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微微蹙眉,反問道:“你要挑戰我?”
三祭司震驚的望着樑以歡,站起身來指着她道:“樑以歡,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樑以歡笑望三祭司,將長髮束起,而後看着衆位祭司道,“你們看我是不是像一個人?”
“你是……”大祭司驀地起身,看着樑以歡那張他永遠都無法忘懷的臉,他從未仔細打量過任何一個女人,除了曾經的十三祭司!
大祭司顫慄着扶住椅把,不可置信的說道:“十三,真的是你?!”
小十三祭司亦是震驚的望着樑以歡,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孃親的模樣,原來,他的娘跟嗨寶的娘長得一模一樣,不知他的娘是不是也跟嗨寶的娘那般疼愛他,保護他。
樑以歡倨傲的睨着大祭司,冷冷一笑道:“我是來替曾經的十三祭司挑戰大祭司的!”
三祭司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局面,有些錯愕的打量起樑以歡來,看着與曾經的十三祭司如此相像的她,他略顯恍惚的開口道:“怎麼會,爲何我們都沒有察覺。”
“或許是因爲你們都不相信這世間還有人跟十三祭司長得一模一樣。”樑以歡束髮淺笑,束起長髮的她露出光潔的額頭,脣角輕揚,掃去曾經的冰冷印象,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燦爛的笑容。
這,像極了曾經的十三祭司。
同樣的一張臉,因裝扮性情不同變成了兩個不同的人。
三祭司跳下高臺,來到樑以歡身邊,蹙眉問道:“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嗎,你以爲你能打得贏大祭司?若你真想挑戰大祭司,可以先來挑戰我,若你勝了,在向大祭司挑戰也不遲。”
“三祭司,其實你纔是整個天宮最有人情味的祭司,雖然便面上看去,你冷漠淡然,但是實際上你心地善良,你待人寬厚,你溫柔有禮,顧念舊情,可惜,你對自己太苛刻。”樑以歡眸光深深的凝望着三祭司,笑道,“你以自己的內丹做賭注,讓二祭司了卻心結,而他了卻了心結,你就要死,若是用你的生命來換取旁人的壽限,那這內丹,我還不如不要。”
“樑以歡!”被樑以歡在衆人面前揭露了心事,三祭司無可奈何的甩了甩衣袂,轉過身去背對着她,“難道你就不想救回北唐冥夜了嗎?”
樑以歡淺笑,“既然大祭司可以給我真正的休,那麼他一定也可以給我醫治蠱蟲的解藥,我又何須要來損耗你的性命來救我的夫君。”
二祭司有些詫異的聽着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跳下高臺,問道:“以歡,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他要給你他的內丹?”他驀地轉身看向三祭司,又道,“三祭司,你可知內丹的重要性,你若是把內丹給了她,就等於把你的命給了她,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與其生活在這個冰冷的天宮,就算不要了性命又有何不妥?”三祭司大笑着昂起頭來,望着空中耀人眼眸的太陽,眯起雙眸道,“即使是陽光照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感覺不到它絲毫的溫度了。”
“爲何每次都是你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可想過旁人的感受!”二祭司氣急的拉住三祭司的衣襟,高聲道,“你總是以德報怨,耗損自己的修爲也要替旁人醫治疑難雜症,你曾經爲了救一個即將死去的小男孩,耗損過多靈氣而導致你一整年都無法運功,在那一年裡,你歷經生死,難道你還不明白,只因你的一念之仁,差點讓你連命都沒了!你只想要救人,什麼時候能夠想想你自己!”
三祭司笑望二祭司,輕聲道:“那個小男孩不就是你麼,我救你從不後悔。”
“是我,就是因爲那個男孩是我,所以我當時就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爲了救人耗損內力,我會守在你身邊保護你,督促你,以報你的救命之恩!”二祭司驀地鬆開三祭司的衣襟,邪魅的雙眸蒙上一層濃霧,“可是你根本不聽我的勸告,爲了讓你明白不顧一切的醫治旁人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我努力的學習毒術,從那一刻起,我給人下毒,你給人解毒,久而久之,我因你不斷地給旁人解毒而感到氣憤,因你不瞭解我的用心良苦而感到苦惱,你以爲我不斷地下毒害人是爲了贏過你,可是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二祭司悲憤的握緊雙拳,大喊道:“我從未想過要贏你,我只想讓你知道,救人若是要付出代價,則需好好斟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時候你救了那個人,那個人不僅不會感激你,還會害你,我只是想讓你好好善待你自己,可是如今,你竟然爲了所謂的心結,爲了下界的自由,想要尋死!”
三祭司怔怔的望着二祭司,苦笑道:“我以爲你是做了祭司之後不甘心落我之下才……”
還未等三祭司說完,二祭司便惱怒的打斷道:“我不怕你誤會,我只怕你不醒悟,我更擔心你會因被招上天宮而是去過往的快樂,你越來越寡言少語,我只好給替補祭司下毒,希望你能在解毒的過程中找到那份快樂,師父,我的用心良苦,爲何你直到如今都感受不到!”
