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似從現在,纔想起來,曾經的戀人,此刻是已經死亡了的信息,好一陣了,見蔣蓮都不理會自己,纔再次喃喃的從口中裡擠出一句:“我並不知道,你已經,已經……”
不在了三個字在他喉結裡面打轉,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只是,現在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陰陽已相隔,就算是有再多的道歉,也只能通過方明,才能傳達到另外一方,而經日來一直環繞着的噩夢,也因此越來越清晰的展露在他面前,令胡志更加的愧疚和難以忍受,說:“我一直以爲,纏着我的是小云,沒有想過,我以爲你好好的活着,忘了我,重新嫁了人,有了家,有了孩子,就好了,從沒想過,會是這樣啊。”
胡志說着說着,有些抽泣,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而蔣蓮也在聽到那句有了家,有了孩子時,身子又猛地一抖,纔好一陣擡頭,說:“我沒有做到這樣 ,你是不是很失望?”
蔣蓮的語氣平淡無奇,方明也根本聽不出來其中有任何的怒意。
可胡志一下子淚流滿面:“對不起,對不起……”
蔣蓮卻不理會他的話,繼續剛纔的自己的話題繼續說:“我從來沒有讓你失望過,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努力的做到,想要讓你能哪怕一絲絲看到我的好,然後重新回到我身邊,可我始終辦不到,就算我之前從來都會讓你欣喜,讓你溫暖,讓你感覺到舒服,你都不會比 看徐雲多看我一眼,而現在,我更讓你失望了,那麼,是不是說,我再也,不配得到你的愛了。”
“不是的,不是的,蓮,你別說了。”胡志愕然打斷蔣蓮的話,身子一倒,幾乎差點跪在地上,方明原本想扶,可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只能眼睜睜看着胡志的雙膝一彎,就要跪下,卻被一陣戾風打斷,將胡志狠狠的往後撞了一下。
胡志身子一傾,跪地之勢頓停,蔣蓮猛地出口就怒罵他:“你以爲跪了,我就能原諒你了嗎?你們男人都是這樣,每每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就會跪,可跪着就跪着,還硬要說男人膝下有黃金,呵,可你知道,我當初爲了和你在一起,跪過多少次嗎,你每次說累,長時間睡不着的時候,你知道我是怎麼幫你捶背的嗎?胡志,你究竟,有愛嗎?”
胡志沒有說話,只是連眼睛都不敢 再去看蔣蓮,身子顫抖個不停,似乎從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他究竟虧欠了 蔣蓮多少。
一個女人把所有的美好全部給了他,他卻當做理所應當的,丟在腳邊,享受着她的膜拜,而自己,卻還在爲另外一個女人愧疚和難受,而另外一個女人,徐雲,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爲他付出了一切。
胡志越想越難過,眼淚似止不住了般,狠狠垂下,嘴脣裡發不出太多的聲音 ,只能一句一句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女鬼無淚。
可方明卻能清晰的在蔣蓮的眼睛框內,看到朦朧的東西,那般純淨一樣的女生,把天供奉着,可有朝一日,被天壓頂,自然是怒不可遏。
但。
方明總覺得自己還忽略 掉了 什麼。
直至許久了,他纔想起來一件事,猛然的看向蔣蓮,一臉的不敢置信:“蔣蓮。”
女鬼不說話,只是做鬼久了,似忘卻了很多情感,好一陣了,纔想起來往眼角里面摸着什麼,卻又忽然意識到了,嘲諷的笑了笑,說:“大師,我已經是鬼了,對嗎?”
方明明白女鬼這話的意思,也是剛纔方明所提及到的,鬼,是沒有眼淚的。
而蔣蓮卻忍不住去做了擦淚的動作,之後想起來,才又停了。
可也正是這一個動作,一句話,讓胡志一下子又難受起來,喃喃的喊:“蓮,我不在意,我可以……”
“有意義嗎?”蔣蓮打斷胡志的話,甚至連問一下胡志口中接下來所說的他可以什麼,不在意什麼都不想問,就直接讓胡志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胎死腹中。
胡志不再說話,只是目光凝視蓮,似乎要將她所有的一切記下,哪怕下一秒被她鎖了命,殺了他。
良久,他笑了笑,說:“是啊,沒有什麼意義了,你,動手吧。”
胡志說完,閉上了眼睛,如迎接死亡的死囚,甚至是欣然接受死亡的獻祭者,微微笑着,而安詳的接受接下來的死神裁判。
方明就算站在他的旁邊,也都能清晰感受到他死亡的決心之堅定。
了無牽掛,或是更像是一種解脫。
蔣蓮也笑出了聲:“死?好啊,我成全你。”說罷,雙臂一揮,就捲起一陣戾風朝胡志壓來。
方明一時大驚,猛地旋身擋在胡志面前,替胡志接下那一掌。
胡志駭然,大聲問:“方明,你幹什麼?”
蔣蓮也攥着自己的手,渾身發抖的瞪向方明。
方明卻笑了笑,不理胡志,之看向蔣蓮,問:“你殺了他,就解脫了嗎?”
蔣蓮沒有回答,只是回頭,目光鎖在胡志身上,忽然難受得低頭,哽咽起來:“爲什麼,爲什麼?”
方明見此,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你心裡明明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解脫,是你執念太重,確實太重了。”
方明說完,周圍依舊沒有任何的回答之音,蔣蓮也依舊站在那裡,苦苦哽咽着,說:“你別逼我。”
“人死念滅,懸崖勒馬。再說,這場錯,也並非是他一人之過,你說呢?”
蔣蓮不答。
待周圍的空氣再次凝固了,她才擡頭,問胡志:“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胡志一駭,忙點頭,說:“你說,你說,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幫我照顧一個孩子。”蔣蓮說。
胡志一愣。
方明也是一呆:“你……”
可不帶蔣蓮再說什麼,胡志就已經笑了,說:“這是你第一次讓我辦的事,我答應你,我會當他是親生兒子,護他一世安好。”
蔣蓮笑了笑,所有的恩恩怨怨若隨風飄散一般,連同她的身影,也飄散不見。
門外,隱隱傳來黑白無常的鎖鏈滑地聲,方明才緩緩傳出一口氣來,扯着胡志坐回到沙發上。
胡志還在發着呆,愣愣的看着蔣蓮剛纔所站的方向,直到被方明拉着坐下,都沒有轉移過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