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撤換他？”白蔻來了興趣。
“最近溫谷山連續跌了幾次面子，差事也不利索，寫個菜單都比你慢，老爺夫人已經有了一些心思，但他畢竟沒犯大錯，而且明年就是管事升總管的升等比試，有可能會留他到那個時候。比試失敗，丟掉總管職事，是個很好的理由。”
“婢子明白，老爺夫人畢竟不能拿溫谷山與人通姦的罪名來撤換他，傳開來只會損害當家主母的口碑和威嚴，但既然想撤換他，理由總是找得到的。”
“說得這麼輕鬆，你倒是給一個？讓我見識一下你有多會算計？”
“三少爺，您知道溫谷山是多年老煙槍嗎？他有一根上等木質的長煙杆，每日煙不離手，抽的也是一等菸葉。他每月月例有多少？”
“你是暗示他抽菸的錢？”
“溫谷山有家室的，每月要拿錢養家，他手上剩的不知道夠不夠他抽菸，最近幾個月他又老是被扣月例，他抽菸的錢到底哪來的？家裡給的？”
“他當然會說是家裡給的，庫房才整治不久，出孝宴又臨近了，不宜在這時候讓府里人心不穩，要想撤換他必須得有無可辯駁的正當理由。”
“三少爺，您不抽菸，大老爺和大夫人也不抽菸，所以您沒抓住婢子真正的暗示。”
“嘿！你一句話居然有明示和暗示？快說！”
“溫谷山是多年老煙槍，這句話就意味着他有很嚴重的煙鬼症狀，這會造成他味覺和嗅覺的遲鈍和退化，他早就失去了做廚子的資格，只要湊近他就能聞到他身上的菸葉味，而不是油煙味。”
“他抽菸居然是缺點？”
“是大缺點，不說他嗅覺和味覺的問題，他的肺也不好，喉嚨裡天天有痰，有嚴重口臭，他一說話別人要屏住呼吸的。”
“行了！別說了！太噁心了！”
“三少爺，這是個好理由吧？”
“你怎麼不早說！他專門侍候老太君！多噁心人啊！”顧昀抓狂地嗷嗷叫。
“三少爺，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談起要撤換溫谷山的話題。”
“你是想說因爲我沒問過所以你也不提？你還有理了？！”
“三少爺，您先別發火了，趕緊去稟明大夫人，給溫谷山停職戒菸，至於老太君的每日飯食，就交給婢子負責吧？”白蔻露出甜美的微笑，“能給老太君做飯是婢子的榮幸。”
“胡扯了半天，這纔是你真正的重點！”
顧昀突然大徹大悟過來，指着白蔻的鼻子，心頭陡然產生一種不知不覺又被她算計了一回的感覺。
“三少爺，婢子句句實話，纔沒有胡扯，溫谷山真的有煙鬼症狀，他也真的收了夢梅做外室，他倆天天在東廚房恩恩愛愛呢，該三等廚們幹活的時間，夢梅卻能和溫谷山留在茶水房裡，等大家都忙完了纔出來。”
“你給我等着，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
顧昀拔腿就往花園角門衝去，白蔻又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纔在美輪她們的攙扶下站起來，回房拿衣服洗頭洗澡，並且她們告訴白蔻，在她先前去習武的時候，三少爺就已經派人去東廚房替她請假了。
大夫人從兒子嘴裡得知這麼一條噁心死人的消息，也跟活吞了蒼蠅似的一陣陣地反胃，龐媽媽想到一主意，見時間來得及趕緊上前說話。
“夫人，我們趕緊去街上請個大夫來，就說爲了出孝宴的乾乾淨淨，要確保東廚房每個人都身體康健，但凡發現身上不好的都揪出來暫時停職，幾時養好了病幾時回來。”
大夫人同意了，龐媽媽親自派人去辦，一定要趕在東廚房開始做飯前把這事處理了，絕不能再讓溫谷山染指老太君的飲食，其他的管事和廚子們有沒有病也要查清楚。
“你怎麼會和白蔻聊到這個？”
