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倒是一點兒都不曾把兵符的事情和眼前的溫軟女子聯繫到一起過。
“這,皇上莫急,且聽臣妾細細道來。”
慕千雁微微一笑,藉着倒茶脫離了樑謹夜的懷抱,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森冷。
果真,樑謹夜在她身邊放了人監視她,好生危險。
“臣妾是根據皇上指定的路線走的,可是一路走去,那些高僧大多都不看好臣妾這般做法,認爲最重要的是能安心禮佛,說是建議臣妾在萬國寺誠心禮佛三年……”
說到這裡,女子臉上露出一抹猶豫的神色,“皇上,這是大事兒,臣妾覺得應該和您當面商量清楚比較好,不敢擅自做主。因爲如果臣妾冒昧一直一家一家的拜會,若真沒有效果那便是浪費時間,也許還會惹怒了神明,可若是真獨獨在萬國寺……”
一番話說下來,她話語中的猶豫很是明顯,剩下的她沒有再說,樑謹夜卻是明白了懷中人兒的意思。
這麼一段解釋,裡裡外外說的很是有理,卻皆是要以樑謹夜爲主,倒是讓他大男子主義的內心很是滿足。
可久居高位的他卻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是爲什麼,便有些不放心了起來。
“你覺得萬國寺禮佛是好是壞?幾成的把握?”
“一路聽來,許是六成。”
“那朕,便再考慮考慮。”男人的聲音淺淡,帶着多年浸淫權術的威嚴,慕千雁知道,這,引起了樑謹夜的警惕。
只是她當真是有六成的把握了,覺得樑謹夜有六成的可能答應她。
至於另外四成麼……
呵,在她這裡沒有另外四成。
眼眸微閃,慕千雁輕輕一笑,又爲樑謹夜斟了一杯酒精度極低的果酒,自己則抿了口清茶。
之前她便與樑謹夜說明,她如今禮佛尚未完成,只能吃素食,更不能行同房之事。對此,前者自是覺得理所當然,後者麼,經慕千雁這麼一提,樑謹夜這才發覺自從那次石屋之後,他已許久不曾碰她了。
這一回,男子俊邪而威嚴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明顯的不悅來,卻是默認。
無法,不管他到底信不信佛,畢竟是一國之君,那些菩薩啊各路神仙自然都要供奉着,不管真假,怎麼也要求個國家安寧,更何況是如今這關頭,雖不比以前的有些戰事危急,卻也有燃眉之險,便不敢惹怒神明,雖心中不悅,但也不曾多說,只是熄了燈,沒一會兒便都睡下了。
只是慕千雁不知道的是,這麼的一步棋,竟讓她在不久以後吃了一個大苦頭。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第二天才矇矇亮的時候,樑謹夜便早起上朝了,溫聲伺候着他更了衣,慕千雁自個兒也便早早的收拾起來了。
時間差不多,確實該找機會磨磨慕千憐的銳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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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尚未大亮,只是天際處有一點白光,夏日的早晨天氣還尚涼爽,海面的波濤卻不會管這天是否亮堂,海浪聲聲,愈發兇險。
傾燭已有整整兩日未休息了,在這兇險的環境下只要稍微懈怠半分,只怕便會被海浪捲入大海腹中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又有誰敢有絲毫的休息呢?更何況是睡覺呢。
便只是強撐着,一如既往的在海風中行駛,直到——
“天啊!”
那開船的青年站在船頭看的最爲的清楚,而現在,不需要看,都能感覺到整艘船都在以緩慢卻明顯的速度旋轉着,隨後船隻慢慢傾斜。
“這,這是漩渦!”
青年大驚失色,連忙掌舵想要脫離,然……
“開進去!”
身後的傳來一聲利喝,那原本站在船屋門口的女子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不容拒絕!
“這……”
青年咬牙,臉色低沉,不想進去。
意外身死是一回事,自己尋死又是一回事,就算已經做好了可能會死的準備,可真到了頭,讓他自己去尋死,正常人都會有些心慌害怕的。
只是,好不容易又到了這一步,傾燭又怎麼允許有片刻的遲疑以至於錯失良機?
就在那青年一愣之間,一把泛着森冷的匕首就出現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冷厲的鋒芒,好像只要握着刀的人手微微一劃,他脖子上的血管就會被割裂。
“放心,不一定會死。”
就算如此,她還是不忘稍微安撫一下,畢竟一路走來,此人幫她良多。
本以爲對方會再猶豫一番,而傾燭也不會真的殺他,沒想到的是,在她說完這番話後,對方竟然毫不猶豫的轉了方向,順着漩渦旋轉的方向,衝了進去。
“抓牢了。”
在人有意的引導下,船隻開始大幅度的傾斜旋轉,一瞬間天旋地轉,狂風席捲,水花四濺!
