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的從宗政無憂的身上爬了下來,卻絆到被角,硬生生的倒在牀的一角,硬硬的牀楞嗑得璃月的胳膊生疼,還沒有來得及痛乎出聲,只感覺身下的牀搖晃的厲害,終於,那張修繕了再修繕的牀,轟然坍塌了。
兩人坐在爛牀上,互望了一眼,尷尬無語。璃月頓時將臉埋進膝蓋中,昨天晚上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出現在她的牀上,而且還是那種姿勢!
宗政無憂沒有出聲,緩緩將璃月扶了起來,“牀壞了,修修就好了,你不必這麼傷心。”
璃月擡起頭,憤恨的看着宗政無憂,“我爲毛要傷心,牀壞了又不是我的!我什麼也沒有做,它就塌了,我要是真做點什麼……”看着宗政無憂眼底越發明顯的笑意,璃月頓時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我壓根就沒想做什麼!”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璃月要瘋了,他知道個屁!“我不想看見你!”媽的,她的那些方案怎麼就一個也派不上場,從一見到他開始,就徹底的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宗政無憂終於如她所願,消失了,她接着凌亂。
坐在院子裡的臺階上,托腮看着頭頂的這片藍天,迎面吹來的風帶着海的味道,她越是想平靜,腦海中就越是想起與宗政無憂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依王爺那時候的情況,恐難再撐一年。”華一脈的話不受控制的襲上腦海。小小年紀,他卻一直受着那讓人痛不欲生的寒毒的折磨,而且還被人扔下懸崖。相比之下,璃月覺得自己兒時的情況要比宗政無憂好很多倍。心中隱隱有些痛,她竟然有些心疼他。
冷夜站在一旁將那個塌了的牀又重新修了一下,四條腿又加固了層,晃了晃後,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這樣結實,應該不會再塌了吧?指揮着兩人將牀擡回屋內,走到璃月面前,欲言又止。
璃月擡眸,心中一橫,“有話就說!”
冷夜深吸了一口氣,“王妃,那什麼,牀,修好了。”
修好了就修好了,用得着這麼跟她說明嘛?突然,璃月“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卻見冷夜迅速的消失在她面前,不禁手握成拳,那張牀,爛成那樣還好意思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她什麼也沒有做好不好!
璃月迅速的衝入屋中,將能翻的地方全都翻了個遍,再這樣糾纏下去,她肯定連來的目的都能忽略掉了。
宗政無憂看着那個忙碌的小身影,愜意的靠在門邊,“找到了嗎?”
“沒有!”璃月恍然,憤恨的轉過身來看着宗政無憂,“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兩個互不相欠。”
宗政無憂淡淡一笑,緩步上前,“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你,只是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這四個字在心中徘徊,璃月的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了一眼宗政無憂淡然的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的模樣,壓下心底那抹不安。那麼多人,或是衝着玲瓏棋譜來的,或者是衝着宗政無憂的命,或是兩者都有,他現在的情況可謂是四面楚歌。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她可以不去嗎?可是,跟本就由不得她,只感覺身子一輕,被宗政無憂直接抱了出去。
絕地在外撒着歡兒的四踢刨地,宗政無憂抱着璃月騰身而起,穩穩的落入馬背之上。
乘着風,璃月在宗政無憂的懷中緩緩閉上雙眼,耳邊,傳來海浪聲,偶爾還傳傳來,海鳥掠過海面歡快的叫聲。馬兒緩緩停了下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一片寧靜的海域,幾間破間的茅草屋蕭瑟的在海岸的不遠處,再往前行去,映入眼簾的是幾隻小漁船,停在沙灘上。看樣子,已經廢棄了好久。
宗政無憂下馬,將璃月扶了下來,“到了。”
“這一片海域,是青洲的百姓經常捕魚的地方,要不要體驗一把撒網撲魚的樂趣?”