“二……”三祭司還想說些什麼,卻驚覺自己竟然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他愧疚的望着二祭司,想起曾經的種種,終難自禁的閉上了眼眸,他的腦中浮現出跟二祭司在下界的過往,羞愧的跌坐在地。
他怎麼會以爲,那個曾經照顧了他一年,即使他仇家打上了門都不肯離去的男孩會想要害他!
“蘇墨白,你若真的將內丹當做解藥給了樑以歡,你就真的對不起我曾爲你做過的一切!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做什麼神醫,沒有資格做我的師父!”二祭司再度拎起三祭司的衣襟,想要揚手給他一拳,拳頭沒有落到他身上,而是慢慢地垂了下來,二祭司深吸口氣,顫慄着鬆開了手。
蘇墨白,他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他在下界時的姓名,他是蘇家的九代單傳,他是下界聞名於世的神醫,他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師父,他曾經是整個蘇家的驕傲,甚至在他成爲祭司團一員時,他家族當中的每一個人都與有榮焉。
他的父母,以他能得到長生而雀躍不已,可是他呢?
他都做了什麼?
原來,這麼多年來有心結的人不是二祭司,而是他,是他蘇墨白!
原來他纔是被救贖的那個人,沒有什麼背叛,也沒有什麼比試毒攻醫術,有的,只是他的心結!
荒唐,真的太荒唐,他一直理所當然的事實竟然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真正的現實是,他錯怪他的好徒兒!
二祭司長舒口氣,瞪着三祭司道:“當年,我加入祭司團,是因我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來保護你,保護蘇家,可是沒想到,加入祭司團之後復出的代價,就是跟你們天人永隔,而你因爲耗損了太多的修爲,壽限將至,你又遲遲沒有後人,蘇伯父爲了你天天跪在我所在洞府下山的寺廟裡,替你祈福,求我帶你上天宮,求我讓你成爲祭司團中的一員,我一念之差,卻讓你痛苦了千百年,但我不後悔,若一切能重頭來過,我依然會如此,可我心中有愧,我答應過蘇伯父要好好照顧你,可我卻將你照顧成這副模樣,也不知蘇伯父在天有靈是否會怪罪於我。”
“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三祭司,不,蘇墨白痛苦的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了掌心,血順着之間滑落在地,形成斑駁的血跡。
“蘇墨白,你愧對我,愧對蘇伯父,更是愧對你自己!”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蘇墨白緊緊地握住雙耳,跪在地上低吟,“爹,是我負了你的期望,是我對不起蘇家!”
一切的始末終於揭開,兩行清淚自二祭司的眼眶落下,他本不想將這些公之於衆,可是他真的無法忍受蘇墨白這樣踐踏自己的生命!
雖然有想過事實跟聽到會有出入,但是樑以歡真的沒有想到,事實的真想竟然如此翻轉。
嗨寶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場壞人變好人,任性變貼心的反轉劇,感動的痛哭流涕。
十三祭司嘆息着抹了抹眼淚,輕聲道:“沒想到,二跟三之間竟然還有這樣感人的故事。”
大祭司鐵青着臉看向二祭司跟三祭司,沉聲道:“從你們踏上天宮的那刻起,你們就該記得,你們已經跟下界再無瓜葛,你們沒有名字,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身份,有的只是保衛天宮的責任,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們在下界的姓名!”
二祭司冷笑着甩袂,搖頭道:“若是可能,我還真的希望我能夠忘記那些名字,可是記得就是記得,大祭司,就算你說不允許,那些名字也永遠都在我的心裡,即使我嘴上不說,我心中也會念上千百遍,人的情感又怎麼是說收就收,說斷就斷的呢!若人真能如此,你又爲何會那過往的十三祭司念念不忘。”
“二祭司,你多言了。”大祭司冷冷的睨着二祭司,從齒間迸出這句話來。
“大祭司,請你先把二祭司跟三祭司的事情放下,今日是挑戰祭司大典,但凡祭司學院的人都能夠像所有的祭司發出挑戰,”樑以歡驀地打斷還想說出懲罰言論的大祭司,笑道,“方纔我指明要挑戰你,你該記得吧?”
大祭司眸光深深地凝望着樑以歡的臉,滿是柔情的問道:“你當真要挑戰我?”
“爲了休,爲了我的相公,我必須要挑戰你。”樑以歡冷睇大祭司,眸中盡是要將至打垮的堅定信念。
望着這樣一張臉,這樣一雙眼眸,大祭司彷彿回到了數百年前的那個深夜,當一襲夜行衣的十三祭司手持寶劍跟他對峙的時候,也說了相同的話,爲了那個男人,她必須要挑戰他!
