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以前寫的短篇 2篇
凌風,我來秣陵奠你
今天,淫雨霏霏.凌風,我來秣陵奠你.
你的生前,我不能親手殺了你,只能在你死後,悄悄來你墳前奠你.
我把今晨剛採來的還沾着露水的百合花放在你的墳頭.我用手指輕輕地梳理着你墳上的野草,宛如在愛撫自己心疼的孩子.
我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流,流到那野草上,提溜提溜地打轉,好象一滴滴晶瑩剔透的露珠.
記起前塵往事,我的心痛地都要裂開了.
一剎那,對你的愛,對你的恨對你一切的一切.都糾結纏繞在一起了.
我抽出馬鞭,狠狠地抽打你的墳頭,鞭子像雨點一樣密集落在你的墳頭,也落在我的心口.
血——慢慢地從我心頭流出來.
我仰天長笑起來,直笑得淚如泉涌.我的笑聲蒼涼而又淒厲.
爲什麼?爲什麼?曲凌風爲什麼你要去負天下人到頭來卻偏偏不肯負我施衍衍?爲什麼你壞事做盡卻偏偏對我一個人好?爲什麼你不死在我的手中卻偏偏還是爲我而死?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抽打地累了,我癱坐在地上.點了一串紙錢,看這墳上凌亂的鞭痕,想着那人隔世的音容,無聲的泣咽.
忽然一隻手撫着我的頭髮,一個聲音低低地說:";衍衍,你這又是何苦?";
我的心驀的一驚,瞬息平靜如冰.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理了理髮鬢.那裡,斜斜地簪了一朵白花.這——是爲了墳中的人戴的,只是,他會知道嗎?
我頭也未回,身夜未起,我說,佟相公可是來祭奠亡夫?未亡人施衍衍在此謝過了.
我聽到腳步聲,似是那人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然後,他蹲下了,我能感覺到他用雙手抱住了頭.
他說,衍衍,到底是我負了你.
這人若在六年前說出這樣的話,我定會舍了一切追隨他遠走海角天涯.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我說,佟相公言重了.若是先夫在九泉之下知道相公尚念兄弟之情,定會感激不斤!
他說,衍衍,當年
我回過頭,淡淡的說,佟相公何必苦苦掛懷?先夫自作孽,不可活,他的死,與人無尤.佟相公當年身爲武林盟主,弒殺爲害天下的人,也是責任所繫.爲國爲民,俠之大者.
佟英傑的臉色慘白.
他說,衍衍,你到底還是怨了我了.
我笑,我沒有
愛的反面不是怨,不是恨,是漠然.
像墳中的那個人,我恨他深入骨髓,不過是因爲我對他還有放不下.我想親手殺死他,也許我的潛意識裡是希望他還能活回到我的身邊吧!
而佟英傑,我對他殘存的愛已經在五年前那場變故中耗幹了——縱使他從此之後放棄了武林盟主的位子,縱使他因此耿耿於懷以至於少年雪滿白頭,於事還有不久嗎?
沒有我,佟英傑還能跟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而沒有了我,曲凌風的身邊縱環繞三千佳麗也還是會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以至於活不下去.
所以當以佟英傑爲首的江湖豪傑把我軟禁在西湖孤山,揚言要燒死我時,猜到有可能是陰謀的曲凌風仍然不顧一切——不顧他安西王爺的尊貴身份,不顧他謀反圖國的大計,孤身獨闖孤山梅花山莊,終於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了西冷橋蕭瑟的西風中.他死在了佟英傑,那個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同母異父的哥哥手中.
我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他到死都以爲是我——他的嫡王妃串通了舊情人來謀害他的.
而我,自此以後,與那個利用了我的佟英傑,恩斷義絕.
他揚言要燒死我——他怎麼會捨得燒死我呢?在我被迫嫁給曲凌風之前,我曾是他的愛人.
若不是他利用我對他的愛情欺騙了我,憑他們的武功又怎麼能把千奇俠女蒲如嫣的嫡傳弟子,我";玉手觀音";施衍衍軟禁在孤山呢!
我從來沒有覺得曲凌風不該死.他殺了我的二叔,又挾持了我的父母,迫使我嫁給他,奪走了我一生的幸福.
可是如果我嫁給佟英傑我就會幸福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佟英傑爲了所謂的天下的大業毫不顧惜我的感受;而曲凌風不僅爲了冊封我這個平民女子爲嫡王妃和朝廷反目,還爲了我放棄了最寶貴的生命.