不要兩個字對上那笑的燦爛的絕色容顏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裡,璃月這才發現,傾城之貌,不只是用來形容女人的。一個男人長成這樣,卻偏偏沒有那份讓人難以接受的柔美,舉手投足之間,那股難掩的風華氣度,俊秀的眉宇下那漂亮的眼睛已經無法用筆默形容,這一個人,絕對是老天的嘔血之作。
他很快樂,他的快樂也感染了璃月,不禁呆在原處,目光緊緊的追隨着他的身影。
宗政無憂將船推入手中,朝璃月揮了揮手,璃月的兩隻腿不受控制的向宗政無憂走了過去,兩人撐着這隻漁船,緩緩駛向大海。
“你知道怎麼撒網?”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來捕什麼魚啊?”
“或許,是這樣吧。”
璃月呆了,眼前的縫縫補補的破魚網在他的手中,好像成了一件藝術口,輕輕朝海中拋去,如一朵散開的雲一樣,緩緩的落入湛藍的海水之中。
“然後,再這樣?”宗政無憂看向璃月。
“我不知道。”
宗政無憂眉宇微蹙,璃月感覺心尖一顫,好好的一個大男人,你賣什麼萌啊!撒得出去,收不回來?只見宗政無憂緩緩的拉着手中的繩子,網緩緩縮小。
就要提出水面的時候,纔看到那網中豐富的東西,蝦,魚,等等沉在網底奮力的掙扎着。
“我來玩一下。”璃月玩心大起,將那些網來的東西全都倒到海里,學着宗政無憂的樣子將網撒了出去,怎麼他撒出去的那麼好看,輪到她,網的形狀就像個憋氣的氣球?
迅速的拉了上來,只見網中空空的,什麼東西也沒有,奇怪了!
“也許是剛剛撒一網那些魚啊什麼的都嚇跑了。”宗政無憂輕聲安慰道。
“不,剛剛入網的都是母的。”
宗政無憂的眼角一陣抽搐,“我帶你去深海一點的地方,那裡一定能捉到。”
“好!全都帶回去吃大餐!”
五彩的霞光灑在海面上,那一艘小船沒有目的在海中盪漾,飄在金色的水面上,一兩人立在船頭緊緊相擁。一襲白衣,如清冷月色,一襲豔紅,如初升嬌陽。
“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
“不知道。”
“如果,時間能停止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少抒情了,天黑之前,找到回去的方向!”
宗政無憂淡淡一笑,眼中全是寵溺,他能感覺到,隔在兩人之間的隔閡正在慢慢消散,也就是因爲這樣,他的心裡纔會越來越珍惜,得妻如此,夫復可求!
至始至終,璃月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埋怨的話,她不是那種惺惺作態扭扭捏捏的性格,愛便愛,恨便恨,她現在肯給他一個機會,這一生,他又怎麼能讓她再受一絲委屈。
小船在海中繼續飄着,直到最後一米陽光也消失在地平線,纔回到岸邊。
宗政無憂索性拿了一些銀子與打到的那點魚類去附近的農戶裡換了些吃的,來到沙灘邊與璃月共食。
“我們該回去了。”璃月側目,迎視着宗政無憂的目光。
宗政無憂沒有迴應,而是緩緩走到一旁,在馬鞍之下抽出一支玉笛。
朦朧的月光下,一切都是那麼靜好,璃月坐在沙灘上,靜靜的看着星辰熠熠的夜空與眼前這一片蒼茫的海域。宗政無憂在她的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一襲白衣,周身都散發着月色的華光,海風輕拂,衣袂飄飄。
那隻玉笛輕輕的湊在脣邊,一支清靈的曲調悠揚而起,千迴百轉訴不盡的柔情,在這樣的夜,這樣的場景下,璃月不禁醉了。
宗政無憂將自己的心情全都傾注在這一曲當中,緩緩回眸,映入眼簾的是璃月下視着他的模樣,一抹笑意不禁出現在眼底。他用這一曲衷腸來代替他未說出口的千言萬語,只是一個眼神,他便已經知道,她能夠讀懂他所想表達的一切。
璃月緩緩站起身來,此時此刻,她若還能將他的柔情視若無睹,她知道就連她自己都會控制不住的罵一句,賤人就是矯情!
