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以歡凝望北唐逸,泰然道:“你不會的。”
對於一個將王位看的比自己還要重要的人,是不會在這種關頭殺她的。
北唐逸震驚的後退了兩步,紫氣隨風而散,他並非是個爲逞一時之快的人,他的目標是那萬人之上,若是在此將她殺死,就只能遭到父皇遺棄,將他徹底的在王位繼承人上除名!
他不懂,他究竟哪裡不如冥夜?論靈力,風吼國上下誰人不知他是天下第一!論才知,他自然不在冥夜之下!論氣魄膽識,他馳騁沙場十幾年,從未吃過敗仗,永遠都在前方衝鋒陷陣!
而那北唐冥夜就只有在後方出謀劃策,就因多說了幾句話,獻上幾個良策,就被父皇賞識,就被萬民稱頌!
同樣是殺幾個下人,北唐冥夜就被父皇讚揚殺得好,而他就被說戾氣過重!
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北唐逸雙眸大瞪到近乎眥裂,滿是血絲的眸子直直的瞪着樑以歡,高聲問道:“你告訴我,我哪裡不配當帝王?!”
樑以歡清淺一笑,望着空中明月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是你的還是不要強求的好。”
北唐逸不甘心的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樑以歡擡手製止了。
樑以歡淡淡的睨了北唐逸一眼,而後坐回篝火旁,伸了伸懶腰,送客道:“武王,太晚了,還請武王回帳中歇息。”
北唐逸緊緊握拳,拂袖而去。
樑以歡見北唐逸遠去,以靈氣爲牀,和衣躺下仰望空中明月,笑着輕撫小腹,柔聲道:“嗨寶,你睡了嗎?”
嗨寶躺在樑以歡的肚子裡隨着母親的眸光一同望向空中明月,奶聲奶氣的迴應:“娘,我還在,娘,我想知道,將來在你的天下中會不會給嗨寶留一個位置呢?”
樑以歡笑着拍拍肚皮,眸中滿是柔情的說:“嗨寶,我就是天下,你就是我天下的唯一。”
“唯一?”嗨寶糾結的看向樑以歡,又問,“那爹怎麼辦?”
樑以歡無奈的撇了撇脣,“你就那麼喜歡你爹?”
“他是我爹啊,我當然喜歡了。”嗨寶用力的點頭,“但是我也同樣喜歡娘啊,嗨寶希望爹跟娘能一直在一起,這樣嗨寶就最開心了。”
樑以歡全然無視嗨寶的話,岔開話題道:“嗨寶,你覺得你國主爺爺心中最佳的皇位繼承人會是誰?”
“娘,你不要岔開話題。”
樑以歡輕笑,“你先回答娘。”
嗨寶認真的想了想,很鄭重的回答道:“所有的人都以爲,爺爺心中最佳的皇位繼承人會是爹,但是嗨寶覺得,爺爺心中最偏愛應該是叔叔北唐春。”
“我也這麼以爲,”樑以歡緩緩垂下眼瞼,若有所思道,“你爺爺之所以表現出疼愛北唐冥夜的模樣,爲的就是讓北唐冥夜跟北唐逸互鬥,這樣就給了北唐春足夠的成長時間,只是,北唐逸會中招不足爲奇,怎麼北唐冥夜也”
“娘,你太不瞭解爹了,他很孝順的,孝順到”嗨寶嘆氣道,“孝順到即使知道這是爺爺的陷阱,也心甘情願的往裡跳。他的心中是真的希望風吼國富強,如果爺爺肯將皇位傳給他,他會是一個好皇帝,好國主。”
樑以歡笑着搖頭,“也不盡然,北唐逸似乎對北唐冥夜十分不滿,如果北唐冥夜當了皇帝,北唐逸必會造反,北唐逸手握軍事大權,真的造反,輸贏難以估測,所以你爺爺才讓兩人先鬥,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到時候北唐春就可坐擁漁人之利,可真是一石二鳥啊。”
“薑還是老的辣,爺爺果然高招,就是可憐了爹啊。”嗨寶默默地替自己爹鳴不平。
“那也只能說他們北唐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話音剛落,北唐冥夜的聲音便從她身後響起。
“你說誰不是省油的燈啊?”北唐冥夜緩緩走至篝火旁,替樑以歡將燃盡的柴枝翻了翻,跟方纔的北唐逸如出一轍。
見到此情景,樑以歡忍不住笑道:“你們北唐一族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替女人翻篝火?”
北唐冥夜輕笑着揚眉,反問道:“怎麼,剛纔北唐逸也這麼替你做了?”
樑以歡頷首,調侃道:“你們的動作一模一樣,果然是親兄弟。”
“我是爲了我的孩子,”北唐冥夜再度揚手,將旁邊的柴枝都堆了過來,火焰燃的更旺,發出“茲茲”的聲響,他淡漠的白了樑以歡一眼,又道,“可不是爲了你。”
嗨寶激動的在樑以歡肚子裡大喊:“娘,你快看,爹對我多好,爹他真的很愛我!”
