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勁琛的視線有些模糊,穆成鈞聽到這,搭起的長腿放了下來。
男人想要起身,但是雙腿已經麻木了。
“付京笙?”穆勁琛的嘴裡輕念,“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我們之前就有合作,只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做了多少神不知鬼不覺的局,你們不會不知道。他這人就是這樣,拿了錢,會幫我將每一處細節都考慮周到……”
穆勁琛擡起右腳,狠狠踹在了男人的肩膀處。
他砰地往後摔去,後背就像是要碎裂般。男人捂着自己的肩膀,穆成鈞也走了過來,邵雲耿乾脆將實話全給說了,“我給了他兩千萬,要是讓我自己動手,我肯定做不成那件事,要怪就怪付京笙……”
是啊,要怪就怪付京笙,誰讓他是做局的人,誰讓他是幕後的那雙黑手呢?
穆勁琛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握得咯咯作響,恨不得衝上前將他活活打死。
穆成鈞見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衝穆勁琛輕搖下頭,“很多細節我們還不知道,別衝動。”
“你們應該知道,如果沒有付京笙那樣的人,我們這種心思險惡的人,腦子裡藏着的齷齪事情就不會實現,他比我們更險惡、更恐怖,他就算知道了要害的人是穆家老爺子,他也沒有絲毫手軟,要怪,都怪他……”
穆家。
幾個女人坐在餐桌前,穆太太不住看着時間,“這兩個孩子,一大早出去了,竟還不回來。”
凌時吟朝門口看了眼,“媽,我覺得成鈞最近好像有事瞞着我們,他整天心事重重的,又和老二在一起,而且他打電話總是揹着我。”
“我也覺得他們有事,”穆太太拿起筷子,“算了,他們都大了,做事情也有分寸,我們就不要操心了,先吃晚飯吧。”
“好。”
吃過晚飯,兩人還沒回來,付流音回到樓上,她站在窗邊,想要看看穆勁琛什麼時候回家。
一直到了晚上,穆家兄弟才從屋內出來。
教官將門關上,穆勁琛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穆成鈞的視線慢慢落到他臉上。“老二,你準備怎麼做?”
“哥,這件事……先瞞着媽吧。”
“我也想瞞着,但你認爲紙能包得住火嗎?邵雲耿做的事情遲早會傳到媽耳朵裡,到時候,她更會覺得天塌下來了。”
穆勁琛沉默半晌,他擡起腳步往樓下走,回到自己的車旁,他拉開了車門,“難道不瞞着嗎?難道要告訴媽,爸是被人活生生陷害致死的?而兇手之一是付京笙,付京笙的親妹妹,現在又成了她的兒媳?”
穆成鈞倚向車門,“除非永遠能瞞下去,要不然的話……”
“大哥,我知道,先回去吧。”
穆家兄弟回到穆家的時候,穆太太還沒上樓。
凌時吟在客廳內陪着她,穆勁琛走到玄關處,聽到裡面有說話聲傳來,“媽,您看這個鏡頭,分明是穿幫了嘛。”
“方纔傷的還是左臉,現在卻是右臉有血……”
穆太太其實並沒有看進去,她這兩日總是夢到穆朝陽。以前穆朝陽在的時候,她看電視總有他陪着,別看穆朝陽給人的感覺是嚴肅、一絲不苟的,可在家裡,對太太卻是極好的。
穆太太看連續劇總會忘記情節,之前鋪設過的線索,過了幾集她就全給忘了。
所以每逢看不懂的時候,她都會問,“這是誰啊?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在之前的劇集中出現過嗎?”
兩個兒子不可能天天陪着她看電視,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穆太太也不要他們陪着,對她最有耐心的,還是穆朝陽啊。所以不管穆朝陽喜不喜歡那些婆媳狗血劇,只要被穆太太拉着一起看,他就得仔仔細細地看進去,免得她再會有忘記情節的時候。
穆勁琛和穆成鈞往裡走着,穆太太的注意力壓根沒在電視上,凌時吟聽到動靜擡頭,看見了兩兄弟。
“成鈞,你回來了。”
穆太太收回神,看向兩個兒子,穆勁琛的腳步放慢些許,穆成鈞則快步來到客廳,“媽,怎麼還沒睡?”