一曲畢,璃月緩步上前,宗政無憂伸開雙手,將璃月緊緊的擁入懷中。
“璃月。”輕喚了一聲,帶着無盡的溫柔與蠱惑。
細碎的吻緩緩落了下來,如蜻蜓點水一般,迅速的移到她的耳旁,一股熱氣引起她一陣輕顫。
“我要你。”
“這裡是海灘。”璃月嬌嗔一聲,擡起頭,吻落在她睫羽,被迫閉上雙眼。
下一秒,她的氣息全都被他掠奪,她的手,緩緩的環上他的腰,任由她那一點本來就不堅強的理智全都淹沒在他的柔情之中。
宗政無憂抱着璃月回到青洲郡,已近四更天,將累的昏睡過去的璃月安放在牀上,輕輕爲她褪去鞋子。
冷夜靜靜的站在房外,待宗政無憂出來,急切的迎了上去,耳語了幾句後,只見宗政無憂的面色越發陰鬱。
“王爺。”冷夜眼中盡是擔憂,鎮南王的人已經來到青洲,初步估計有三千人馬,如今又加上了一個光明正大前來緝拿不服聖命的九皇子。那些暗中本來就想要王爺命的也摻雜其中,這可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
宗政無憂淡然的掃了一眼冷夜,“按計劃行事。”只要青洲郡百里以內還在他的控制之中就行。
看着牀上熟睡的璃月,所有的一切,他都計劃好了,只要她先平安的離開,即使他付出點代價也是值得的。
璃月被一隻熾熱的手掌攪擾的不得安眠,他的掌心在她的臉頰,溫柔的輕撫着,睡眼惺忪的看着宗政無憂,屋內十分的昏暗,顯然還沒有天亮,慵懶的伸出手勾住宗政無憂的脖子。
“這是你想要的東西。”宗政無憂將手中的東西揚了揚。
璃月的睡意頓時全消,陡然坐起身子,一把將那個羊皮紙卷拿在手裡,正要打開,卻被宗政無憂按住。
“回去再看,冷夜已經將路線安排好,你現在就走。”
“你呢?”璃月現在開始擔憂起宗政無憂了的處境了,在他的手上丟了玲瓏棋譜,她能想到,大夏皇帝會是多麼的震怒!
宗政無憂淡笑一下,輕輕的點了一下璃月的俏鼻,“難得將仇家聚齊了,不好好的招待一下,豈不辜負了。”
璃月明白宗政無憂話裡的意思,可是爲什麼這次她看着宗政無憂那淡然的模樣,心裡卻沒有那種安心的感覺呢?
“這棋譜是借給你的,等到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就要收回。”宗政無憂說罷,從身上拿出幾個錦囊,輕輕的掛在璃月的手腕上。
“這裡有三個錦囊,裡面有三個不同的地方,你走出青洲,在第一個地方等上我十日,我沒出現,就在第二個地方再等上十日,依然沒有出現,就去第三個地方。”
“我和你一起,要走咱們一起走。”璃月勾住宗政無憂的脖子,她的心中涌起的是濃濃的不捨。
“乖,冷夜在外面等着了。”他的話語不容質疑。
璃月緩緩起身,她明白,宗政無憂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將玲瓏棋譜拿收好,不捨得看了宗政無憂一眼。看着宗政無憂那氣定神閒的模樣,跨上絕地與冷夜迅速在黑夜中。
就在璃月離去後不久,暗處,緩緩走來一個與璃月身形十分相似的女子,待她走近,那張面容清晰的映入眼簾,豈止是身形相視,就連那容顏都是一模一樣。
“王爺,你覺得怎麼樣?”