“這不是想給孃親分憂，找個正當理由撤換溫谷山嘛。”顧昀挨着母親撒嬌，“扯了一堆廢話，發現還是健康問題最好下手。我們一直不知道是因爲他在我們面前說話都隔着幾步遠，只有廚房的那些人才知道他身上的毛病。”
顧昀的舌頭拐了彎，到底沒將白蔻貢獻給母親，尤其是昨晚上她打自己一拳的事一個字都沒吐露。
“他想必知道自己身上不好，以前他往老太君跟前跑得還挺勤的，做了什麼新菜都是親自送過去，這樣說來，他還真是很久沒有主動去榮恩堂了。”
“長年累月的抽菸損害了他的嗅覺和味覺，做不出新菜了，自然沒有理由在主子面前露臉。”顧昀冷笑了一下，“健康原因，真是無懈可擊的理由。”
“看，這就是多跟下人聊天的好處，很多事情她們知道，你不知道，她們隨便說點什麼對你就可能是個靈光一閃的主意。尤其你身邊貼身使喚的，多派她們四處走動，她們就是你瞭解府中大小事的耳目，不然你對下面一無所知，奸滑的刁奴就敢欺瞞主子。”
“兒曉得，兒以後一定好好使喚她們。”
“你已經是成丁的年紀了，所以爲娘不再過分管你，讓你自己管理文菱院，以後你娶了妻子，她初來乍到不懂事，你要負責引領她熟悉家中生活執掌家務，她有什麼問題必然首先問你，你若是個甩手掌櫃，一問三不知，你叫人怎麼尊重你？爲娘都得羞愧死。”
“好了，好了，娘，這都以後的事，不用現在就念叨。”
“還以後？等擺完了出孝宴，你大哥和你三姐就得一個娶一個嫁，你二嬸這幾年都急瘋了，家裡表面上雖然一團和氣，其實我知道她有點埋怨當初你祖父出殯後爲什麼沒有立時分家。你是世孫另算，其他孫子服孝一年，孫女服孝五個月，若是那時分了家，你大哥和三姐除服後，就能在新家操辦喜事，最起碼不耽誤你三姐出閣，她今年都十八歲了。”
“那也沒辦法，不分家是當初講好的，二嬸有埋怨也該去找二叔。”
“你分明知道你二叔不理會這個，他更看重住在國公府的好處，何況只要住在這裡，娶媳婦和嫁女兒，都能從正大門進出，別人講起來也是給他臉上增光。說起來，我也想早點分家，聽下人喊你一聲大少爺我心裡也跟着舒爽，明明是我長房嫡長子，卻只能被人喊三少爺，我還不高興呢。”
“娘，娘，您別這樣，我們就當同情三姐，好不好？別拿這無謂的家務事煩心。”
“不是我要煩，是事實就在這裡容不得裝瞎子。你大哥才二十出頭，明年要參加春闈，他的婚事再等一等也說得過去。當初你祖父情況不好的時候，你三姐未及笄，有意聯姻的人家都在觀望，得知我們府不分家隨長房服孝的消息，人家馬上轉頭找別家去了，現在年齡合適的男子哪個不是有婚約在身，你說你二嬸急不急？”
“這事我們着急也沒用啊，爹爹和叔叔們決定不分家的時候，可沒跟我們商量過。”
大夫人嘆口氣，伸手戳兒子的腦門，“我警告你啊，你以後娶了媳婦，可絕對不能學你二叔和三叔的毛病，弄得家宅不安，看我不慫恿你媳婦收拾你。”
“娘！我未來媳婦還沒有影兒的事呢，能不要就先定我的罪麼！”顧昀躲閃着母親的手，找了個空跳起來就要溜，“娘，我先去東廚房等大夫過來，省得他們囉嗦不配合。”
大夫人話沒說夠，就見兒子屁股後面着了火似的跑了。
“嘿，這小子，跟他講點正事就坐不住，我還沒問他喜歡怎樣的女孩子呢。”
“少爺正是害羞的年紀呢，等他再年長几歲，不用夫人催，他自己就會着急的。”龐媽媽含笑道。
大夫人被龐媽媽逗笑，可過了一會兒後又憂心中午老太君的飯食怎麼辦，溫谷山因健康問題被暫時停職的話，是一定要告知老太君一聲的，要爲她重新安排一個專廚。
龐媽媽則不太擔心這事，沒了溫谷山，還有管事和一等廚子廚娘，替補的人手成羣，不過她也有正事要辦，向大夫人告退後就趕往與己誠堂相連的二門上，等着與街上請來的大夫碰頭好一塊去東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