“睡什麼,不是還早嗎?”穆太太站起身來,“你們兩個呢?吃過了嗎?”
“還沒有。”
“這麼晚還沒吃?快,讓廚房裡準備着。”
穆成鈞的手臂輕搭在穆太太肩膀處,“媽,看電視別太晚,一會又睡不好。”“成鈞,我就是因爲睡不着,所以纔要多看會電視的。”
“怎麼又睡不着了?”
穆太太輕嘆氣,“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總是夢到你爸,夢見最多的場景就是他坐在沙發上陪我看電視。”
穆勁琛聞言,心似被狠狠抽痛下,他杵在原地不動,就好像一尊雕塑。
穆成鈞眼神黯淡,心裡也忍不住有酸澀冒出來,他手掌在穆太太的肩膀上輕拍着,“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去想。”
傭人在廚房內熱着晚飯,沒過一會,飯菜被重新端上桌。
“快吃吧,你們也真是的,這麼晚了……”
穆勁琛腳步動了下,想要直接上樓,穆成鈞見狀,將他喊住了,“老二,吃晚飯。”
穆太太看向穆勁琛,見他這樣着急,忍不住問道,“勁琛,你是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
他收回腳步,坐到了餐桌前。
付流音在樓上等了會,沒有等到穆勁琛上來。她穿着拖鞋下樓後,這纔看到穆勁琛坐在餐桌前。
穆勁琛拿着手裡的碗,穆成鈞食不知味,兩人各懷心事,卻又各自都覺得碗裡的飯菜難以下嚥。一方面,他們沉浸在穆朝陽被害死的悲痛中難以自拔,另一方面,這種悲痛卻要被強行壓抑着,不能顯露分毫。
兩種矛盾的情緒撕扯着他們,穆勁琛放下手裡的碗,擡起頭的時候,看見付流音站在餐桌旁。
穆太太面露關切問道,“怎麼不吃了?”
“飽了。”
“你還沒怎麼吃呢……”
“媽,我不餓。”穆勁琛說完,推開椅子起身,他走到付流音跟前,沒有碰她,只是淡淡掃了眼,“走,我們上樓。”
“好。”
眼見兩人往二樓走去,凌時吟推着輪椅上前,也許穆太太沒有察覺,但是她已經看出來了,這穆家兄弟倆之間,肯定有事。
付流音跟着穆勁琛回到房間,關門聲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剛要開口,穆勁琛卻徑自問道,“你哥給你的銀行卡呢?”
付流音走到牀前,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張銀行卡。
穆勁琛接過手,“密碼呢?”
“359813。我不確定是不是這個,但我所有的密碼都是它。”
穆勁琛走了出去,付流音追上前幾步,到了外面,他看到穆勁琛進了書房,並且將門用力關上了。
凌時吟靠着門框處,心裡泛起了酸澀,穆勁琛一句話都不同她多講,她完全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更加不知道付京笙給她的這張銀行卡里面,究竟藏了些什麼秘密?
付流音走到書房前,房門緊閉,她甚至聽不到裡面的任何聲響。
穆成鈞上樓的時候,在樓梯的轉角處看到付流音在那站着,女人的余光中看見了他,付流音快步走上前,“大哥。”
“你站在那做什麼?”
“我不知道勁琛怎麼了。”
穆成鈞的視線穿過她頰側,落向了不遠處的門板上,“不要胡亂猜測,有些事該發生的時候,誰也擋不住。”
“這是什麼意思?”
穆成鈞沒有多說,轉過身上了三樓。
穆勁琛在書房內待了很久,直到有人打了電話過來。
他坐在辦公桌上,頭疼地按着眉宇間。“怎麼樣了?”
“穆帥,裡面存了兩千萬,只不過不是付京笙的名字,也不是付流音的名字。”
穆勁琛冷笑下,“這是當然,要不然的話,這筆錢早就被警方查出來了。”
“那這筆錢存在裡面,付流音能用嗎?”
穆勁琛冷哼了一聲。“怎麼不能?”
若干年後,等到付京笙的事情完全過去,誰還會記得付流音呢?別人能想到的事,付京笙不可能想不到,儘管戶名不一樣,但這筆錢就是留給付流音的,再加上密碼正確,他肯定能確保付流音可以將這筆錢用出去。
兩千萬。
邵雲耿出兩千萬要穆朝陽的一條命,這兩千萬轉眼就成了付流音的保命錢。
“這筆錢什麼時候存進去的?”
