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北湛聞言,輕笑一聲:“侄兒,我自也不會讓着你。”
“你不必讓我,”謝南安笑道,“我也一定能夠贏你。”
“哦?是嚒?”付北湛脣邊笑意更深,“那就拭目以待。”
二人說罷,不約而同的瞟向了淹沒在人羣中的七七。雖是在一大羣的女眷當中,然而她還是很出挑,令人一眼就能捕捉到她窈窕的身影。七七似乎也在朝他們這個方向看,看到她的目光,二人不約而同的向她露出了微笑。
七七忍不住扶額,天啊,這兩個人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方纔在墨雅的指引之下,她總算是找到了付北湛的位置,看着英姿颯爽的他,七七不由覺得精神振奮,很想揮臂爲他加油,誰知他竟然看了過來,等她回神時,竟是來不及收回視線了。
兩個人方纔交頭接耳的,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但是七七十分自戀地覺得,肯定大概與她有關。
好在二人很快就別過了臉,端端正正的直視着前方。
圍場上很快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號角聲,伴隨着號角聲,似乎有許多黑色的影子在前方的林子裡快速的穿梭。
七七覺得好奇,忍不住輕問了一聲:“那些是什麼影子?”
“郡主第一次來,怕是不知道吧?”寂靜的人羣中頓時響起了一道清冷卻十分動聽的聲音,不是柳靈珊還能有誰?
七七略帶警惕的看向她。
柳靈珊嬌媚的臉上緩緩勾起一道冷傲的笑意,接着往下說道:“這是我第三次來參加秋獵,雖然父親不在京中,但是皇上每一年還是會帶上我。”
七七還以爲她想做什麼,原來無非就是想讓自己知道,她有多麼多麼的受寵。七七心中不屑的冷笑,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她柳家可是控制着大週一半兵力的家族,皇上自然會把你待在身邊,不,不但會待在身邊,還會好好得犒賞你,這纔對得起柳家手裡的那一半兵力。
“柳姐姐,我也是第一次來呢。”陳婉真不知她這是在針對七七,言語之間十分單純,“還請柳姐姐指教。”
“那我就說給你們聽聽。”柳靈珊臉上泛起的輕笑轉瞬即逝,淡淡道,“在狩獵之前,皇上一般會先派一千精兵潛伏在叢林之中,這些精兵寅時就已出發,待等辰時,聽見圍場的號角聲與擂鼓之聲,便會開始騎馬在林場裡驅趕,辰時正是野獸們出來覓食的時間,故此這一番驅趕,就能驚動圍場中的大部分野獸。待等野獸們紛紛出巢了,便是秋獵正式開始的時候了。”
“哇,柳姐姐,你懂得可真多呢。”陳婉真由衷的感慨道,“我也要向姐姐學習,待等明年再與父親一起同來。”
柳靈珊微微一笑,眼底卻略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戾。
女眷之中也都紛紛響起了豔羨的誇讚聲。
柳靈珊挑脣,擺手道:“我不過是比諸位妹妹們多來了幾次而已。”
“柳姐姐就莫在謙虛啦。”陳婉真道,“大家都曉得,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每年都參加秋獵的呢。”
聽這麼多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七七直覺得頭疼的緊,忍不住朝外頭挪了幾步,專心致志的盯着圍場。
在她們的身後,是一座高高的瞭望臺,每隔五步就站着一名帶刀侍衛,而擂鼓就在瞭望臺的兩側,此時鼓聲已停,隨後在衆人的簇擁下,皇帝、皇后以及榮妃走上了瞭望臺。
“狩獵開始!”
在皇上的一聲號令之下,圍場上的王孫公子們發出了嘹亮的吶喊之聲:“衝!”
