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剛剛回到房中,雲一立即遞上一份信件。
漠北軍已經攻至帝都北城,宗政離笑縱然逃回帝都,前後夾擊的滋味也不是很好受。
“另外,宗政擎宇也已經往帝都而去,宗政離笑就要撐不下去了,咱們要不要,一鼓作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雲一的話,不無道理,誰知道宗政擎宇在想什麼!再說,她也不想宗政離笑死在她以外的任何人手中。
璃月點點頭,“傳令下去,立即出發,既然虎嘯營直攻南城門,命全全將士強渡護城河,直攻的東城門!”
“是!”雲一立即退了下去。
璃月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朝屋外走去,輕鴻立即驅步跟上,兩匹快馬衝出郯城的朝帝都的方向急駛而去。
一路上,所過之處,猶如一片焦土,四處可見逃難的人羣,老老少少,三五成羣的沒有方向的四處逃去。
“娘娘,你看前面,圍了好多人!”
順着輕鴻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黑壓壓的圍了一羣,璃月御馬上前,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人羣之中狼狽的擠了出來,烏黑的明亮的小眼睛四處一瞧,屁股一扭一扭的朝一旁的大樹爬去。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滑稽,卻可愛至極!
這孩子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名貴不像是一般逃難的孩子,靠在那顆樹上,眼神中帶着一絲擔憂的看着那一堆人羣。
璃月的目光盯着這個孩子,總感覺這孩子眉宇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終於,那圍了一堆的人羣漸漸散開,放眼望去,一個男人被衆人壓在地上,那個狼狽的身影映入眼簾的時候,璃月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宗政子默!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而且還是這個模樣。
不禁握緊手裡的繮繩,不知怎麼的,喉嚨突然感覺好像卡了一個東西,說不出那種感覺,喊都喊不出來,只是遠遠的看着那一大一小。
那個小身影見人都走光了,這才朝宗政子默又爬了過去。
“太不厚道了!”孩子一屁股坐在宗政子默身旁,拳頭捶地,“搶什麼搶啊,一個一個分不是很好嗎。”
地上的宗政子默依然呈挺屍狀,一動不動,髮絲凌亂,衣襟微開,活像一副被人蹂躪了之後無情遺棄了一般。四仰八叉以極期不雅的姿態睡在哪,懷裡,身邊,還散落着幾個饅頭。
“爹!”突然,那個孩子緊張的看着宗政子默,小手揉着宗政子默的胸膛,“爹,你的清白還在不在?”
這孩子,差點沒讓不遠處的璃月內傷,清白?宗政子默的清白早就和他的節操一起碎了。
“咳咳!”地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睜開眼,坐直身子,第一時間,衝着一旁的兒子問道。
“臉髒不髒?頭髮亂不知?風度有沒有?”
璃月擡起手,掩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幾年未見,他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爹,你放心,不管你被壓成什麼樣子,你都是十里八鄉最帥的。”
“好兒子。”宗政子默蹭的一下坐下身子,一抖一旁的麻袋,掏出一個被壓扁的饅頭咬一口。
突然,目光不經意的一轉,不遠處馬上坐的人兒頓時映入眼簾,那種驚訝,暗喜交集在一起,緊緊的盯着那個人兒,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她,她主消失不見一般!
鳳卓順着宗政子默的眼光望去,小臉一紅,馬上的那個姐姐太美了,怪不得爹看的眼睛都直了!
“怎麼,不認識了?”璃月帶着幾分笑意問道。
宗政子默的那口饅頭還卡在喉嚨裡,立即臉紅脖子粗,一陣猛咳,那一口周饅頭差點沒要了他的命。
璃月翻身下馬,將水囊遞上前去。
“水。”
宗政子默立即接過,還不望擡起長袖遮了一下,要是他有一面鏡子的話,他一定會覺得這個動作真他孃的做作!明明現在的模樣都已經落魄到極致了,自己還拼命的想在璃月面前表現出那種從容幽雅來。誰知,一個火候沒撐握好,又被水嗆了。
“咳咳!”
