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衆丫頭們都在等着白蔻,做點心的準備都弄好了,誰知突然聽說她去龍帳奉茶結果聖人大怒的消息,丫頭們都急壞了,見白蔻來了才安下心來。
“閒話少說,打水給我洗手。”
白蔻可沒工夫和她們閒聊,混合好的食材有使用時間的限制,放久了不用就要扔掉重來,她不想浪費東西。
農莊給的食材種類很公平,因爲參賽的八個廚子當中有一個是禮部下屬四夷館的廚子,擅長做外國風味的菜餚,爲了符合他的習慣,食材裡有不少奶油黃油奶酪這類東西,既然是現成的烘焙原料,那就多加一道下午茶咯。
丫頭們立刻打來熱水侍候白蔻洗了手,穿戴整齊開始幹活。
上午的那兩個小公公輕手輕腳地從餐廳過來,站在不礙事的角落注視着她們的一舉一動。
當烤盤送入烤爐後,白蔻開始在竈上煮奶茶,然後把煮好的奶茶先送去餐廳任人取用,等客人們先被奶茶灌飽了肚子,好看又好吃的各色點心才陸續上場,而餐廳裡已經有一個提食盒的小太監在等着,把每樣點心拿了三份飛快地走了。
餐廳裡的人熱熱鬧鬧地吃着點心,外面還不斷地有人進來,也不在乎有沒有座位,運氣好有位子就坐一會兒,沒位子就拿打包好的點心走,或者乾脆站着與別人邊吃邊聊。
太子獨自一人走進來的時候,食物已經供應過半,在場衆人紛紛肅立行禮,第一次見到太子的丫頭們強忍激動,從廚房喚出白蔻服侍太子,她們沒人敢靠近。
顧昀那一桌立刻騰出一個位子請太子落座,白蔻親自過來把桌面收拾乾淨,擺上新的點心和奶茶招待太子。
太子這一坐就再沒走,隨着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女人們不知不覺都已走光,留下來的都是佔座等着吃晚飯的男人們,點心也早就吃完了,好在茶水管夠。
廚房裡白蔻已經在掌勺做晚飯,丫頭們抱着柴禾,從水邊繞去餐廳正門,在門口設了三個篝火併引火點燃,給不懼寒冷也要等個座位的客人們一點溫暖和光明。
監督的小太監在下午茶開始後就走了,沒有再回來,白蔻覺得大概是晚餐不用送了也就不理會了,但其實她爲了區分男女客人,有些食材是特意留在晚上用的,畢竟不能讓名媛淑女們用手拿着大排骨啃不是。
當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逝後,晚餐正式開始,有酒有肉,只管盡興。
帳篷外面圍着篝火等座位的客人們也沒閒着,叫自家廚子預備了一些小肉串擱在這篝火上烤,有一人這麼幹了就帶起了一羣,於是帳篷裡頭有美酒飯菜,外面有烤肉大會。
水邊八個一字擺開的大帳篷,八位參賽的廚子,最熱鬧的就是白蔻這裡,連餐廳帳篷的門簾都掀起來,內外完全連通,男人們趁着酒興進進出出,有人從裡面拿着酒壺出來找人蹭烤肉吃的,也有人跑進帳篷裡盛碗湯喝的。
直到快二更,晚飯時間才宣告結束,所有飯菜吃個精光,一滴酒也沒剩下,客人們走光後,沒有了人氣的支撐,帳篷裡冷得要命,雜工們趕來幫丫頭們洗碗,白蔻留她們一塊幹活,交待他們別忘了熄滅篝火,接着她自己打着哈欠先回小營地睡覺。
整個冬狩營地此時也已進入了睡眠時間,除了夜間巡邏的禁軍士兵,還在四處走動的也就是他們這八個參賽的廚子和助手們了,不收拾好現場是不可能回去睡覺的。
白蔻穿行在寂靜的營地裡,走過一個個小營地,興許是累狠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已經無力思考,只是習慣性地邁着兩腿。
回到小營地後,走過營地中心的小廣場,周圍一圈各位少爺們的帳篷裡都熄了燈光,本該直接拐去睡覺的帳篷,白蔻突然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徑直往營地廚房走去。
廚房裡也已是一片漆黑,白蔻從附近的篝火裡摸了一根火把,纔在廚房裡找到一個燭臺,點着後這火把也沒浪費,又塞進竈膛裡生火,坐鍋燒水給自己熱了一壺酒。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年齡小不喝酒的自我控制了,白蔻右手提壺左手拿杯給給自己滿滿斟上一杯,聞了聞淡淡的酒香,正想一飲而盡的時候,身後無聲無息地伸出一隻手突然搭在她的右肩上。
就在這被轉移了注意力的瞬間,左手的酒也被身後的人一把奪下,接着白蔻聽到輕微的吞嚥聲音。
再然後,顧昀捏着那空酒杯從白蔻身後走出來,將酒杯往竈臺上一撴,順手還搶下她右手上的酒壺一併擱下。
“要喝酒本少爺陪你喝,但你一個人絕對不許獨飲。”
“您居然還沒睡,原來美奐她們也有失職的時候。”
白蔻淡淡地瞥了顧昀一眼,擡手又伸向酒壺。
顧昀拉住白蔻的手,扳着她的身子轉了個方向,變成兩人面對面的姿勢,將白蔻固定在竈臺與他之間,哪也去不了。
“你沒回來,我怎麼睡得着。”
“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白蔻縮縮脖子。
“怎麼?你以爲我哄你玩?去給聖人奉茶,都能讓他老人家接二連三的發怒,你覺得我能當沒事一樣?”
“本來就沒事。”白蔻癟癟嘴,腦海裡浮現出聖人的相貌,“不過還是要太子提醒一下,聖人上年紀了,動不動就臉紅脖子粗的話,小心腦卒中。”
“胡說八道什麼?”顧昀微微皺眉,猛然恍然大悟,“你直視龍顏了?”
“是啊,話趕話到那份上了,一擡頭就看見了,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蠻英俊的長相。”
“官婢直視龍顏,這種大不敬居然都沒叫禁軍打你板子?”
“這就要挨板子了?可是聖人發怒那幾次,婢子也不曾求饒不曾下跪,也沒說要挨板子,聖人沒說,喜公公更沒提醒。”
顧昀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不知是氣是笑,但又覺得不能這麼輕鬆放過白蔻,憋了一會兒,擡手用力地捏捏她的臉。
“你哪來的膽子一再惹怒聖人啊?!”
白蔻一臉黑線地望着顧昀。
聖人發火,關她屁事啊!
唉,真想來口酒啊,哀悼一下這萬世不能脫身的官婢身份。
白家世代御廚,皇家膳食的規矩刻在骨血之中,怎麼就能犯下使用變質調味料的低級錯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