再然後,只見平地上捲起了一陣黃沙,駿馬載着各位身姿矯健的男子,飛快的向林中衝去。
七七遠遠的便看見林子裡衝出來了一堆小動物,麋鹿、野兔、山雞,應有盡有,小動物們顯然是被這躁動的聲音嚇壞了,撒開了蹄子暈頭轉向的四處亂跑,有的徑自就跑到了馬堆之中,活生生的成了獵物。
太子的人果然是來得勇猛,也不挑獵物,一下子便已經打了十幾只野兔和麋鹿,捆着蹄子放在馬背之上,太子倒也誤打誤撞的射中
了一隻山雞。
而韓甄馬術精湛,一轉眼就已經跑進了林子深處。
只有謝南安和付北湛還在外圍。
七七不由得有些心焦,這人人都已經開打了,付北湛還在做什麼?這是在跟謝南安較真嗎?二人已經跑得有些遠了,她只能模糊得看個大概,似是在馬上交起了手。
謝南安揮舞起了手中的皮鞭,那騙子就如同是條水蛇,纏繞向了付北湛的脖子,付北湛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
謝南安咧嘴一笑:“皇叔,不好意思,失誤。”
“哼。”付北湛俊眉一壓,手中的弓箭往外一捅,便不歪不斜的捅到了馬肚子上,謝南安的馬吃痛,登時仰天長嘯,在原地轉起了圈。
付北湛斜眼,瞥了眼已經落下他一截的謝南安:“不好意思,我也失誤。”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這種事,他最擅長。
話畢,付北湛便狠狠的夾緊了馬肚,勒緊繮繩,一溜煙的衝入林子之中。他的身旁有刺蝟,有穿山甲,也有雕和野馬,然而付北湛一樣都沒有放在眼裡,徑自忽視了它們,勒馬飛過。
站在瞭望臺上的皇帝視線一直在追隨着謝南安,在他的心底裡,一直希望謝南安能在此次狩獵之中脫穎而出,方纔有人向他通報,太子已經先佔了頭籌,打了不少的獵物,刺客他又看見謝南安落後了一大羣人,眉頭便不由皺了皺。
他年事已高,視力更是大不如前,已經看不清遠方了,於是便側過了臉,向榮妃問道:“榮妃,方纔發生了什麼?他這是在幹嘛?”
榮妃搖了搖頭:“隔得太遠了,臣妾也未曾看清。”
皇帝凝神,便再看向了方纔向他通稟的那個人:“探!與朕再探!”
爲了保證安全,絕大多數的人都是不能進入圍獵的圈子的,只有參與狩獵的王孫貴族們與皇帝指定之人才可跟上。所以眼下大多數的人與皇帝一般,都是在外圍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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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一刻鐘的工夫,探子便又傳來了捷報。
“報!縉榮王射中山豹一匹!”
“報!謝南安射中雪狐一隻!”
嘹亮的通報聲不僅連皇帝聽得一清二楚,就連在瞭望臺下的女眷們也都聽得靈靈清清。
七七忍不住捏了把冷汗,霸王花的本事她向來都是知道的,能領先射中勇猛的獵物,幾乎是在她的預料之中,然而七七還是由衷的替他覺得高興。墨雅和阿生也萬分激動,紛紛在暗地裡叫好。
無論在哪裡,無論是什麼時候,教主果然永遠都是最出色的啊!阿生也是十分激動,連帶着雙眸都亮了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皇帝顯然也是高興的,只聽他臉上泛起了一層微不可聞的淡笑,道:“縉榮不愧是朕的弟弟,果然有幾分本事。不過南安也算不錯。雪狐是個靈物,生性狡猾,要想射中雪狐,可比射中山豹要難得多。榮妃,你說是不是?”
“皇上說得極是。”榮妃笑吟吟的附和。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探子不斷的傳回來更多的消息。
“報!付裴射中野馬一匹!”
“報!大夏皇子韓甄射中靈鹿一隻!”
“報!謝南安射中赤狐一隻!”
一隻兩隻還好,可後來謝南安的狐狸射的多了,榮妃就不由覺得奇怪。他今日是跟狐狸槓上了嗎?怎生專挑狐狸來打?倒是縉榮,表現得十分出挑,打了好幾只勇猛的獵物回來。而一開始領先的太子,則是逐漸的落在了後頭,雖以數量佔領了總數,然打中的都是些溫馴的野物,相較起他人而來,便顯得沒那麼出色了。
七七坐在椅子中,不由得打了個哈欠。一開始她還能看見付北湛馳騁的英姿,而現在,圍場上連個影子都沒有了,只能聽見遠處的林子裡傳來混雜着的猛禽的悲啼與哀嚎。坐的久了,難免就開始有些沒意思。
圍場上的風冷冽而兇猛,吹得她身上泛起了一陣一陣的寒意。
墨雅看見她一隻在摟着自己的雙臂,不由低頭問道:“郡主,冷嗎?”