璃月不理會宗政子默的尷尬,驚喜,裝B,等等複雜到無法解讀的神色,蹲下身來朝一旁的孩子柔柔一笑。
“鳳卓。”
“姐姐,你是仙女下凡嗎?”鳳卓頓時星星眼,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去運了,竟然見到這麼漂亮的姐姐,而且是他爹肯定認識的!
璃月擡起頭,將鳳卓凌亂的髮絲攏了攏,又拉了拉他的散開的衣服。
“你說呢?”
“姐姐這麼貌美,人間豈有!還有,姐姐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鳳卓的小嘴像抹了蜜一樣。
璃月失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鳳卓這麼小的年紀把他爹那個鳳流學了個十成十!
宗政子默幫把鳳宇拉到什麼身後,小聲交待了一聲,“少給我丟人現眼!”
“爹,你頭髮亂了,你臉上還有一個大媽留的嘴印子,你衣服也開了!”
宗政子默臉上一僵,頓時整理自己的儀表,鳳卓趁機跑了出來,站到璃月面前多拉點親近值。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古有聖人,日行一善,鳳卓甚感欽佩,所以,我就來給這些四處逃難的百姓送些吃食,也算是做做善事。”
“我們!”宗政子默在一旁的補充道。
鳳卓小臉一抽,笑着點點頭,“還有我爹。”
璃月輕嘆,這一對父子怎麼這麼喜感,忍不住摸了摸鳳卓的頭,“真能幹。”
“沒什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姐姐,聽說帝都被困了,你還朝那個方向去,豈不是很危險?”鳳卓的小全上染上一層擔憂之色。
璃月看着天真的鳳卓,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孩子的問題,在他的眼裡,是不是她就正在做着極惡的事情,因爲,這場戰亂,她正是參於其中的主導者。
“姐姐,你是我爹的朋友嗎?我家就在不遠處,相逢不如偶遇,怎麼也得去我家裡坐坐,順道吃個便飯。”
宗政子默聽着鳳卓的話,心一顫,他說不出來,甚至不敢說的話,他兒子像炒豆子似的就給說出來了,側目,帶着一絲期待的看着璃月。
“方便嗎?”璃月輕問。
“方便,當然方便!”鳳卓立即接話,突然,拉起宗政子默朝一旁而去。
“爹,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回去把屋裡好好的收拾一下!”鳳卓的小臉上帶着一絲急切,就他們家裡,要不是有幾個垂涎他爹貌美的女人三五不時的來收拾一下,簡直是慘不忍睹了好不!
宗政子默這纔想起來,“我先走一步,鳳卓帶你們過去。”
璃月點點頭,那一道身影猶如一道疾風一般消失在她的眼前。
“上馬!”朝一旁的小鳳卓說道。
鳳卓看着眼前的馬兒,眼中有一絲猶豫,最終還是走到馬前,一隻手搬着馬鞍,笨拙的躍了一次,沒爬上去,又試了一下,還是沒上去。
圓圓的小屁股扭來扭去,試了幾個都上不去那個比他還高的馬。回頭看了一眼璃月,吐了吐舌頭,這下,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璃月這才反映過來,宗政子默沒交孩子騎馬?上前一步,抽着鳳卓身子將他抽了上去,翻身而上,坐在馬背上。
鳳卓開心的靠着璃月,心裡一陣雀躍,第一次騎馬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夾緊馬腹,馬兒頓時朝鳳卓指的方向而去。越走,就越覺得偏僻,主父子倆隱居的地方也真夠嚴實的,一直走了一個時辰纔到達鳳卓說的地方,山林間,幾戶人家的房頂上已經冒起了裊裊炊煙,這裡平靜的好像世外桃源一般,沒有一點外界的喧囂。
“這麼遠,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爹爹拉着我跑啊!”