對方說了個日期。
穆勁琛心裡最後堅守的那一點點東西,都被擊了個粉碎。
那個日期,跟邵雲耿所交代的不謀而合,邵雲耿先給了付京笙這筆錢,然後纔有了後面的這個局。只是付京笙還沒來得及記錄,那時候付京笙的心思都在蔣遠周身上,所以偏偏漏了這個局沒有記。
再後來,他就出事了,所交代的資料中並沒有最後的局,所以穆朝陽死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是跟付京笙有關的。但是那個房間,據說是好久之前就租住下來的。
那也就是說有這種可能,付京笙知道自己遲早會出事,所以租了一間房,在裡面留下了要給付流音的銀行卡。他將鑰匙交給一個算得上是能信任的人,那筆錢之所以會在那時候打進去,是因爲他即將放手跟蔣遠週一搏,也許是付京笙沒有百分百地把握,所以先把付流音的後路鋪墊好了。
最不能令穆勁琛釋懷的是,兩千萬,邵雲耿就用這兩千萬買了他父親的一條命,而這筆錢……
穆勁琛掛斷通話,握緊了掌心內的手機。
走到門口,穆勁琛將門拉開,卻看到付流音站在外面,他下意識擰緊眉頭,“你怎麼在這?”
“查到了嗎?卡里是否有錢?”
穆勁琛嘴角勾勒起嘲諷的笑來,他將手裡的銀行卡遞出去,“查到了,裡面確確實實有一筆錢,兩千萬,付流音,就算你離開了穆家,這兩千萬也能確保你過上好的生活了。”
付流音菱脣微張,穆勁琛同她擦肩而過,付流音下意識去拉他的手。
她手指的溫度觸碰到他,穆勁琛卻感覺像是摸到了一個燙手山芋,他一把用力甩開,付流音面露吃驚,“你……”
“你方纔在外面,聽到了什麼?”
付流音搖着頭,“沒有,什麼都沒聽到。”
穆勁琛盯着跟前的這張臉,心裡百感交集,他垂在褲沿處的手指一直在動,他覺得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居然想要伸手去掐她的脖子。穆勁琛握緊手掌,他快步回到了房間。
付流音走進去的時候,穆勁琛坐在牀沿,他這個樣子太反常了,她有些不敢靠近上前。
穆勁琛雙手交握,額頭抵着自己的手背,有些事沒有發生在他身上過,所以他想得特別簡單。他見過太多悲憤欲絕的人,她們找不到付京笙算賬,只能找到付流音。那時候,穆勁琛覺得付流音可憐,畢竟她是無辜的,她也是最倒黴的那一個,可是如今,這種情況真實地發生在他身上,他竟同樣不能釋懷。
“穆勁琛,你要有事的話,能不能同我直說?你這幅樣子,我……”
穆勁琛的視線睨向她,有些駭人,“付流音,你爲什麼會是付京笙的妹妹?”
她心裡咯噔了下,“我是他的妹妹,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是啊,”穆勁琛自嘲出聲,“我一早就知道了,大哥讓人綁你的時候,是我救了你,也是我將你帶進了穆家,哈哈哈,真是笑話!”
付流音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穆勁琛,是不是我哥對你們做了什麼?”
穆勁琛想要脫口而出,是,可是那個字到了喉嚨口,卻被硬生生卡住了。他盯着她的小臉,付流音神色焦急,想要聽個明明白白,“但是我哥已經被關起來那麼久了,他難道……”
“出去。”穆勁琛猛然出聲。
付流音愣了下,“你讓我出去?”
“滾!”
她大驚失色,腳步忍不住往後退去,穆勁琛從未對她說過這個字,這兒又是穆家,付流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好,我出去,你讓我去哪?”
穆勁琛喉間輕滾,滿滿的怒火和悲傷填堵着他的心口,他看着付流音的樣子,心臟沒來由的一陣陣抽痛起來。
如果沒有付京笙的這檔子事,他和付流音已經在計劃着要孩子了,這樣的日子多好?
付流音無措地站在門口,從來都是穆勁琛不讓她走,她還沒想過這麼快會被人趕走。她手掌握緊後鬆開,她想要開門,但是想了想後,又走向了衣帽間。
她總要帶幾件隨身的衣服才能離開吧?
