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聿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答道:“自然是賞餓了。”
慕容靜暗自攥緊手,心底存了試探的心思。她微微遲疑了一下,又問:“你醒來後沒有感覺到不適吧?”
“陛下想多了。”容聿蹙眉。
好吧,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紅脣一抿,利索起身。
這時,殿外又傳來一陣動靜。一名小宮女期期艾艾邁進來,悄悄擡眼打量了一番,快速朝容聿靠過去。
“大人,熱水已經打來了,是現在沐浴嗎?”
慕容靜眉頭一皺,不悅道:“送到裡面去。”
那小宮女似乎這纔看到慕容靜一樣,微微驚訝了一瞬,又將視線移到容聿身上。
容聿安靜吃着菜,沒聽到她的話似的。
小宮女討了個沒趣,神色訕訕,轉身讓人把熱水擡進去。
慕容靜目光清涼地看了容聿兩眼,沒再說什麼,轉身去洗梳。
小宮女看到她的一舉一動,終於明白自己弄錯了,臉上微微一紅。
此刻,侍衛把另一副碗筷取來了。熱騰騰的白米飯和乾淨的筷子擺上桌,容聿的手微頓了一下,將米飯移到面前,卻不曾換筷。
衛兵雖然有些驚訝,卻知禮地拱手退下。
還杵在一旁的小宮女,這才注意到他對面擺着一隻空碗,上面沾着菜汁湯水,顯然是有人用過的。可是,空有一隻碗,卻沒有筷子。
她的眼一瞪,目光在容聿手裡看了兩眼,“撲通”跪了下去。
終於成功引來容聿的側目。
“大人恕罪,奴婢方纔沒有看到,不是有意得罪貴人的……”
容聿收回視線,配合道:“既然知罪,那就去外面跪着罷。”
溫潤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親切,可冷然的語氣卻叫小宮女面色一白。
她緩緩起身,哀怨地看了容聿一眼,見他不爲所動,沒有任何迴應,只能咬着牙走了出去。
她剛一離開,容聿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目光輕擡,朝着水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而後,擰着眉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順應自己心意,起身。
內寢牀側擺着一幅屏風,水聲由屏風後傳出來。他的目光先看到的是上方繚繞的水霧,然後才落定在屏風上。
那上面依稀可見一道掬水試身的暗影。
他眼也不眨着盯着,目光溫暖。
泡在溫熱的水中,疲憊的身軀稍稍適緩。想到剛剛被她攆出來,從窗戶遁走的蒼焰,慕容靜不由宛爾一笑。
不管怎樣,容聿……醒了,夷城問題也解決了,她的母親也還活着。若一定要留在靈山,她也要先將母親送回東晉。
青歌頂着她的臉,在皇城這麼久了都相安無事,若夷城的事情傳回東晉,他必然再也瞞不住。
想到這裡她不由輕哂。適才取過一旁乾淨的巾布,站起身來擦試。
她纖細清秀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屏風之上還不得而知。準備穿衣時,才發覺乾淨衣物被放置在外面了。
慕容靜心裡微微打鼓,可這等冷寒的氣溫,卻容不得她過多猶豫考慮,擡步往外面走。
容聿的目光在她踏出來之前已經移開,很君子地將身子轉了過去。
慕容靜搓着手臂直奔牀榻,並沒有注意到立在屏風另一側,無聲無息站立的容聿。
她扯開牀榻擺放着的衣物,才發現居然是男裝。
男裝?她微愣了一下,瞬間明白剛纔那個小宮女爲什麼會那樣反應了。恐怕她是料定被指派過來,伺候所謂的“大人”,以她長得還算清麗的姿色,便起了些心思。
在這亂世之中,她若是能得了“大人”的眼,說不定能擺脫現在的困境呢。
王宮裡的這些人她已經交給了大將軍去處理,自然不會插手去管,只是想到剛纔那一幕,心裡總歸有些不太舒服。
想着,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聲音落入沉靜立在一旁的容聿耳中,然後是悉悉索索地穿衣聲,他心神一蕩,身體微微輕顫了兩下。
男裝有些大,慕容靜穿上中衣攏了攏,便直接掀開被褥鑽了進去。被褥的溫暖,讓她舒服地嘆了一聲,然後擁着被子,閉上眼。
突然。
嘩啦啦一陣水聲在室內響起。
慕容靜的眼睛猛地睜開,撐起身體朝着屏風看去。
水聲還在繼續,撩動,落下,撩動,又落下……
“誰!”她皺起眉,冷喝一聲。
裡面的聲音驟然沒了。
慕容靜微微沉默,想到容聿還在外面,心裡稍定。然後,試探開口,“蒼焰,是你嗎?”
屏風內沉寂無聲。
慕容靜想不出除了蒼焰誰還敢跑到這裡來胡鬧,便認定是他。天氣如此冷,她懶得起身,又重新躺了出去,懶洋洋道:“別鬧了,過來一起睡。”
……過來一起睡。
屏風內再次傳來一陣水聲,之間便沉靜了下來。慕容靜嘴角微勾一下,抱着被褥往裡縮了縮,重新瞌上眼。
輕淺的腳步踏着水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音,睏意已經朝着慕容靜侵襲而來,她聽到迷迷糊糊聽到這聲音由遠而近,暗自想着蒼焰今天好似格外好說話呢。
被褥被輕輕掀開一角,一股冷風吹了進來。
慕容靜下意識一縮,然後猛地一個激靈。
蒼焰不過一道虛影,走路有聲音嗎?
還沒等她跳起來,一股力量倦過來,將她用力地攬過去了。
“蒼焰又是誰?”略略清冷地聲音貼着她的耳邊響起。
慕容靜身體一僵,心口猛地一跳。
“說。”
他何時摸進來的?慕容靜心中暗罵一聲“混蛋”。
他微帶涼意的胸膛貼了上來。
神智剎那瞬飄走了。
這溫潤溫涼的懷抱,她渴望了無數個夜晚,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竟是這種令人無語的場面。
她一時失語。
容聿蹙着眉,將她的身體扳了過來,“爲何不答?”
慕容靜的手冷不妨地觸到她涼滑的肌膚,立即受驚似的縮了回來,眼一垂,發現他竟然光着。
“你……”她的臉騰地紅了,又羞又惱,“你幹什麼,下去!”
“不是陛下邀請我一起睡的麼?”容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惱羞的臉,聲音倏地低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