璃月忍不住笑出聲來,壓抑了許久的情感在看到這個孩子的純真時,突然間打開了一個釋放的閘口。跑?的確,宗政子默的輕功還是不錯的。
“姐姐,我家就在前面。”
順着鳳卓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清幽的庭院呈現在璃月的眼前,宗政子默竟然在這裡過起了鄉紳的生活,真是讓人羨慕。
“姐姐,你不知道,這裡原本是一個惡霸鄉紳的房子。”鳳卓自己從馬上跳了下來,拍拍小手朝內院喊了一聲。
璃月翻身下馬,一擡頭,宗政子默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懷疑,這一個時辰,宗政子默提前回來,就是仔細的捯飭他這一身行頭。
多年未見,他還是老樣子,裝束未變,奢華,內斂,性格未變,恣意瀟灑。
“我聞到酒香了。”璃月燦笑一下,就連他這好杯中之物習性也沒有改。
“姐姐,快進來。”鳳卓拉着璃月走進院了,放眼望去,小小的庭院設計的很別緻,足夠這父子兩人在這裡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了。
“爹,天都快黑了,你做好飯了沒有?”
“你當你爹是神啊!”宗政子默敲了一下鳳卓的小腦袋,“璃月,你四處看看,我去準備晚膳。”
璃月點點頭,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側的小鳳卓眨眼閃到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將門插上。
“小鳳卓,快開門啊,蓮花姨給你拿了紅燒豬蹄!”
鳳卓嚥了咽口水,死死的頂住們不就是不開。
“鳳卓,翠姨有你愛吃的肉包子。”
“你們兩個閃開,鳳卓最喜歡吃我包的餃子。”
“我的纔是鳳卓最喜歡吃的,香噴噴的滷雞!”
……
璃月與輕鴻對視一眼,這是什麼情況?門外那動靜,少說也得有十多人啊!
“各位姨,今天,鳳卓家有貴客,你們的東西,改日再品嚐。”
“什麼貴客,我看到了,是兩個女的!”
“什麼?!女的!”
頓時傳來一陣砸門聲,“鳳卓,快點開門,我們這些東西,剛好可以招待一下你家的貴客。”
“鳳卓啊,你家的貴客和你爹什麼關係啊?”
小鳳卓糾結的看一眼璃月,“是,是我娘!”
璃月身形一歪,若不是輕鴻扶着,她直接坐地上了,外面那羣女人的來意,她已經很輕楚了,可是這小愛夥拿她來當擋箭牌,說的也太順溜了。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外面,終於沉靜了,鳳卓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擡眼看了一眼璃月的反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走到璃月面前。還未開口,門外又傳來一陣動靜,砸門聲更加的洶涌。
璃月緩步上前,將鳳卓緊插着的門打開。退後一步,一羣花紅柳綠的女頓時撲倒在她面前,笑看着這些狼狽的女人,以及她們手裡拿着的東西,凌亂,相當的凌亂。
“你,你是?”趴在人堆最上面的那個女人看着眼前璃月,口吃的問了一聲。
鳳卓的小心肝都揪緊了,眉宇緊緊的擰在一起。
“我是他娘。”璃月看着這一堆女人,聲音十分的溫柔。
從竈房裡鑽出來的宗政子默身子不受受制的一僵,知道璃月是在給他們父子倆解圍,心裡還是忍不住雀躍了一下。但,也只是雀躍了一下下,就恢復如常,甚至,有着淡淡的愁緒。
鳳卓小嘴一咧,露出一口小白牙,興奮的撲到璃月的懷裡。
“娘!”