那一串串兒紙錢終於燃盡了,紙灰兒漫天飛揚.
王爺,今天是你五週年的死祭,尚有我拖着日漸不支的病體來祭奠你.若哪日,我也不在了,生前一向前呼後擁,喜歡熱鬧的你獨住墳中的可會感到深深的孤寂?
我拉了驢兒,終於是決定走了.
佟英傑走過來到我的面前,說,衍衍,讓我送你一程?
我搖頭拒絕了.從他來到現在,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認真看他一眼.
他說,衍衍,你終於還是不肯原諒我!
我說,佟相公,你若還惦記衍衍舊日的情份,哪一天,我若也去了,你就替我來這秣陵的戾王嶺上奠一奠我的夫婿的亡靈吧!
佟英傑英俊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他和凌風畢竟是兄弟啊,他們生得何其相象啊!
他仰望着天空,喃喃地說,衍衍,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任你嫁給凌風,我不該利用你來殺了他,不該啊!我不該啊!
我笑了,回首又看了一眼凌風的墳,野草荒蕪,鞭痕累累.
我說,你沒有錯,誰都沒有錯,也許錯的是命運的吧!
也許,真的是命運的錯吧1我安慰自己說,打着驢兒慢慢走了.
走出好遠,我回過頭,仍然能看到佟英傑站在凌風的墓前,白髮蕭然,站成了一尊雕塑
凌風.明年你的忌日,如果我還活着,我再來奠你.
輪迴
孩子，我要謝謝你，我真得要謝謝你。
你跑過來，淚眼瀅瀅的對我說：“硯硯，他在利用你，你知道嗎？”
傻孩子，他在利用我，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可是，傻瓜，他在利用我，只要他喜歡，只要我對他有利用價值，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可是，我仍然謝謝你，乖孩子，在這孤零零的異鄉，只有你肯告訴我實話。
孩子，你看你，怎麼又落淚了啊，快過來，硯硯用衣袖給你擦一擦。
你望着天空，說，硯硯，你真傻。
我笑了起來——好孩子，你還太小，你還不懂。你知道嗎？世界上好多女子都這麼傻，不然古人怎麼說“癡心女子負情郎呢“？
他縱然是利用我又怎麼樣呢！畢竟，我還在他的心裡，他還一直一直會想着我——縱然是想着怎麼利用我，可是我的影子還是經常會徘徊在他的心裡啊！
我是傻——在他的面前。可是，除了他，誰還有慕天的眼，慕天的眉，甚至慕天的心呢！
對，慕天的心也一定是冰冷冰冷的，不然他又怎肯舍我而去呢！
你看我，明明是在笑這的，這不爭氣的淚水，怎麼就一下子流了出來呢！
呵呵。我還是趕緊把淚水擦乾吧，不然被他看到，又要不開心了。
孩子，你幹嗎還站在那裡背過身去和我賭氣呢？
你聽我說。自從慕天走了後，我雖然還勉強存活在這塵世，可是我的心早已枯萎了，我沒有了靈魂，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
你知道嗎，孩子？那一刻，我的心被一種重生的快樂和喜悅包圍着——那個酷似慕天的男子啊，他爲我的生命注入了新的希望和活力。
絨姐說他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可是我相信他是我夢寐思之的人。
我所虧欠慕天的，都可以在他身上還回來。
你知道嗎，孩子。藍兒說出事那天慕天的身子都被車子爆炸引起的火燒得不成人形了，可他仍然不肯閉眼，他喃喃的說，硯硯，我的硯硯
慕天終於沒能見上我最後一面。
他去了，我的心永遠追隨——上窮碧落下黃泉。
可是如今他代替慕天給了我一個可以補償的機會——我的靈魂終於歸位。
他要我的生命我尚且毫不憐惜，何況只是利用我呢？這有什麼關係呢？
因爲在我心裡，他就是慕天啊！
孩子，你看，今晚怎麼了，是外面的風有點大吧，不然這眼淚怎麼就流個不停呢，真是讓你笑話了。
好了，孩子，咱們不說他啦，我帶你去窗口看星星吧！最大最亮的那顆就是慕天呢！這是那天他在聽完我講慕天的事情後告訴我的。
你瞧，你瞧，這樣的人，他就是在利用我，我又有什麼不甘心呢！我願意爲他奉獻生命。
也許，等到哪一天我也走了，就可以變成離慕天最近的那顆星星和慕天廝守了。
而那時的他，也會象今天的我思念慕天一樣思念我。
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