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只有沈狼主兩口子的高翠倆人,在看到小道姑不動聲色的露出這手功夫後,眉宇間的輕狂之色頓時消散。
“多謝小道長。”
沈銀冰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好像過閒做出的動作很正常那樣。
王總則是更加客氣,向過閒微微點頭行禮後,才盤膝坐在了放在大殿門口的蒲團上,閉嘴不言。
他今天來就是打醬油的,別看他在寶島當局中,有着很尊崇的地位,可此時的表現卻是毫不起眼——該低調時,就決不站出來搶風頭,由此可見他能走到今天的高位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高翠倆人,則在對望了一眼後,悶聲不吭的站在了沈銀冰後面,居高臨下的看着楊雪,眼神冷淡。
“好茶,初一入口微苦,但隨即就是無盡的甘甜,比起內地極品大紅袍也不須多讓。”
沈銀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由衷的讚歎道。
其實,習慣了美酒加咖啡的沈狼主,又哪兒能喝出茶葉的好壞了?
她這樣說,完全是一種附庸風雅的做作罷了。
反倒是王總,纔是真正懂得品茶之人,左手掌心託着茶杯,右手拇指、食指二指輕扶着杯沿,舉在鼻子下面閉眼輕輕嗅了一下後,才緩緩抿了一口,隨即靜然不動。
過了足有五秒鐘後,他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睜開眼說道:“久聞仙霞山有甘露茶,傳說生於百丈懸崖山陰後,朝陽甘露暮吞霞,集天地之精華,每六十年纔會採摘一次,每次最多隻能採摘清茶二十八杯,暗含天之二十八星宿。”
王總再睜開眼時,眼神湛然有光:“故老相傳在大清帝國康熙年間,有樵夫砍柴迷路誤入仙霞觀,天黑求宿,道觀仙長奉上甘露茶一杯,樵夫飲後直覺口齒留香,飢渴之感頓去,等他回味過來後,天已經大亮,隨拜謝而去——”
“他這是要替仙霞觀的什麼甘露茶吹牛了。”
沈銀冰心裡這樣想着,面帶淡然微笑,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心裡卻在想:什麼茶樹這麼神啊,六十年才採摘一次,每次二十八杯,這不是扯淡麼?
王總當然不知道,他已經被沈狼主視爲‘扯淡’之人,猶自在那兒衷心說道:“時隔八十年,樵夫始終沒有忘記甘露茶,更知他自飲下甘露茶後百病不生,長命百歲,都是喝了那杯茶的緣故,所以在一百一十三歲那年,不顧後輩勸說,執意重走當年進觀之路,渴望能再次品嚐到甘露茶,但在山中徘徊十數天,卻始終找不到仙霞觀,回去後……”
看出王總在講故事時,曾經用輕蔑的眼神掃了沈總一眼(肯定是暗中譏諷沈總不懂裝懂),高凌心中有氣,冷冷的接口道:“那樵夫回去後肯定會鬱鬱而終,臨死前嘆息這輩子命薄,只能有緣飲得一杯甘露茶。”
王總一愣,隨即笑問:“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聽說過這個傳說?”
“沒有聽過。”
高凌無聲冷笑了下,說:“因爲所有神神叨叨的故事,結局肯定是這樣子的。也唯有這樣吹噓,才能彰顯出甘露茶的寶貴之處。所以呢,我倒是對仙霞觀有個建議,以後大面積種植甘露茶,漫山遍野的,每年生產個千八百噸的,仙霞觀成立茶業集團,王總當銷售副總……”
“小凌,閉嘴!”
聽高凌開始影射紅塵道長後,沈銀冰趕緊冷斥一聲,打斷了她,隨即抱歉的對王總笑笑:“王總,我手下沒什麼修養,素質較低,還請海涵。”
“呵呵,沒事,沒事。”
眼裡帶有了惱怒之色的王總,聞言後訕笑幾聲,拿起茶杯一口喝乾,再也沒有丁點品茶的意境了。
在沈銀冰附庸風雅,王總忍不住用這個傳說來暗諷她、卻遭到高凌毫不客氣的反脣相譏時,紅塵道長始終靜靜的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直到沈銀冰呵斥住高凌給王總賠禮道歉後,她才輕聲說道:“甘露茶雖然沒有王總所說的這樣誇張,但的確是六十年採一次,每次只採二十八杯的。”
那是你的茶樹小,或者乾脆就是故弄玄虛。
沈銀冰腹謗着,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紅塵道長,我這次來打攪你的清修,相信你也該知道我爲什麼要來。”
“是爲了楊雪。”
紅塵道長也沒跟沈銀冰打啞謎,很乾脆的說出了沈銀冰的來意。
“不錯,就是爲了她。”
沈銀冰這纔看向了楊雪,眼神攸地凌厲了起來,淡淡說道:“我自問跟楊女士之間,素來沒有任何恩怨,真搞不懂她爲什麼在我大喜之日時,殘殺我請來的貴賓,並用人頭做爲賀禮。所以,我纔不遠萬里趕來寶島,就是爲了想找她問個清楚。相信紅塵道長不會怪我的。”
紅塵道長也看向了楊雪,目光平靜,沒有絲毫波動。
楊雪的手,又伸到了腰間。
“唉。”
輕輕嘆了口氣,紅塵道長搖了搖頭,語氣中帶有輕微的失望:“楊雪,我以爲你在仙霞觀修心養性六十年(聽她說出這句話後,沈銀冰等人又開始吐槽:什麼六十年啊,又在拿鬼話騙人了,這明明就是個三旬少婦罷了),可以去除你身上的一些邪性。可我不得不承認,我失敗了。”
楊雪還是沒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
“你內心不安的邪性,造成近百人因你而死,也讓你是四十多年後再犯色罪,以採陽補陰之法危害他人,實在是讓我失望。”
紅塵道長就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那樣,語氣平靜的讓人心煩:“從你開始,仙霞觀永世不再結納來自西方世界的人。從此之後,你也不再是我仙霞觀中人。”
楊雪的臉色,終於有了明顯的變化,狠勁咬了下嘴脣時,那個男使者搶先說話了:“怎麼,道長這是爲躲避麻煩,要推出楊雪爲犧牲品了?”
