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問老實和尚,能不能算出他今晚來做什麼的。
老和尚說不是來找他喝酒的,結果高飛卻變戲法那樣的拿出了兩瓶白酒。
可在下一刻,老和尚就拿出了兩個白瓷酒杯。
酒杯是嶄新的,從沒有用過一次。
老實和尚,原來早就算到高飛要帶來白酒,所以就準備了酒杯,還有一小紙袋的幹烘花生米。
高飛愕然。
老實和尚自得的一笑,盤膝坐在了地上,撕開紙袋,擺好了酒杯,曼聲道:“佳餚酒杯早就備好,一切專等美酒入杯,高施主還猶豫什麼呢?”
“你果然是個正道老神棍。”
高飛嘆了口氣,也盤膝坐在草地上,打開了一瓶酒,滿上了兩個酒杯:“不過我不明白,你既然能這樣能掐會算,那麼當初在蒙戈爾時,你爲什麼沒有算到受傷的鐵屠會混在你那些手下中,沒有算到、算到安歸王和我會隨後而至,更沒有算到你自己會被困在大雄寶殿中呢?”
老實和尚沒有說話,捏起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咯嘣一聲中,端起酒杯就像品嚐瓊漿玉液那樣,嘖嘖有聲,足足過了五分鐘,才把這杯酒喝下。
高飛則是一口喝乾。
酒是極品茅臺,清冽醇香,一杯下肚後齒頰留香,回味悠長。
老實和尚慢吞吞的喝酒,高飛並沒有催他,只是自斟自飲等老和尚說話時,他已經喝下了第三杯:“那時候,老衲身心盡處紅塵中,靈臺早就被功名利祿所矇蔽,空有一副佛門弟子的皮囊,卻沒有修行者該有的淡然處之。”
老實和尚這番話的意思是說:不是我以前不會算,而是因爲那時候我滿心就想着怎麼害人了,心中充滿了殺戮的暴戾,早就遮掩了慧根靈臺的清明,哪有工夫去考慮別的?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他已經徹底看破了紅塵的那些功名利祿,一心修行,心魔遭到純淨的洗滌,靈臺逐漸清明,慧根發芽茁壯成長--然後,就很自然的能掐會算了。
對老實和尚的這個解釋,高飛不置可否。
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他對老實和尚也沒了太多的恨意,用平和的心態來看,其實過去那個無惡不作的中宮宮主,只是一個即將踏入耄耋之年的老人罷了,也許他還能活很久,不過註定餘生都將在這兒守墓了。
真實的中宮中宮老實和尚,其實已經死了。
古墓,石屋,月下兩人兩瓶酒一包花生米,相對坐飲,這一幕看起來也很有些出塵的意境。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此前高飛和很多各種各樣的人喝過酒,但從沒有能像今晚這樣,心情安定的就像一顆被春風晨陽吹拂照耀着的小草,說不出的輕鬆。
酒盡,杯乾,裝花生米的紙袋也空了。
兩個人始終沒有再說話。
“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一隻夜半做夢醒來的夜鳥,在很遠的地方發出一生低鳴時,老實和尚唸了句似是而非的道號,從懷裡拿出一個牛皮紙包着的東西,遞給了高飛:“高施主,就交給你了。”
高飛沒有問這是什麼,也彷彿知道老實和尚會給他這東西那樣,擡手接了過來,打開了牛皮紙包。
月光下,高飛清楚的看到,這是一本黑色封皮的《安歸經》。
到現在爲止,高飛已經看到了全套的四本安歸經,算上今晚這本,也都擁有過。
不過,那本最先得到的紅色封皮《安歸經》,和在外蒙從孫天揚手中奪來的青色封皮《安歸經》,都已經被莫邪徵東拿走了。
其實青色封皮《安歸經》,在美國的拉斯維加斯時,已經被蘇櫻給偷走獻給安歸王了。
而從外蒙的地下成吉思汗陵中得到的白色封皮《安歸經》,現在也在安歸王手中。
這樣說起來,安歸王已經擁有了兩本經書,莫邪徵東只有一本。
隨意翻看了一下經書,藉着月光,高飛發現裡面的插圖好像又換了,不過他現在沒心情關心這些,翻看了下隨手放在了盤起的膝蓋上,問道:“能不能和我說說經書的故事?”
《安歸經》,就樓蘭凌玉公主所著,千百年來,始終相傳四本經書內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誰要是能得到全套的四本經書,就能召集天下所有的安歸教教徒,做一番大事業。
想當年的蒙古人,就是因爲拿到了全套的《安歸經》,憑藉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創建了蒙元帝國。
可就像後來靠着明教趕跑蒙古人、卻在建國後大肆屠殺明教中人,把明教視爲邪教的朱元璋那樣,蒙古人得了天下後,第一件事就是剔除安歸教教徒。
結果,這才迫使一部分安歸教教衆,遠逃喜馬拉雅山,僥倖生存下來後,又創建了殺破狼三部。
現在,隨着安歸王的皈依佛門,解紅顏的‘不學無術’,孫天揚的死,老實和尚成爲職業守墓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歸王和三大公主的末落,也代表着安歸教正式消亡,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這也代表着,當年創建《安歸教》,期望能以此爲根本光復樓蘭的凌玉公主遺願,也徹底的沒有了任何意義。
不過,《安歸經》依舊是很多人所希望能擁有的。
暫且不說那逐漸壯大的殺破狼三部,單說莫邪徵東吧,她就希望能拿到全套的經書,從中尋找出能改變莫邪家族的特殊傳承方式。
現在高飛又拿到了一本,可其它兩本呢?