宗政無憂淡漠的瞥了一眼,“一點都不像。”
那張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僵硬的神色,本來就多了一張人氣,此是看起來,跟個面癱差不多。
“王爺,不惜將自己陷入這種危險境地,就只是爲了把她引出來?值麼?”
“或許,用其它方法,我一樣可以找到她,但是我不確定,還要花多少時間,想見她,迫切到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或許是看着那張熟悉的容顏,宗政無憂的面色帶着幾分溫和。
“萬一……”那人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緩緩低頭站在一側。
“沒有萬一。”宗政無憂的目光緩緩的朝璃月消失的方向望去。
“我這一生,面對每一件事都在算計,滴水不漏。唯一這一件事,是我做過的最蠢的一件事,但是我卻甘願爲她蠢這麼一回。”
那個女子微愣,再擡頭時,只是看到宗政無憂的背影,這一刻,她好像懂了些什麼。
“王妃,屬下就送您到這,一路保重。”冷夜勒停馬兒朝璃月說道。
璃月點點頭,“你也一樣,萬事小心。”
“駕!”冷夜迅速的折回,看他那趕回去的模樣,帶着一絲難掩的急切。璃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來平復心中的紛亂的思緒,一路上,她已經給阿蒙發了信號,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裡。
一柱香的時間不到,昏暗中一個人影急速而來,那道身形,璃月一眼便認出來。
“小姐,東西拿到手了嗎?”
璃月點點頭,目光朝青洲郡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突然有一種想折回去的衝動。
阿蒙看着璃月的表情,有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小姐既然已拿到她想要的東西,他再說那些,豈不是又要給小姐平添煩惱。
眼前的局面,宗政無憂恐難安然脫身。
“走吧!”璃月喝了一聲,絕地頓時騰身而起,眨眼間便如脫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這一路,走得太順,璃月幾乎不敢相信。怎麼說,她出現在青洲郡的消息怎麼都能引來一些風吹草動,面對這麼多強敵,即使宗政無憂再怎麼有能耐也不可能將一切消息封鎖。
她突然離去,肯定會有人懷疑玲瓏棋譜在她的身上。怎麼會一個人跟蹤都沒有?這樣平靜卻讓她更加不安,打開手中的第一個錦囊,半江城。
半江城?她要從此處,一直往東行,距離她此時所在的地方好遠,就算是絕地日夜不停,跑到這個地方,都要七天之久。璃月坐在絕地身上,原地打轉。不管什麼樣的局面,她相信,就憑宗政無憂的身手,怎麼也能從中脫身吧。
此時,已經出了青洲邊境,僅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這兩天一夜她絲毫不敢停頓。
“阿蒙,你回雲中客主持大局,我暫時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璃月朝一旁的阿蒙吩咐道。不待阿蒙答話,那道身影已衝出十幾米遠。
“小姐!”阿蒙喚了一聲,那聲被淹沒在馬蹄聲下。
璃月的腦中,只有那個錦囊上的三個字,半江城,“半江城就半江城!”雙腿一夾馬腹,加速朝東方而去。
阿蒙身下的那匹馬兒若不是璃月速度慢,一直配合他的速度,早就把他甩到千里之外了,眼看着那個嬌小的身影越來越小,阿蒙心中一陣無力。
“看樣子,小姐不只是拿到玲瓏棋譜就走那麼簡單,她的心裡,分明是放不下宗政無憂啊。”阿蒙緩緩停了下來,不追了,追上去告訴她青洲的真實情況,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折返回去。這樣一來,定然陷入危險之中。
宗政無憂給她一個方位,可能也是不想她受到一絲傷害。一直以來,他的心眼裡都是很佩服宗政無憂的,如今看來,宗政無憂面對現在的局面,也是沒有萬全的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