璃月心肝一震,這孩子還真不客氣,可是戲都演上了,怎麼也得唱下去,親暱的摸了摸鳳卓的頭,一臉慈愛。
“我不信,這麼多年都沒見你,哪竄出來的野女人!”那一堆女人終於一個一個爬了起來,高矮胖瘦,各有姿態,這這樣一個小鎮上,還真是函括了所有的女性代表。
“失散的意思明白嗎?”璃月淡定的反問。
一掃眼前的這些女人,心臟承受能力小的,已經開始垂淚,沒想到,那些彪悍的突然衝到璃月面前。
撕,拉,扯,潑婦打架時的三招全都用了上來。
一道身影突然而致,將璃月緊緊的記在懷裡,壓箱底的華服被撕爛了,精心梳理的髮型被拉亂了,幾個女人扯着他晃來晃去,天旋地轉了。
輕鴻立即上前去拉了起來,一手一們將這些女人丟到一旁。對於這些絲毫沒有功夫的女人來說,娘娘動動手指頭都能讓她們上西天。可是娘娘沒有,輕鴻也不敢出招,只是將這些女人拉開。
突然,這些女人一爬起來,又衝了上來,彷彿不扯了宗政子默懷裡的那個女人,勢不罷休!
“住手!”宗政子默終於忍不住,朝這些瘋狂的女人吼了一聲。
那些女人們頓時呆住,見慣了宗政子默嬉笑言談風度翩翩的模樣,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憤怒的模樣,頓時被他的氣勢震住了。
“你沒事吧?”低頭朝懷裡的人兒問了一聲,那聲是那些女人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溫潤,那眼神,也是這些女人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充滿關切。
“沒事。”璃月擡起頭來,這一羣女人爲愛瘋狂起來,竟然是這麼的兇殘!
“她真的是你的妻子?”一個女人指着璃月大聲質問。
“上次你我問你,你不是說死了嗎?”又一個質問的聲音響起。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璃月怒喝一聲,跟這羣女人講得清楚道理,跟秀才遇見兵沒有任何區別。
宗政子默看着如潑婦一樣的璃月,頓時揉了揉鼻子,脣角帶着一絲竊笑。
“我不信,你一定是找一個女人讓我死心。”
“對,你證明給我看,你證明啊!”
“婚書!對,拿婚書出來!”
靠!璃月忍無可忍,究竟是宗政子默太招搖迷得這些女人們瘋狂,還是這個偏僻的鎮子裡沒男人啊!
突然,一道溫熱的氣息逼近,宗政子默那張臉頓時在眼前放大,脣畔立即傳來一陣柔弱的觸感,璃月雙手一握,那雙大手頓時牢牢的握住她的拳頭。
鳳卓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呆愣的站在原地,久久之後,脣角露出一絲笑意,嘴都咧到耳跡去了,露出兩隻可愛的小虎牙。
璃月睜着憤怒的雙眸,宗政子默卻不容她有絲毫的退縮,還好,只是貼着她的脣畔,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要不然,她一定先一腳飛了他!
鳳卓“碰”的一聲把門關上。一轉身,他爹被剛認的“娘”踩在腳上,兩眼已經是一片青紫。
唉,小鳳卓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明白了一個道理,耍流氓是要付出代價的。
“起來吧,人都走遠了。”鳳卓將宗政子默扶了起來,“爹,你說,我都在給你製造機會了,你怎麼那麼的不上道呢!”小手揚了揚,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樣子。
宗政子默打開那隻礙眼的小手,“我告訴你,別瞎摻和。”
“爹,你喜歡她。”鳳卓的聲音十分肯定,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我也喜歡。”兩隻小手託着下巴,暗自樂呵着。
“沒有。”宗政子默揉了揉朦朧的雙眼,這一拳打的,連看路都成問題了。
“你就別裝了,看都看出來了。”鳳卓一副抓住宗政子默小辮子的模樣。
宗政子默沒有出聲,父子倆坐在門後,大眼瞪小眼。
“她是我愛的女人,卻也是我這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女人。”宗政子默站起身來,朝竈房而去。
鳳卓臉上的笑意頓時隱去,看着宗政子默頓時顯得孤寂的背影,他想不明白,究竟是爲什麼呢?他有一種感覺,爹肯定是不愛他孃的,他也知道,他爹的心裡一直藏着一個女人,現在,這個女人來了,就站在他的面前,怎麼又說一輩子都不能擁有呢?