“仙霞觀自從存在那天開始,就從來不懼任何麻煩,不過也從來不願意被別人的麻煩而麻煩。”
就像是繞口令那樣,紅塵道長淡淡的說:“用你們西方的典故來比喻,你們就是伊甸園中誘惑亞當、夏娃偷嚐禁果的毒蛇,如果不是你們,楊雪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的。”
“這是大勢所趨!”
男使者厲聲道:“紅塵道長,你該懂得我們纔是統一戰線上的人……”
紅塵道長擺手,衝沈銀冰說道:“大鬧你的婚禮,殘殺你嘉賓的人就在這兒,無論你想做什麼,仙霞觀內任何人,都不許干涉的。坐閒,東西準備好了麼?”
“準備好了。”
小道姑坐閒,又從月亮門外閃身走了出來。
接着,有四個身材魁梧的後事房道姑,合力擡着一個漆黑的東西,從門外緩步走了進來,放在了牆邊,隨即彎腰衝紅塵道長深施一禮,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棺材?
看到這口漆黑的棺材後,沈銀冰眼眸微微眯了下,王總卻是神色一變,張嘴剛要說什麼,卻又閉上了。
拂塵一擺,紅塵道長又閉上了眼睛。
這口棺材,就是給楊雪準備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躺進去,比方去殺楊雪的人。
如果沈銀冰知道,在她還沒有露面之前,紅塵道長就已經吩咐人去準備棺材,那麼她肯定不會再以爲紅塵道長是裝神弄鬼了。
沈銀冰不忿颶風無緣無故的招惹她,破壞她跟高先生的婚禮,這才藉着靈魂者被砍掉腦袋的緣由,跑來寶島殺人放火了。
其實靈魂者的死活,沈狼主纔不會介意,如果是高飛看靈魂者不順眼,哪怕是把她千刀萬剮了,沈銀冰也不會說半個不字,說不定還會搬個小馬紮坐在那兒,拍着一雙小手的大聲叫好。
可誰讓靈魂者是楊雪殺得了?
而且,這是明顯颶風要跟峭壁聯手,一起來對付高飛的前兆,身爲高總的親親小老婆,自身又是個大魔頭,她當然不會坐視自己男人被欺負了,所以纔有了本次的寶島之行,更是無畏者無懼的上了仙霞觀,敢跟傳說中的紅塵道長叫板。
紅塵道長,很可能就是颶風的大頭子,當年能把整個華夏攪個天翻地覆,鐵定有着她相當牛叉之處,沈銀冰帶着高翠倆人來討公道,那完全是以雞蛋碰石頭了。
但沈銀冰不怕。
倒不是說她是寡、婦叫炕,上頭有人,而是因爲她要是在仙霞山上掉了一根汗毛,就會有數不清的平民百姓遭殃。
相信這是王總、紅塵道長倆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尤其是紅塵道長,要是不能及時安撫女魔頭,給寶島人民帶來大災難,那麼仙霞山在寶島地區的超然位置,也就喪失殆盡了。
正是有這麼多依仗,所以沈銀冰纔敢實施然的露面,來到了仙霞觀。
到目前爲止,紅塵道長都很配合她,更是擡出了早就給楊雪(或者說是別人)準備好的棺材,坐在旁邊看戲了。
只要颶風的大頭子不出手,沈銀冰還是對高翠她們能幹掉楊雪很有信心的。
“你們誰下去?”
沈銀冰身子微微後仰,靠在了大殿門前的立柱上,態度慵懶,猶如剛出浴的楊貴妃。
“我。”
沈銀冰的話音未落,高凌就向前踏出一步。
高翠擡手,扯住了她手腕,搖了搖頭,意思是由她來。
高翠的武力值,要比高凌高一些。
她更看出楊雪也不是好惹的,所以擔心高凌會有危險。
“我死了,你再下。今天,我們必須得讓她受到懲罰。”
高凌說着,掙開了高翠的手,緩步走下了臺階。
走下最後一個臺階後,她緩緩舉起了右手——一把蝴蝶刀,從指縫中露了出來,冷冷的說道:“想活命,就必須得先把我殺掉。”
“嘎,嘎嘎。”
楊雪忽然怪笑一聲,猶如夜梟夜啼:“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楊雪手掌一翻,一把不算長、不算寬,刀刃猶如一泓秋水的刀子出現了,神色有些猙獰的說道:“這把刀,名字叫宰雞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