高飛不想去想,因爲一想,他的心就會隱隱作疼,這才故作從容的放下經書,希望老實和尚能把《安歸經》內隱藏的秘密告訴他。
“《安歸經》傳承兩千年,因爲年代久遠,關於它的許多傳說,或者說功能,都已經被誇大了。有人說,四本經書合併後,不但能從中找到號令天下上百萬教衆的密令,還能找到一個用之不竭的寶藏,更能根據天上的星宿,找到能讓普通人當上皇帝的龍脈。”
老實和尚沉默很久後,才緩緩說道:“老衲剛接掌中宮宮主之時,也曾經詳細研究過經書,斷定裡面真藏了所傳說的那些秘密。不過……”
高飛適時的插嘴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後來老衲卻發現,要想重鑄蒙古帝國時期的輝煌,最關鍵的卻是當代朝廷的態度。”
老實和尚徐徐說道:“昏君主政,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天災不斷--唯有符合這三個條件,經書內所說的那些秘密,才能發揮出效果。這就好比是打遊戲,武器得激活。”
高飛接口道:“可現在卻是華夏盛世,人民安居樂業。”
“是。”
“所以,你們爲了實現自己的目的,纔不斷的鬧出諸如恐怖襲擊這樣的事件,就是希望天下大亂,那樣才符合你們鬧事的條件。”
“是。”
“可你們沒有得逞。”
“唉。”
老實和尚輕輕嘆了口氣,擡頭看着夜空說道:“所以說,安歸教最終隨着安歸王和三大宮主的末落而消散,這也是天意--當前,以後很久,都不會再有讓我們成事的條件。”
高飛提醒道:“可你別忘了,還有殺破狼三部。他們現在的實力,已經高過安歸教,獲許,能做到安歸教做不到的事情。”
聽高飛提到殺破狼三部,老實和尚不屑的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
高飛有些奇怪:“你笑什麼?”
“我想到了一個詞,很俗的稱呼,暴發戶。”
老實和尚緩緩的說:“高施主,你知道真正貴族,和暴發戶之間最大的區別在哪兒嗎?”
“暴發戶和貴族的區別?”
高飛微微皺眉沉默片刻,才試着說:“是底蘊。”
“不錯,就是底蘊。”
老實和尚讚許的點了點頭。
高飛明白了老實和尚話中的意思。
從大漢帝國時期就存在的安歸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傳承兩千年之久的貴族。
兩千年來,安歸教始終不曾斷了傳承,醞釀和發酵它的本質,使它積攢擁有了一定的底蘊,無論做什麼都會有一定的規矩,和原則。
可殺破狼三部卻不相同了,他們是在六百多年前,纔在逃過蒙古人的追殺後創建的。
而且發展過程很緩慢,直到近代才逐漸壯大起來,這就好比一個從小就在街上混,靠打架鬥毆爲生的無賴,忽然買彩票中了幾千萬,於是就配備了香車美女,招搖過市,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很有錢那樣。
根據老實和尚的比喻,殺破狼三部和安歸教相比,就是個暴發戶,他們在短時間內也許會風光無限,但只要遭到致命打擊,卻很快就能末落下去。
因爲他們沒有底蘊,不像安歸教那樣,在兩千年內歷經十數個朝代,依然能堅強的生存下來,並總結出了繼續生存的寶貴經驗,靠這些經驗來應付各種打擊,繼續生存下去。
底蘊,是很重要的東西,就算安歸教現在已經算是徹底消失,可誰都清楚它殘存蟄伏的實力,仍然具備着強有力的威脅。
高飛端起空酒杯,在手裡隨意轉動着:“嗯,我明白你要說的意思了,你是說殺破狼三部,根本不足爲慮。”
“不管灰塵能飄揚多高,當風靜止時,它最終都只能落下來。”
老實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低頭。
高飛笑了笑,看着膝頭上的黑色封皮《安歸教》,問道:“這四本經書裡面,真有一條可以成大事的龍脈?”
“龍脈本身就是存在着的,就像我們在蒙戈爾看到的那個地下龍脈。”
老實和尚睜開眼,緩緩說:“占卜、觀天相算命等旁門左道,已經在華夏傳承了五千年,這本身就證明它的確有着該存在的價值。”
“這些我不怎麼懂。”
高飛擡頭看着老實和尚:“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經書內有沒有能治病的藥方?比方可以改變人的身體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