穆勁琛站起身來,一把扯住她,將她丟向大牀,付流音直直栽了下去,穆勁琛站在牀沿處看向她。“你待在這,我走。”
他轉身離開,付流音坐起身,“你去哪?”
穆勁琛沒有回答,付流音跟了出去,看到穆勁琛進了客臥。
她整個人猶如被抽空般,怔怔地站在走廊上,她不知道穆勁琛爲什麼會忽然這樣,她只是猜到一定出了什麼大事。
付流音幾乎整晚未閤眼,一早,傭人來敲門的時候,付流音才勉強爬起身。
來到樓下,穆勁琛已經在餐桌前坐着了。
付流音幾步上前,穆太太微笑說道,“音音,勁琛說你還在睡,今天差點起晚了吧?”
“是。”付流音坐到穆勁琛身側,穆太太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碗,“有你喜歡吃的海鮮粥,多吃點。”
“謝謝媽。”
這一聲媽字,格外刺耳,穆勁琛目光掠過那個空位,穆朝陽再也不可能拉開椅子坐下,跟他們在一桌上吃飯了。他眼神微冷,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媽,她自己有手,你不必什麼事都去遷就她。”
“這怎麼能算遷就?我……”
“讓她自己來吧。”
凌時吟聽見這話,不由看了看付流音,她小臉微白,原本拿着碗的手鬆開了,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吃這一碗粥。
穆成鈞看在眼裡,“媽,坐下吃吧。”
“我不餓。”
“我看你精神不好。”
穆太太小口地舀着粥喝,“別胡思亂想的,我很好,身體硬朗着呢。”
她擡頭見付流音沒有吃早飯,忙催促了一句說道,“音音,怎麼不吃啊?別把勁琛的話放在心上,我現在就想你把身體養得好好的,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穆勁琛的匙子咣噹一聲掉到碗中,穆太太沖他看了眼,“老二,你是不是也太激動了?”
“媽,這種事順其自然,強求不得。”穆成鈞接了她的話道。
“你爸要還活着,最大的希望也是抱孫子,音音,你要上學,媽一直都沒反對你,但是這並不影響要孩子,是不是?”
付流音雙手捧着碗,目光觸及到穆太太眼裡的希冀,穆太太一直在盯着她看,這個話題,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她只能硬着頭皮,像往常那般回道,“媽,就像大哥說的,這要順其自然,再說……我跟勁琛已經在準備了。”
她說完這句話,朝邊上的穆勁琛看了眼,正是因爲坐得近,她才能看到穆勁琛臉上的僵硬和不自然。
男人很快站起來,“我先出門了。”
穆太太見狀,跟着起身,母子二人走到門口,穆太太還在詢問着,“勁琛,你這是怎麼了?”
她同穆勁琛一道走進了院子,付流音看了眼碗裡的粥,凌時吟伸手挽住穆成鈞的手臂,“成鈞,你看勁琛的樣子,很不對勁啊。”
“你不要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表現出這幅幸災樂禍的樣子,穆家任何一個人出事,對你都沒好處。”
“我,我沒有啊!”
穆成鈞冷哼聲,站了起來,“凌時吟,安分點,不該管的永遠別管。”
付流音眼見他們都走了,她也沒有心情坐着,她雙手在桌沿處撐了下,凌時吟擡頭看向她,“付流音,難道你不覺得家裡的氣氛怪怪的嗎?”
“那又怎樣?”
“你不覺得,老二對你的態度都變了?”
付流音臉色微變,卻嘴硬說道,“不覺得。”
“真會自欺欺人,付流音,要是哪天連穆勁琛都不站在你身邊了,我看你真是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了。” 這個家裡面,除了穆成鈞和穆勁琛,大家都被矇在鼓裡。
付流音的手機成了擺設,以前,穆勁琛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可是今天一整天,她的手機都沒有絲毫的動靜。
她有些忐忑,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穆勁琛還是沒回來,付流音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一陣腳步聲窸窣傳來,她這才緊閉眼簾。
門咔嚓一聲,被人擰開,走廊上的燈光迫不及待往裡鑽,穆勁琛走進屋內,將門掩上。
付流音緊張地抓着被子,她聽到腳步聲正在逼近過來,穆勁琛站到牀邊,付流音雙目緊閉,像是睡着了。
男人坐了下來,牀很明顯有往下凹陷的感覺,穆勁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不知道他還將她留在這做什麼?