不過須臾,眼前漸漸迷糊,直到……
直到那四周的漩渦之中,慢慢的延伸出一條細長的,光滑的,黑色泛着青光的繩狀物。
……
“大學士,本宮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女子的聲音極致的媚惑,卻居高臨下,那女子面色紅潤,此刻正對着身前的銅鏡一下一下,慢慢的把玩着自己垂至胸前的墨發,笑容美麗妖嬈。
那被稱作大學士穿着官服的男人呼吸一窒,愈加的低下了頭去,語調恭敬,“是,已依照您的吩咐辦妥。”
“很好。”
女子微微一笑,那分外紅潤的臉龐看起來身體十分的健康,豈不就是那居言因爲身孕體質虛弱,孕吐厲害的當朝皇后娘娘慕千憐麼!
“那便給本宮仔細着觀察着他們的反應,若是有誰不願意或者欲走漏風聲的,立馬穩住通知本宮。”
話落,女子的眼睛一眯,脣角弧度冷硬,“特別注意着那朝堂之上的老頑固,若敢有絲毫的不對勁,殺,無,赦!”
這話說的媚惑,卻分外陰毒,讓大學士不由得渾身一顫,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如今天色尚自灰暗,若被人抓到他在宮中並且出現在皇后的寢宮裡,只怕有幾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
風,吹動樹梢,花香幽幽,那宛如梔子花香又宛如蓮花清香的味道在空氣行悠悠浮動,若有似無。
只是從皇后寢宮內匆匆走出的男人並沒有發覺這些,快速的離去。
在大學士離開之後,金鑾殿的一角,梔花紋案的暗紅色衣衫在風中輕輕的吹散開來,似乎只是一陣眼花,那暗紅色的衣角便消失不見了。
偌大的宮殿內,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個宮女和一個衣衫華貴的女子正坐在銅鏡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居言,這是因爲皇后娘娘懷孕之後喜靜,便趕走了好幾個宮女,只留了這麼幾個信得過的。
而在慕千雁看來,慕千憐只是想要以此爲藉口趕走其他宮女,留下幾個心腹,以免被人發現她沒有懷孕的事實。
風,呼呼的吹着。因爲時間太早,那風通過窗戶吹進來竟然有些冷,慕千憐微微瑟縮了一下,吩咐人關了窗。
一道黑影悠悠在銅鏡之中飄過。
“誰!”
慕千憐瞪大了眼睛,想要從銅鏡之中再仔細着捕捉一下那抹突兀而詭異的出現的身影,只是,再也尋不見了。
她絕對不會認爲這只是她眼花,絕對不是!
警惕使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束了起來,她想要不動聲色的坐着,可那周身的氣場卻將她的想法暴露了。
靜,一片詭異的寂靜。
只是那躲在暗處的人並沒有讓她等太久,等待的時間卻讓她覺得分外的漫長。
“慕千憐……”
聽不出男女的聲音極致輕柔溫和,和上一次水牢之中聽到的聲音雖然並不想,可是那口吻卻讓慕千憐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之前那陰暗水牢之中突兀出現的一抹暗紅,以及那暗紅衣衫之上開的瑰麗張揚的梔子花。
以及……那一股襲人的梔子花香。
只是這麼一想,慕千憐便覺得鼻尖似乎也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梔子花香,伴隨着一種別的什麼清香,配着聞起來分外的詭異。
她收緊了拳頭,吩咐周圍的人都下去,環顧了四周一番,才道:“出來吧!”
她知道那個人不會對她做什麼,但是這個人絕對是有所目的的。
就憑方纔那人對她所用的千里傳音術,就能看出此人武功到底有多高,並且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完全是有能力重傷她的。
“倒是識相。”
依舊是剛纔那道不男不女的聲音,那一瞬間,陰風又起,明明是十分的輕柔緩慢的風,卻在風吹入的一瞬間,燭火皆滅。
伴隨着那輕柔的聲線,悠長的呵出一道幽香,轉瞬間,人便出現在了眼前。
不,確切說,是出現在了慕千憐眼前的銅鏡之中,她的身後。
昏黃的銅鏡內一個泛着青色的青面獠牙面具扭曲的浮動着,隨即慢慢趨於平靜。
那面具眼睛處挖了兩個洞,一眼望去黑洞洞一片,竟是連一顆眼珠子都看不見。
依舊是那在黑暗水牢之中陰森的可怕的青面獠牙,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那神秘出現在密不透風的水牢之內的人依舊賦予了她極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