣和敵意。
“看你現在這個可憐的樣子,我突然就不太想殺你了。”趙千帆似乎嘆了口氣。
段天道則笑了笑,說:“軟化對手鬥志這種事,我三歲就已經不想做了,因爲那樣會殺的很不過癮。你殺不殺我我不管,但我是一定要殺了你的。”
“你殺得了我?”趙千帆悠然地說,看起來一點戰鬥的意思都沒有。她已經將破損且沉重的紅銅重甲不知拋到哪裡去了,此刻下身是緊身的戰鬥短褲,上身則只用布帶纏緊胸部。她棕色的皮膚閃耀着柔和的光澤,身體的線條充滿張力,似乎蘊含了爆炸性的力量,看上去別有一番美感。
而她對面的段天道,除了那張逐漸開始變漂亮的臉上奇蹟般沒有一絲傷痕,身上卻是創傷累累十分恐怖。
一道道未癒合的傷口隨着他的動作,此起彼伏微微翕張。看起來就和有着異常生命力的活屍相去無幾。透過傷口,還可以看到段天道身體內部組織的起伏波動正在加速。
段天道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傷勢很重:“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殺手,更應該知道我要殺的人……都死了。”
趙千帆看着段天道身上的傷口,搖了搖頭,說:“我一直在跟着你,看樣子,她們其實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傷勢吧?除了徐有容,其它幾個都只是些普通人,不過爲了讓她們安個心,你這樣做值得嗎?”
“我看你是不會理解什麼是愛情的。”段天道說,然後開始向趙千帆接近。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理解?我在十五歲之前,也是生活在孤兒院裡的。”趙千帆依舊沒有一點戒備迎戰的意思,任由段天道不斷拉近距離,仍在那裡自顧自地說着:“在離開孤兒院前,我愛上了一個孤兒院裡的男孩,愛到發瘋。爲了他我可以去做一切,整整幾年的時間,我幾乎天天都要陪不同的男人睡覺,只爲了給他換些好吃的,供給他有錢花的生活。這種日子,從我十歲開始一直持續到十五歲。然後,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病了,不能再爲他賺錢了。這個時候,我深愛着的那個男人,拋棄了我。”
趙千帆的聲音很平靜,就象是在述說着別人的故事。段天道依舊在向她靠近,整個人都保持在戰鬥的狀態中。
“那個時候,我遇到了趙霸道大人。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決定將我帶走。他答應我不殺那個男人,還會給他很多的錢,作爲報答,我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大人,從此成爲大人手中的一把利劍。而在我二十歲那年,我終於明白,以前所做的一切是多麼不值得。這個濫情的時代,愛這個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會想起那個男人,他應該早就找到另外一個傻瓜爲他賺錢了吧。”
當趙千帆娓娓述說的時候,段天道已經接近到100米內,然後停了下來,不再前進。
這個距離,是段天道可以安全閃避她瘋狂突刺的底線。雖然重甲人身體仍然是放鬆的,但是誰知道她是否有特殊的秘術,可以瞬間將戰鬥力提升到頂峰?
而且現在的趙千帆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幾個小時前那一戰時截然不同,甚至帶着淡淡的哀傷。在段天道的感知中,她整個人散發出的光輝都有所變化,所以絕不止是心境的問題。這也讓段天道不敢貿然的太過接近。
“段天道,投降吧,看在你也是性情中人的份上我真的不想殺你。有天機老人出面,相信只要你願意向趙霸道大人道歉,再付出一些代價,這件事就應該能過去。”趙千帆提議。
“不可能。”段天道的回答沒有任何餘地。
趙千帆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問:“就爲了你那種所謂的任性?”
“人生在世,這一個理由已經足夠了。”段天道微笑回答:“要是不能活的隨心所欲,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趙千帆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然後,戰鬥就在瞬間爆發!
趙千帆和段天道的身影剎那間都變得模糊起來,然後慢慢消失。
河邊驟然起了一道能量旋風,平靜流淌着的河水也隨之涌起波瀾,地球引力似乎瞬間改變了方向,一道水幕陡然立起拍擊河岸,無數條肥大的魚在空中狂亂地掙扎。段天道和趙千帆的身影終於在河邊閃現,在兩個人身後,還有片片殘影正在徐徐消散。
重甲人依舊在瘋狂突刺的過程中,她的左手和段天道的右手糾纏着,右手則已完全沒入段天道的胸膛!
而段天道的左手則是牢牢扼住了她的咽喉,手上涌出的巨大力量捏得她脆弱的喉骨喀喀作響!
戰鬥開始的瞬間,發動了瘋狂突刺的趙千帆就追襲到段天道面前,然後以巨大的衝勢將他帶得也飛了起來。
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以超過音速的極速飛掠着,而正面承受了衝擊的段天道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
重甲人在這樣的高速運動中終於找到了平衡點,沒入段天道胸膛的右手立刻狠狠一握,段天道頓時全身一震,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血霧又粘又稠,兩個人糾纏得如此緊密,趙千帆根本無法閃避,被噴了一臉的血!
不到一秒鐘,瘋狂突刺就已到了盡頭,趙千帆猛然站定,據地的雙足在堅固的地面上犁出兩道深溝。而段天道則在慣性的作用下被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十幾米外!
重甲人冷然站在原地,右手慢慢張開,血、肉與內臟碎塊如瀑般從她手心中滑落!
在兩個人分開的剎那,她竟是從段天道的胸腔內硬生生掏出一大把血肉!只是讓她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找到段天道的心臟,也沒能如預想一樣將他的心臟捏碎。
如段天道這樣恢復力極度驚人的生物,身體上仍然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對大多數生物來說,這個弱點就是心臟。
不過找不到心臟也沒關係,受了這樣重的傷,即使是靠透支生命力來增強恢復能力也無法生存,即便是段天道也不能。
趙千帆看着仍在滴着鮮血的右手,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失落。她擡頭望向倒地不起的段天道,關於孤兒院的回憶如瘋長的野草不可抑制地佔據了她的思緒。
她是孤兒,段天道也是。
段天道有強大的後盾,她趙千帆也有。
爲什麼段天道就能活的這麼任性,這麼開心,自己就是不能?
意外的是,段天道竟然又掙扎着站了起來。他用左手捂着胸前的巨大創口,可是一隻手又怎麼能覆蓋那麼大的傷口?他一動,血和臟器碎片從指縫中涌出,滑落。
趙千帆凝望着段天道,忽然說:“你居然沒有心臟?”
“是,不過時間還不算長。”段天道居然還笑得出來,雖然血仍不斷地從胸前的巨大空洞向外涌着。這次蛻變雖然將他的實力壓制的很厲害,但好處也是不言而喻的,最起碼第一個改變的,就是他的心臟要害,雖然沒有了心臟,但身體的機能反倒比以前更加強大,因爲血液已經再也不需要一箇中心樞紐來強行流動,而是自己流動,甚至自己決定流速。
如此增加的反應力簡直是呈幾何倍數增長。
趙千帆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沒想到你也開始進入蛻變的過程了。如果今天讓你活下去,我想過不了多久,連趙霸道都未必是你的對手……那麼,就讓我來終結你任性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