璃月氣憤的坐在椅子上,輕鴻立即端了一杯茶水,一摸,涼的,還沒來得及換,就被璃月一把搶了過去,猛灌到口中。
“娘娘,四皇子怎麼還是那麼不靠譜啊。”
“別提了。”璃月放下手中的杯子,胸口不斷的起伏着,好心幫他們父子倆個解圍,他到好,登鼻子上臉的!
鳳卓的小腦袋從門邊探了出來,看到璃月還在生氣,頓時停下腳步,輕輕的轉過身來,倚着牆壁坐在地上,湛藍的天空染上一層橘色的光芒,一隻小鳥震翅劃過天空,無垠的蒼穹下,那個鳥兒顯得那麼的孤獨,可是,他比那個鳥兒還孤獨。
門口倚着的那個孩子,只露一點肩膀出來,那模樣,讓人忍不住升起一抹憐惜。
“鳳卓,進來。”璃月喚了一聲,只見那個小身影立即好像吃了糖一樣,笑的無比燦爛。
拉過那個小身影,站到自己懷裡,這孩子立即像缺少母愛一般環着她的腰身,小臉貼在她的懷裡,這樣的依戀感頓時讓她的怒氣散了不少,忍不住伸出手掐掐着鳳卓白嫩的小臉蛋。
“你娘去哪了?”
一提到這茬,鳳卓立即垂眸,雖然說不是太傷心,可是情緒明顯的的低落,“死了。”
晉西王與宗政離笑還有宗政擎宇三軍聯手時,晉西王是打着擁立鳳卓的旗號,然而,宗政子默卻把鳳卓帶走,從此沒有音訊。這些,都是她瞭解到的,但是,這父子倆這幾天來究竟過的什麼日子,她一無所知。
“有一次,她把我哄回去,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到了晉西王府,他們讓我做皇帝,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做什麼他們都控制着我,每天把我關在一個小房子裡,後來,爹去找我,和那些人打了起來,從那以後,我就沒見過她。”
璃月撫着鳳卓的頭,這孩子和宗政子默一個性子,李詩嫺如果不這樣做,或許還能通過鳳卓贏得子默的心,要是她偏偏卻沒有。
“後來,爹告訴我,她死了。”
屋內一陣沉默,鳳卓的冷靜,讓璃月有些心疼,按着那個腦袋,緊緊的抱在懷裡。
“她的樣子,我都記不太清楚了。”鳳卓眯起眼睛仔細的回想着,對於母親的記憶,就是那永無止境的課業,每天都要告訴他,他是皇長孫,可是皇長孫又怎麼了?他過的一點都不快樂,他只所以選擇和爹在一起,那是因爲,他覺得活的自由,痛快。
“我和爹在一起,過的很好,只是,有時候難免會想起她。”
璃月捧起鳳卓的小臉,“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沒有了孃親,還有一個疼愛你的爹爹。”
“你喜歡我嗎?”鳳卓的臉上馬上出現一絲笑意,兩顆小虎牙又調皮的露了出來,真是不餘遺力的賣萌。面對這樣的表情,誰還說得不字?
“喜歡。”璃月鄭重的點點頭。
“喜歡的話,你就當我的娘吧,好不好?”那張小臉,那雙烏黑明亮的眸子,都是滿含期待。
璃月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沒問題。”
鳳卓的小臉上立即綻放一抹如花的笑顏,只差沒拍手叫好了!
“不過,是乾孃。”
鳳卓的笑意收了些,隨後也無想開了,朝着璃月興奮的喚了一聲,“娘!”
