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樑謹夜擡手讓褚衛起來,眉頭深鎖,似乎自身就對這場戰役不大自信。
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說道:“朕,要這江山太平,百姓安樂,褚將軍一向料兵如神,這次定然也能不負所望。”
聲音通過渾厚的內力穿透過來,讓聽者的心一下子就澎湃起來,傳進街道上相送的百姓耳中,不由得心中激動。
那聲,江山太平,那聲,百姓安穩,簡直就是暖到了他們老百姓的心坎兒裡去了。拿着蔬果乾糧或者襖衣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臣,定不負望!”
堅鏘的鎧甲聲響起,褚衛和另一個前去征戰的將軍接過酒杯,一杯烈酒仰頭飲下,方纔起身。
盔甲下露出的那張臉堅毅冷血,可那鳳眼中若有似無飄過來的視線,卻淡漠至極。
甚至,帶着些玩味。
慕千雁隨着那些嬪妃一起微微屈膝送行,眼眸垂下,對褚衛投來的視線視而不見。
她倒想要看看,此次所謂的出征,褚衛到底想要玩些什麼花頭。
只不過外敵當前,想來褚衛也不會做的太過分,不然若是做的過了,讓匈奴攻入中原,褚衛夢寐以求的皇位也不好奪啊。
褚衛,他總不會過分到勾結匈奴。
她微微一笑,突然感覺前方投來一道銳利的視線,等她擡頭看去,卻是尋不着了。
慕千雁眯眼看向褚衛和樑謹夜,卻見褚衛正把玩着腰間的佩劍,盯視着仍然跪在地上誓師,激情澎湃的另一個將軍。
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這個將軍是此次征戰新提拔上來的,行軍這麼多年,終於登上了這個位子,這開心的啊,這激動的啊,恨不得爲樑謹夜,爲這江山付出一切。
就在這時,她突然下意識的擡頭向樑謹夜旁邊看去。
空無一人。
可明明,就在剛纔,有那麼一閃而過的微光。就像是,金色番蓮折射出的那種耀目冷清。
眉頭一皺,卻見不遠處正有一個人,對她笑的一臉妖孽。
韓墨塵?
不對!
她定睛一看,是絳。
她怎麼就把這兩人看錯了眼?
微微蹙了蹙眉,目光穿過一衆堅鏘的將士,穿透森森鎧甲,看向對面。
他站在玄武門處的上弦,只能看見他如雲煙似的墨黑長髮,男子那斜長的鳳眼中,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似乎帶着些不耐。
陽光猛的從雲層裡撥開陰暗,男子頎長優雅的身形一下子晃花了很多人的眼。
似乎注意到了慕千雁的注視,男子風迎於袖,纖細白皙的手執一把扇,對上她的視線,嘴角輕鉤,卻是一臉怎麼也改不了的煩悶之色。
薄脣一啓,絳的口型似乎在說些什麼,那眉眼間,竟然一副委屈樣兒。
待慕千雁正要再看仔細些的時候那個一直單膝跪地表示衷心,豪情壯志的將軍站了起來,然後雄渾的聲音響起,整個將士隊伍都昂揚起來,激盪澎湃人心!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
連續三聲高亢的呼喊,衆多將士排成長龍,從高處看去,一片密密麻麻的森黑。
不知是不是眼花,她似乎看到韓墨塵站在了絳大人的身後。
沒有了往日的陰柔,沒有了隨意風流的模樣,就連那雙桃花眼都沉寂下來,不再四處亂飄,一片冷靜。
正畢恭畢敬的站在絳的身後。
沒錯,畢恭畢敬!
慕千雁頓時一驚,再想去看那身影,竟是怎麼也尋不着了,都淹沒在了那森森鎧甲呼喊之中。
那壯人心的喊聲,以及那隨着喊聲高舉兵器,震的大地都幾乎要抖三抖!
緊接着,戰馬嘶吼聲響起,將士,出征!
一陣整齊劃一的兵戈聲後,褚衛翻身上馬,雙腿一夾,率先帶着將士離去。
此處十萬大軍,浩浩蕩蕩,伴隨着百姓的想送,遠去。
注意到褚衛臨走前看向她的眼神,慕千雁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轉身進了宮中。
她的身後,樑謹夜隨步跟上。
“皇上有什麼事兒麼?”慕千雁停了腳步,回頭看他,神色淡淡。
看見身前女子的神色,樑謹夜微微一僵,原本向表達的不安一下子吞入了腹中,不知如何想法。
最後化作了一聲長嘆。轉身離去。
微微屈身相送,慕千雁目送着樑謹夜離去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也不見什麼變化。
等樑謹夜走遠了,她纔回過身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走到了御花園。
她俯身看那開的濃烈的牡丹,突然想起昨天夜裡靈兒的問話,不由輕輕一笑。
是啊,我今生偏愛牡丹,你又能奈我何呢?
白皙的幾乎透明的修長手指劃過嬌嫩飽滿的牡丹,慕千雁起身離去。
在她離去後,御花園內,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個一身淡漠青衫,長袖上的金色番蓮妖冶而華麗。
一個一身墨黑勁裝,畢恭畢敬。亦步亦趨的跟在前者身後。
“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絳終於再難以忍受,冷喝道。
“尊上想屬下退下?”那勁裝男子擡頭看他,擡頭時露出的側臉輪廓如刀削一般,冷酷恭謹的臉上又帶着一絲難言的陰柔。
竟然是韓墨塵!
隱身在涼亭之後,慕千雁難掩訝異的看着那個站在絳身後的韓墨塵,果真,她剛纔不是眼花。
就在方纔回宮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韓墨塵進來了,便留了個心眼兒,特意等在了這裡。
韓墨塵話落,一片死寂之後,絳總算開口說話了,顯然已經被煩的不行,就差破口大罵了。
“我不認識你!”
“可屬下認識你。”
“你……真的認錯人了!”
“屬下絕不會認錯。”
“你叫什麼名字。”
“韓墨塵。”
“你看吧。我就說了我不認識你。”絳原本越說越氣,可一聽韓墨塵報名字,就有些洋洋得意起來。
“您不認識屬下沒關係,屬下認識您就好。”韓墨塵依舊低着頭,不冷不熱的說道,那性子,和之前可謂是兩個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