樑以歡好氣又好笑的瞪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從齒間迸出兩個字來,“閉嘴。”
北唐冥夜還以爲樑以歡此話是對自己說的,不由笑了起來,“怎麼,你因爲我不是爲了你翻篝火而生氣了?”
樑以歡沒好氣的白了北唐冥夜一眼,“無聊。”
“方纔北唐逸跟你說了什麼?”北唐冥夜似笑非笑的睨着樑以歡,輕聲問道。
樑以歡驀地擡眸,與北唐冥夜對視,字字清晰的開口道:“你大哥要我做他的女人,並要我跟國主說,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他的。”
“哧。”北唐冥夜忍俊不禁的擡手擋住了臉,先是聳肩輕笑而後放聲大笑,笑聲響徹整個山谷,“哈哈哈哈”
樑以歡再度白了北唐冥夜一眼,冷聲道:“有什麼可笑的。”
北唐冥夜笑望樑以歡,眸光璀璨若星,“你的誠實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那你可有答應?”
“我拒絕了。”
“爲何?他可從來不做沒把握之事,他的交換條件是什麼?一國之母的位置又或是半壁江山?”
樑以歡歪頭看向北唐冥夜,微微眯起了眼眸,“你很瞭解你大哥。”
“他畢竟是我大哥。”話音剛落,北唐冥夜便垂下眼簾,不再看向她。
她該是他唾棄的女人,可是如今,他竟然在不自覺間向她敞露自己的心聲!
樑以歡同樣彆扭的轉過頭去,她曾視他爲死敵,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的要殺了他,可是現在卻像朋友一般坐在篝火前聊心事,這未免太諷刺了一點吧。
是因爲什麼讓他們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因爲那次山洞中他救了她一命?還是因爲她想起了當年莊皇后的事情?又或者她輕輕擡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繼續想到,又或者是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
——
宮殿近在眼前,宮外的牆上依然貼着救治國主賞金千萬的皇榜,宮牆高砌,巍峨聳聳。
天子腳下,紫階高手衆多,正座城池泛着祥瑞紫氣。
據聞當年北唐黎選此地建築宮殿,是因此地乃是靈脈,地表靈氣四溢,可保他北唐一族人才輩出,可謂地靈人傑。
雨花石鋪地,蘊底流光,紅玉砌住,一派繁華。
北唐黎身得怪病,時兒清醒,時兒昏迷。
樑以歡進宮之時,恰好北唐黎還清醒着,在整個風吼國內,樑以歡就是一個傳奇女子,先是休了天底下最英俊睿智的男人北唐冥夜,再是搶奪了庶妹的靈根,殺死姨娘,最後還懷了皇家血脈帶着名醫歸來,而那名醫還口口聲聲說沒有樑以歡便不醫治國主。
而最最令北唐黎驚訝的是,他的小兒子北唐春也看上了樑以歡,這次北唐逸歸來又在他面前讚賞樑以歡,這種皇族三兄弟看上同一個女人的情景真的令他十分費勁,他真的很好奇樑以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降服他三個兒子。
他這三子,性格各有千秋,總不能都栽在同一個女人手裡吧!
爲此,當他清醒時得知樑以歡進宮,首要之事就是召見她。
都說虎父無犬子,對於樑以歡而言,見識了三位俊美不凡的王爺,她對國主倒是增添了幾分興趣。
聽聞樑以歡進宮,北唐春早早的便在宣文殿外等候,手中還捧着自己親手做的小糕點,糕點之內注入了充沛的靈氣,對於剛得到靈根的樑以歡來說,是極好的滋補勝品。
樑以歡若有所思的望着宣文殿,心中充滿疑慮。
宣文殿乃是北唐黎的寢宮,亦是靈氣最充沛之地,按理說常年居住於此,身體只會越來越好,怎麼會突然身染怪疾呢?而且北唐黎時兒清醒時兒昏迷,其他的症狀並不明顯,聽起來倒像是中了毒又或者是迴光返照,不管是哪一個,對於北唐皇室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若是中毒,那麼下毒之人樑以歡側目望向身旁的北唐逸,除了他,她還真想不出旁人。
“樑姑娘,你來了!”北唐春一見到樑以歡,便興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清澈的藍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遞出糕點,靦腆的說,“這個給你,對你跟胎兒都好。”
樑以歡一直都對北唐春印象不錯,她笑着接過糕點,揚眉道:“怎麼,連你都知道我懷孕了?”
“當今風吼國的子民都說樑姑娘你是個奇女子,你懷孕之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北唐春呆萌呆萌的望着樑以歡的肚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想要摸一下。
嗨寶謹提性的在樑以歡腹內大吼大叫:“喂,你這個白癡小叔,別碰我,聽到沒有!”