“乾孃!”璃月提醒道。
“娘,我帶你去四處轉轉。”鳳卓拉着璃月朝屋外走去。
這孩子,看着身前那個雀躍的身影,索性由他去吧!這個孩子跟着宗政子默,可能難得有機會這麼任性。走到後院,一陣濃郁的果香的撲鼻而來。
“我爹種的。”鳳卓得意的朝璃月炫耀着,三兩下熟練的攀上一顆樹,拽下一個青梅果。
璃月接過來,擦了一下,放到口中,又酸又澀,什麼味啊這是,看着還挺好吃的,怎麼一入口……難以下嚥!
“娘,不要吐出來,你再試一下,是不是有一種甜味了?”
璃月舌頭微動,滿嘴都是被果子酸出來的口水,還真有一點點甜味,這股甜味在那陣酸澀之後,尤其顯得突出,隨着那股甜味而來的,還有滿口的清香。
終於,將那個果子吞入腹中,脣齒之間,還殘留着那一絲清香,舌尖的甜味卻久久不曾散去。
“爹說,他最喜歡這個味道。”
這一院子的青梅樹,竟是他親手種的,伸手摘下一個,含在口中。
“你們來這裡多久了?”
“爹把我找回來之後,我們就住在這了,以前,這個院子是一個鄉紳的,仗着有點錢,惡霸一方,但是那人好賭,遇到我爹,輸的褲子都不剩。”
璃月嚥下口水,忍不住問,“這院子是你爹贏回來的?”
“是啊!”
真會做無本生意!璃月在心中暗忖一聲。
“娘,今天來的那些女人,都是衝着我爹來的,可是,每次我爹都讓我去擋,你看,害得我減肥都減不了。”
璃月看着鳳卓,是比鳳宇要圓潤些,這樣多好,惹人憐愛啊。
“我爹不會煮飯,我餓的時候,就朝那些人妥協了,可是,我爹對她們,絕對沒有一點那意思。”鳳卓還不忘給宗政子默撇清關係。
璃月聽出鳳卓話裡的意思,孩子的心思就是單純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是,大人的事界裡,卻複雜的多,不是你喜歡一個人,同樣也會被那個人喜歡的。
“鳳卓,娘是有家庭的,有丈夫,有孩子,兩個孩子今年剛過三歲生辰。”璃月蹲下身來,拉着鳳卓的小手說道。
她不希望鳳卓對她和宗政子默之間的誤會加深,這個孩子,只是缺少母愛,或許,李詩嫺生下這個孩子之後,更多的利用這個孩子,並沒有真正的給過他多少愛。
鳳卓的小臉上的明媚頓時被陰霾取代,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淚順着臉頰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璃月擡起手,還沒有拭去那些涌出的淚水,鳳卓一轉身跑開了。
這個孩子,就連倔強的樣子都讓人心疼。
日落之後,宗政子默從竈房也來,費盡心思的弄了幾個菜,鳳卓卻一直躲在屋裡不出來。燭火未點,從窗戶外,看不到裡面的任何動靜。
“出來吃飯了。”宗政子默喚了一聲。
“我不吃。”鳳卓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有些沙啞。
宗政子默欲衝進去,卻被璃月拉住,看着那個漆黑的屋子,輕輕的朝鎂宗政子默搖了搖頭。
“給他一點空間,讓他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宗政子黑退回身來,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正廳,幾隻蠟燭,一桌慘不忍睹的菜餚。輕鴻一看到這幾個菜,推說着有乾糧沒完,不知道躲哪啃乾糧了。如今,璃月覺得,輕鴻的選擇,絕對是明智之舉。
這一桌子的菜,兩人誰也沒有動筷,卻都先舉起了酒杯。
“讓我們爲在次重逢喝一杯。”璃月擡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酒,好像有後院青梅的味道。
“再相見,恍如隔世。”宗政子默擡起杯,燭光映在眼前的人兒身上,帶着幾絲虛幻。
璃月輕笑,“我來試一下你的手藝。”夾起一筷,含在口中,也只能勉強能入肚而已,怪不得鳳卓會說出那種話。
“今天,純粹是獻醜,如今兵荒馬亂的想買些吃食都不知去哪,只能動手做。”
璃月沒有出聲,又夾了一筷,放在口中。
“怎麼就你一個人?”宗政子默忍不住問道。
“無憂,他受了很重的傷。”璃月擡眸,說到這裡,就連咀嚼的動作都停止了。
宗政子默一驚,“放眼天下,誰能把他傷成這樣?”