“嗯!”七七毫不掩飾的點點頭。
墨雅馬上道:“郡主稍等,我去帳中給您取一件斗篷過來。”
出來時日頭大,墨雅也就沒想過要帶斗篷出來,這會兒見七七冷了,登時有些自責,都怪她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帶。此刻有阿生守在七七的身旁,墨雅也不必擔心七七會有什麼意外,於是在得到七七首肯後,當下便趕忙向着帳篷而去了。
七七則依舊百無聊賴的直視着前面的空地。
不多時,前方再度傳來捷訊。
“報!縉榮王射中猛虎一隻!”
這個消息讓在場的人全都沸騰了。衆所皆知,老虎乃山中之王,所有人都在猜測,今日的頭魁應當是縉榮無疑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阿生自也是很高興,忍不住敲了敲拳頭,興奮的笑出了聲。若不是他要在這裡保護七七的話,他真的也想和教主一齊在這圍場裡一齊獵殺,追隨在他身旁!這場的場面,讓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當年還在新月教的時候……自由,快活!
阿生自顧自的在興奮,完全沒有察覺到,此時有一位女子鬼鬼祟祟的走到了七七的面前。
“奴婢拜見新月郡主。”
聽見身前有人說話,七七連忙擡起了頭,看着對面的小丫頭。小丫頭穿着一身藍色的錦衣,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模樣,怯怯弱弱的,十分惹人憐愛,七七直覺得她生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七七有些警惕地看向她:“你是?”
自從上一回她中了府中丫頭的計謀,穿着灑滿了藥粉的衣裳去參加王瑞的賞菊大會之後,她便對陌生的女子都充滿了戒備。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是不敢再輕易的跟陌生人打交道了。
“奴婢小文。”小文細聲細氣的說着,便飛快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給她,“多有得罪了。這是我家小姐讓奴婢交給您的。”
“你家小姐?”七七挑眉,“你家小姐是誰?”
小文卻沒有再回答,只滿臉焦急的道:“奴婢告退。”
七七凝眉,正想讓阿生把這個小文給抓起來,小文便已經扭頭擠入了人羣之中,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見了。
七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不想追上去追問她。否則若是她在這個時候讓阿生去追的話,說不定正是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所以,此刻她還是按兵不動爲妙。
七七糾結的看着小文塞給她的這一張紙條,生怕裡頭又塞了什麼藥粉,想了想,還是把它轉交給了阿生,並且把方纔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跟阿生說了一遍:“阿生,你瞧瞧這裡頭寫的是什麼字。”
阿生回過神,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是。”
見他準備拆開,七七當下又補充了一句:“小心有詐。”
阿生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當下掀開一角,沒有發現紙條上有奇怪的氣味以及粉末,才放心的攤了開來,隨後,一行清秀的字跡映入了他的眼中,阿生一愣,登時看向了七七。
“上頭寫了什麼字?”七七見他表情有些微妙,忙問。
阿生頓了頓:“郡主,上頭寫着——七七,救我,我被困在了營帳後的小樹林中。”
七七登時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誰?
這個讓她出馬去救的人究竟是誰?爲何會如此叫她,而且還偷偷的叫人給她帶紙條?鬼都知道她可不是個聖母,難道誰出事了她都得插上一腳去救人嗎?江湖這麼大,那她還不得忙死!
七七努努嘴脣,向阿生問道:“沒有寫是什麼人嗎?”
阿生搖頭:“未曾。”
七七哼了聲,目光又看向頭頂的湛藍蒼穹,冷笑道:“京城水深,誰知道這又是個什麼計謀。”
“郡主,我以爲不可輕舉妄動。”阿生沉吟半晌,方纔提議道,“不如,可以求皇上派一支人馬過去瞧一瞧。萬一真的有人被困了,也免得被人說郡主你袖手旁觀。”
“有點道理。”七七頷首,“行,就這麼去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