樑以歡本能的想要避開,誰知在她避開之前,已經有人攔住了北唐春的胳膊。
那人,便是北唐冥夜。
只見北唐冥夜利落的出手拉住了北唐春的手腕,冷睇着對方,似笑非笑道:“皇弟,你皇嫂的肚子可不能隨便摸,能夠行使這個權利的人只有我。”說完,他便鬆開了北唐春,而後撫上了樑以歡的小腹。
嗨寶十分陶醉的將頭頂在樑以歡的肚皮上,沿着北唐冥夜手的撫動而滑動自己的腦袋,只是嗨寶的這個舉動卻苦了樑以歡,樑以歡吃痛的捂着肚子,手中的糕點掉落一地。
要知道嗨寶在她肚子裡每一個小動作都可能會讓她痛上半天。
北唐冥夜只覺自己的掌心有一道暖流劃過,似乎能透過她的肚皮觸到孩子的實體,初爲人父的感覺真的是太奇妙了,他整整的望着樑以歡的肚子,又摸了一下。
納蘭星海瞧出了樑以歡的痛苦,驀地出手拉開了北唐冥夜,並替她把了把脈,輕笑着提醒道:“孩子太過活躍,母親是會很難過的。”
聽到納蘭星海的暗示,嗨寶這才安分下來,小聲道歉:“對不起嘛,讓娘受苦了,人家只是很想讓爹摸一下。”
“樑姑娘身子不舒服?”北唐春驚慌的看着樑以歡,滿眼的焦急,“怎麼會這樣呢,是不是趕路太辛苦,動了胎氣?”
樑以歡的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她疲憊的搖了搖頭,剛想回話便被北唐冥夜驀地打橫抱起。
北唐冥夜沒好氣的瞪了那北唐逸一眼,而後開口道:“恐怕是被皇兄的劍氣震損了心脈,加上懷有身孕接連大戰,身體受不了了。”
樑以歡有些恍惚的望着北唐冥夜,自從她與北唐冥夜等人進了宮,稱呼上便發生了細微的變換,統統使用了皇族的稱呼,大哥變成了皇兄,塗添一份疏離,至今她都記得北唐冥夜的那句,“他畢竟是我大哥。”這還是那個霸道嗜血的冥王嗎?
“被劍氣震損了心脈?還接連大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北唐春訝異的看向北唐逸,忍不住斥責道,“皇兄,樑姑娘她懷有身孕,你怎麼能跟她交戰還是用劍氣呢,萬一傷了她跟腹中的孩兒怎麼辦?!”
北唐逸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別有深意道:“怎麼,三皇弟你也看中了這樑姑娘?”他刻意拖長了樑姑娘三個字,眼尾餘光掠過身旁的北唐冥夜,“三皇弟向來脾氣溫諾不喜女色,如今也會爲了個女人而吼起我也來了,不知是該爲三皇弟的開竅而開心呢,還是該爲某人擔憂呢?”
北唐冥夜淡漠的橫了北唐逸一眼,悠然開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隻能說明我眼光獨到。”
加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北唐春也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氛,頓時打起圓場來,“好了,父皇還在等樑姑娘呢,我們先進殿吧。”
“三皇弟說的是,我們這就進殿。”北唐逸先行跨進殿內,笑意內斂。
宣文殿內比外殿要樸素的多,一副蓮花織錦圖做成的屏風率先映入了眼簾,整個殿內古樸素雅,年份已久的銅鼎香爐燃着沁人的香氣,提神醒腦,殿內兩側掛滿了名川古畫,雖然樑以歡不識畫,卻也看出這些古畫都出自大家手筆,一幅畫可買一座城池。
在看北唐黎本人,劍眉星目,發黑眸利,完全不像是三百餘歲之人,經過近日的操勞,兩鬢染上一行白髮,卻越發顯得有威儀,若是放在現代,恐怕就是小姑娘們追逐的英俊大叔形象,帶着一股成熟的韻味。
看在北唐三兄弟的容貌,恐怕都是繼承了他北唐黎的樣貌。
樑以歡從北唐冥夜的懷中跳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屈身行禮道:“民女樑以歡拜見國主。”
“哦?你就是樑以歡,擡起頭來給朕看看。”北唐黎笑望樑以歡,隱約間能分辨出她的修爲只是白階,不由得蹙了蹙眉,聽聞她奪取了庶妹的靈根,爲何還只是在白階的階段,這跟他所聽聞那個奇女子,似乎有所不同。
然而這些想法,在樑以歡擡起頭來的時候全部傾滅了。
視一切皆爲虛幻的清冷雙眸直入人心,徹底震撼了北唐黎,因爲這雙眼跟逝去的莊皇后一模一樣,那眼神那姿態,若不是他知曉這是樑勇之女,他還真的會以爲是莊皇后再世!
北唐冥夜見北唐黎神色一晃,自然也知他是想起了母后,忙開口道:“父皇,此次納蘭神醫隨兒臣跟兒臣的王妃一道回宮,不如先讓納蘭先生爲父皇診治病情,再敘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