雖然樑以歡跟十三性格不同,但是她跟十三一樣,想的都只是挑戰他,來救另一個男人。
大祭司彷彿想起了天道說的,他會在挑戰祭司大典上得到想要的一切,莫非說的就是樑以歡?
是啊,他早就沒了什麼想要的,他想要的就只有十三,他那麼的想念十三,他曾經想過,哪怕是散盡自己全部的修爲,將自己的魂魄打入十八層地獄,他都要再見十三一面,他想告訴她,他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願意去成全她,他願意放她走,放她跟她心愛的男人,以及她腹中的嬰孩一同離開天宮。
可惜,上蒼並沒有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
他也曾去懇求天道,復活十三,可是天道沒有時光倒流的本事,天地萬物都有着其固定的運行軌跡,就算是逆天,這時光也不會倒流!
如今樑以歡的到來,恰好彌補了他見不到十三的缺憾,在他有生之年裡,能夠見到她,他便無憾了。
懷着這樣的心情,大祭司從高臺上躍了下來,緩緩走至樑以歡身前,伸出手來,觸上了樑以歡的臉頰。
樑以歡本想避開他的觸碰,卻被他雙眸中的深情震撼的怔在當場。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眸,就好似飽經風霜的琥珀墜入了無底的深潭,只要伸手觸碰便會將整塊琥珀弄碎,那麼的深情,那麼的經不起一絲的拒絕。
冰涼的手掌觸碰到了她的臉頰,不斷地汲取着她臉頰上的溫度。
大祭司顫慄着將她一把擁入懷中,如果說這是一場夢,他願意在這夢中永遠沉淪。
被他抱住,樑以歡這纔回過神來,她不悅的將其推開,拿出赤雪鞭,狠狠的抽像大祭司的胳膊。
大祭司不閃不避,任由樑以歡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他的身體。
“大祭司,你這是想不戰而降?!”樑以歡緊緊蹙眉,對於大祭司的懈怠感到不滿,她的確想過以自己這像極了十三祭司的容貌來讓大祭司妥協,但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要用她的能力,真真正正的打敗大祭司!
大祭司看着蹙緊了眉的樑以歡,搖頭笑道:“這樣看,你真的很想她,都對某些事情有着強烈的執念,你們都那麼的驕傲,對於我的讓步會感到氣憤,果然除了性格之外,你們骨子裡也是一樣的。”
“不知身手是不是一樣利落!”樑以歡冷笑着甩出赤雪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銀針刺入赤雪鞭上,形成一條帶刺的長鞭,直擊大祭司。
銀針沒入大祭司的皮肉,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
血透過他的肌膚滲了出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剛死了徒弟的六祭司,看到大祭司如此,怨毒的剜了樑以歡一眼,繼而開口道:“大祭司,挑戰祭司大典的規矩你不會忘記吧,這裡沒有不戰而降,所有的祭司踏上這個擂臺都要使出渾身解數,力求打敗對手,千百年來,這個規矩都沒人打破,難道今日,你要親手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嗎?!”
聞言,大祭司微微蹙眉,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一次被樑以歡打斷。
“六祭司說的沒錯,大祭司你的確該認真的面對我這個對手。”樑以歡收回赤雪鞭,瞪着大祭司道,“若大祭司你不出手,就意味着你破壞了自己的規矩,我想天道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天道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樑以歡的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無法擺脫的夢魘,不斷地縈繞在大祭司耳畔。
他曾經做過違背天道之事,後果就是失去了他摯愛的女人,他知道,這是天道對他的懲罰,雖然天道一再的否認並沒有做過傷害十三祭司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即使是天道也不可能改變原本立下的規矩,因他逆天的行爲,在某種意義上破壞了世界的平衡,所以纔給十三祭司招來了殺身之禍。
若是此刻,他依然我行我素,破壞了挑戰祭司大典的規矩,恐怕,樑以歡也會有危險,不僅如此,恐怕整個天宮都會大亂。
事實上,大祭司想的並沒有錯。
因大祭司對樑以歡一再的忍讓,已經讓天宮衆人感到錯愕驚慌,更是滋生了六祭司的醋意,而六祭司的徒兒千白芷剛死,她正無處撒火,看到大祭司對樑以歡如此深情的模樣,怒火中燒,正想如何才能夠讓樑以歡永遠的消失。
而祭司團中的其他人知道了大祭司的軟肋就是樑以歡,便被展開行動,曾經是不知道大祭司的弱點,這才唯唯諾諾不敢多言,若是現在他們以樑以歡爲要挾來脅迫大祭司,他們便能在天宮爲所欲爲,到時候整個天宮的管理出現疏漏,又是一場人間浩劫。
思慮及此,大祭司斂起眸中深情,一臉正色的望着樑以歡道:“既然你執意要挑戰我,那就攻過來吧。”
看出大祭司的變化,樑以歡揚脣淺笑,“那我就不客氣的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