事情完全弄清楚了,付京笙和邵雲耿都是害死穆朝陽的兇手,男人上半身湊了過去,而這個女人呢?她是付京笙的親妹妹。
她睡在他的枕邊,享受着他的庇佑,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他正在保護的這個人,她的親生哥哥居然就是害死自己父親的人。
穆勁琛伸出手,手指觸碰到付流音的脖子,她嚇了一大跳,男人的指尖冰涼,他的指腹按在她的頸動脈處,她覺得她每一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有些害怕,生怕穆勁琛伸手掐住她,她分明不是他的對手,就連反抗都不會有用吧?
男人的手掌動了下,付流音大氣不敢出,下一刻,有灼熱的呼吸噴灼在她耳側。穆勁琛將頭靠在付流音的枕頭上,兩人離得這麼近,他呼氣的時候,付流音面色繃緊,她想要睜開眼,想問問穆勁琛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可是她不敢,她生怕等到穆勁琛知道她是在裝睡之後,又會以那般疏離的樣子來面對她。
男人靠着她許久,好像到了這一刻,他才能徹徹底底看清楚對付流音的感情。
之前的不放手,是因爲早就已經放不了手了,可是現在呢?
是不是不得不放手了?
穆勁琛稍稍起身,前額抵着付流音的額頭,他喉間不住滾動着,大口喘着粗氣,他嗓音沙啞,問了她一句,“付流音,我遇上的這麼多人當中,怎麼偏偏就是你?”
他手掌往下,掐住了付流音的肩膀,只是動作很輕,完全沒有要將她吵醒的意思。
許久之後,他起身離開,沒有留在這個房間內。
付流音聽到關門聲傳來,她睜開眼簾,屋內早沒了穆勁琛的身影,他居然又這樣離開了,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屋內。第二天是週末。
付流音下樓的時候,穆勁琛早就走了。
穆太太推着凌時吟從屋外進來,見到付流音下樓,她忙衝付流音招下手,“音音,過來。”
“媽。”
穆太太走向客廳,在沙發內坐定,“你和勁琛怎麼回事?我今天早上,怎麼看見他是從客房出來的?”
付流音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我……”
“親家,親家!”門口,忽然有一陣聲音闖進來。
凌母一副神色匆匆的樣子,就連鞋都沒換,凌時吟轉身看向她,裝出吃驚的樣子問道,“媽,您怎麼來了?”
凌母走到穆太太身邊,“你聽說了嗎?邵家出大事了。”
“邵家?”穆太太搖下頭,“出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嗎?”
“到底怎麼了?”
凌母面色有些爲難,伸手拍了下穆太太的手掌。“真沒想到邵雲耿能做出那樣的事來,他已經被警方控制住了……”
“親家,你有話就直說吧。”
“哎,我就說嘛,當時你家裡的那場車禍說發生就發生了,但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件事是邵雲耿做的。”
“什麼?”穆太太大驚失色,旁邊的凌時吟和付流音都跟着嚇了一跳。
穆太太激動地握住凌母的手臂。“你把話說清楚!”
“你家朝陽是被邵雲耿害死的,那不是簡單的車禍啊!”凌母說完,視線落向付流音,付流音禁不住一陣顫抖,她覺得凌母的注視,就好像是一條毒蛇,那條毒蛇正在瘋狂地吐着蛇信。
凌時吟在旁邊不着痕跡地勾起抹冷笑。
付流音心裡的不安明顯炸開了,她雙手交握,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凌母伸手朝着她一指,“虧你還有臉坐在這!害死親家公的就是你哥哥,那個殺千刀的,真該下地獄。”
付流音潭底的淚水一下往外涌,視線模糊說道,“不,不會的。”
“怎麼不會?邵雲耿親口承認的,就是付京笙設的局!”
穆太太一張臉蒼白,失了血色,坐在原地動也不動。
凌時吟惡狠狠地瞪向付流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凌母輕拍下穆太太的肩膀,“親家,你看看你們,居然還把這樣的女人娶進門,她哥哥要人性命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手下留情啊!你想想那場車禍,多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