“嶽兼!他也是爲救我才受的傷。”
“震龍戟!”宗政子默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嶽兼縱然身後不弱,但是光憑他自己想傷宗政無憂,那絕對是疾心妄想,除非,震龍戟在手。
“現在,他傷勢如何?”
“有一線希望。”璃月端起酒杯,兀自吞了下去。
“你可知宗政擎宇是什麼立場?”
璃月搖搖頭,“說不準。”看來宗政子默雖然隱居在此,對外界的事情,還是瞭如指掌。
“好了,咱們今天把所有事情都拋開,就爲再次相逢,好好的喝個痛快!”
“好!還是老樣子,誰先喝醉,誰就去繞着這個鎮上的大路,裸奔!”璃月話一出,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是宗政子默出去裸奔,不知道要引起什麼轟動,估計整個鎮上的女人都把持不了!
“還是老樣子,都不知他怎麼受得了你!”
璃月淡淡一笑,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直到月影西斜,宗政子默紅着臉頰站起身來,晃晃悠悠的走到璃月面前。
“我今天好高興。”
璃月穩坐在一旁,好久都沒有這麼喝,她竟然一點醉意都沒有,難道酒量又見漲了?扶起一旁醉的連路都走不穩的宗政子默,朝他的房間而去。
“我沒醉!”
璃月不理會叫囂的宗政子默,踹開房門將他扔到牀上。出了房門,不由自主的朝鳳卓的房間望去,裡面還是一片黑暗,但是她有一種直覺,那孩子還沒睡。
看着桌上幾乎未動的菜,早已經冰涼,那麼難吃,孩子絕對不喜歡。
快步走到竈房,幾個雞蛋擺在面前,還有一隻殺過的雞吊在房頂上。璃月將雞肉垛開,拌了一些麪粉,打了兩人上雞蛋,想了想,又拿了一些酒來,灑在拌好的雞肉中。
輕鴻站在門口,“娘娘,我幫你燒火。”
有了輕鴻的幫忙,顯得輕鬆多了,朝鍋裡倒油,將拌好的雞肉塊放到鍋裡。
“好香啊!”輕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這些是你的。”好不容易將一隻雞都炸了出來,沒想到,第一次做,還挺成功的。
“好香,真好吃。”
璃月端起滿滿的一碗,朝輕鴻吩咐道,“別隻顧着吃啊,把這裡收拾一下。”
“嗯嗯!”輕鴻含糊點點頭。
來到緊閉的房門前,擡手輕輕的敲了敲,“鳳卓,是我。”
裡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我知道你沒睡,而且,我也知道,你餓了。”
屋裡,傳來一陣衣服的摩擦聲,璃月淡淡一笑,“娘做了好吃的,這可是第一次做,而且是專門做給小鳳卓吃的,要不要嘗一嘗?”
腳步聲細碎的響起,門“吱呀”一聲開了。
“香嗎?”璃月將滿滿的一大碗炸雞塊推到鳳卓面前。
“香!”鳳卓點點頭,雖然小臉上還殘留着淚痕,看着這麼一碗好吃的,頓時破啼而笑,正準備捏一塊的時候,璃月卻把碗拿開了。
“去洗手。”
“是!”
璃月走進屋裡,點燃蠟燭,坐在桌前等着鳳卓。
鳳卓洗完手,突然有些羞怯,走到璃月面前坐了下來。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鳳卓點點頭,拿起一塊狼吞虎嚥。
璃月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小心點,慢慢吃。”
鳳卓的食量真大,大半隻雞全都下肚,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璃月不禁感嘆,這孩子平常都過的什麼日子啊!
看着鳳卓鼓起的圓圓的小肚子,璃月拉起他的手,走到院中的一石凳上坐了下來,晚上吃太多馬上就睡不好消化。
頭頂上的夜空中,繁星點點。一閃一閃,晶瑩璀璨,小鳳卓坐在石凳上,兩隻小腳丫一晃一晃的,顯得特別開心。
“我再也不哭鼻子了,爹說,哭不是男人乾的事,我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好傷心。”
璃月摟着鳳卓的肩膀,“誰說哭不是男人乾的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鳳卓也想明白了,朝璃月甜甜一笑,怪不得他爹說,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
“娘,我不求天天能和你在一起,你不要不要鳳卓好不好?”
“鳳卓放心,既然娘要你,就永遠都是你的孃親。”
“真的嗎?”鳳卓揚起小臉,眼神好像天上的星星,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當然。”璃月點點頭,伸出小拇指,“來,我們拉鉤。”
鳳卓立即伸出小手,開心的鉤住璃月的手指,“娘,你可以抱抱我嗎?”
璃月伸出手,將鳳卓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然而,懷裡的人兒環着她的腰的小手,卻比她的力道還要大,彷彿要與她融爲一體。
抱着懷裡的人兒,輕輕的搖着,“娘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是很急迫的事情,所以,鳳卓和爹乖乖的呆這裡等着,等娘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了,自然就會來看鳳卓了。”
“嗯。”懷裡的小人兒重重的點了點頭。
“睡吧,娘抱着你睡。”璃月輕聲哄着。
折騰了這麼久,風卓也累了,而且這個懷抱那麼的溫暖,不久便沉沉的睡去。
璃月抱着鳳卓,輕輕的將他放在牀上,撫了一下他的額頭,才見這麼一天,她竟然對這個孩子有點割捨不下。原來,人都是會變的,以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做一個母親,有了那兩個孩子之後,她才知道,一個母親對於孩子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娘一定會回來看你的。”璃月輕輕的在鳳卓的額頭印上一吻。拉好被角,緩步退了出去。
輕鴻已經將馬兒牽來,璃月萬分不捨的跨上馬兒,踏着夜色衝出了這片寧靜的小鎮。有時候,人生的機遇就是這樣,讓她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宗政子默,對鳳卓生了這一絲難以割捨的情愫。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的照亮大地,冒着滾滾濃煙的大夏帝都呈現在璃月的眼前。
璃月直接來的東城門的方向,剛與黑羽軍匯合,便聽到南城門傳來一陣歡呼,南城門已破!
只見原本還守着城樓的士兵全都退了下去,黑羽軍趁機,破開城門衝了進去!三股不同的勢力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衝向大夏皇宮。
宗政離笑,只是困獸之鬥!
璃月看着站在銀色鎧甲的虎嘯營之前的宗政擎宇,他的身上,帶着點點血跡,頭盔也不知道落到哪裡,髮絲凌亂,一種難以言喻的張狂氣勢。
兩人就這麼對立而視,兩人身後的黑羽軍與虎嘯營更是劍拔弩張,彷彿只是兩個主角一聲令下,就能馬上衝上前去,將對方撕殺貽盡。
兩隻軍隊之間,只有一條通往宮門的路。
“全軍聽令,原地休整!”宗政擎宇一聲令下,身後的虎嘯營頓時一陣騷動。
“不服軍令者,軍法處置!”宗政擎宇冷冽的目光一掃衆人,又補充了一句。
璃月看着眼前場面,緩緩的鬆了一口氣,對着身後的黑羽軍一聲令下,“進攻!”
黑羽軍頓時如潮水一般朝宮門衝去,萬人經過之後,只剩璃月一人站在宗政擎宇面前,她不懂他退讓代表的意思,也無法理解他這一段時間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