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機會,讓你挽回至親的性命,你可甘願?”梅月晨眸光深深地凝望着蘇墨白,“若是要你在你的安危跟至親性命之間做抉擇,你會選擇苟且偷生,還是賭上自己的全部?”
蘇墨白輕笑着嘆了口氣,繼而望向梅月晨道:“既然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須問我?”
自顧自的嘆了口氣,梅月晨笑望空中耀眼的太陽,“如若是我,就算明知飛蛾撲火,我也要嘗試,失去至親至愛的痛,我真的無力再去面對,可是,換一種思緒,有得失去又何嘗不是一種擁有?”
“有得失去又何嘗不是一種擁有……”蘇墨白沉思了半晌,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忽而放聲大笑,“你說的對,有得失去也算曾經擁有,若天下人都有你這等覺悟,世間便再無痛苦折磨,人生在世,無非就是要活得痛快!哈哈哈哈哈……”
“擁有之後,恐無人捨得失去,只是不失去又怎能感悟良多,舍與得之間本就個因果關係,得到之後必然有捨去的那天。”梅月晨眸底閃過一抹悲涼,苦笑道,“我始終以爲,真正疼惜一個人,就要以她的意志爲先,而並非是自我意志的對她好,我以爲我能痛快的做到這一點,哪怕最終會永遠的失去她,可惜,真的面對着這一天,我竟然開始猶豫了。”
“追尋心的答案,猶豫過後,還不是會痛下決心。”蘇墨白將碾碎的草藥輕輕拋向空中,零落的草藥好似散落空中的星塵,泛着隱隱流光。
一陣風吹過,辛苦碾碎的草藥頃刻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沉寂了片刻,蘇墨白這才笑看梅月晨道:“小梅,我能爲你爭取的時間無非也就是碾碎草藥的星點時光,做你該做的去吧。”
梅月晨心領神會的與蘇墨白交匯了個神色,轉身奔向樑以歡的臥房。
按理說碾完藥,蘇墨白便會送與樑以歡然後安排樑以歡一家離開天宮,將草藥丟棄,無非是想拖點時間,給梅月晨跟樑以歡說明白的機會。
蘇墨白深深地望了梅月晨的背影一眼,脣角不自知的上揚,他本也在猶豫,聽了梅月晨那一番話便豁然開朗,既然無法改變事實,就用最好的方式來面對它,至少此生不留遺憾,他不想將來有一日,樑以歡會像他那般,終日在悔恨中度過。
臥房中,僅剩下樑以歡跟昏迷不醒的嗨寶兩人,北唐冥夜擔憂自己身體情況會被樑以歡發現,只能儘量避免與樑以歡共處一室,尋了個理由便跟着蘇執念出去了。
嗨寶傷重,即使服下了蘇墨白的靈丹也須調養幾日纔會甦醒,樑以歡懷抱着緊鎖着眉陷入昏迷的嗨寶,素來清冷的眸蒙上了一層氤氳。
是爲了她,嗨寶是爲了她纔會被大祭司傷成這樣,若非她一念之仁不捨奪取蘇墨白的內丹,她也不會鋌而走險的去挑戰大祭司,嗨寶更不會因此被傷得這般嚴重。
她終究不是個好母親,時至今日,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曾經那個狠辣至極的樑以歡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逐漸的,她似乎被嗨寶潛移默化了,成爲了另一個人。
沉重的負累也成爲了她幸福的枷鎖,或許正是因爲多了幾份牽掛跟柔情,她才覺得自己的人生越發的有血有肉。
過往的一切就像幻燈片一般在眼前閃現,在現代的生活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再也不想,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時候,再也不想變成那個只懂得下毒製毒的行屍走肉。
“嗨寶,娘答應你,等我們回到了斬仙國,娘就跟你爹一起帶着你歸隱田園,在也不理會這天下的紛爭,管他什麼天道,管他什麼天下,只要我們一家三口能夠平平安安的共度此生,娘願意放棄所有的執念,娘只希望你能夠平安長大,給娘取個兒媳婦,你說好不好?”樑以歡顫慄着擡手撫上嗨寶的額頭,明知嗨寶不會回答她,卻還是忍不住說着對未來的暢想。
她知道,嗨寶聽得到。
她欠嗨寶一條命,若非嗨寶救她,如今躺在這裡的,不,若沒有嗨寶救她,她恐怕早就死在了擂臺之上。
不知不覺間,淚水盈滿了眼眶,她強忍着想要抱着嗨寶失聲痛哭的衝動,緊緊握起了拳頭。
剛進屋,便看到樑以歡淚眼婆娑的模樣,梅月晨尷尬的將踏進屋的腳收了回去,站在門外輕輕釦了扣門邊。
“叩叩叩。”
樑以歡迅速擡手拭掉了眼角的淚,打起精神來看向門外的梅月晨,柔聲道:“師兄,你來了。”
“恩。”梅月晨深吸一口氣踏入房門,走至樑以歡身前,輕聲道,“師妹,師兄有話想說。”
“師兄這是想要與我告別?也難怪,此次一去,你我二人恐怕再無緣相見,以歡本該向師兄告別,可惜我……”望向懷中的嗨寶,樑以歡欲言又止,隨即敷衍的笑了笑,此時此刻,她哪裡還有心思去跟人告別?
輕輕搖了搖頭,梅月晨這才稟明來意,“師妹,我並非是來跟你告別的,而是想要告訴你一件有關於北唐冥夜的秘密。”
另外一頭,北唐冥夜在蘇執念的攙扶下來到了客房,蠱毒不定期的發作,令他痛不欲生,身體就好似有無數的火團焚燒,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強烈的痛楚逼得他將兩手摳進了客房的牀柱,血順着他的指尖滑落,滴落在地形成妖豔的紅。
蘇執念緊緊蹙眉瞪着北唐冥夜道:“你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抑制蠱毒的痛苦,就不怕被以歡發覺?”
一邊說着,蘇執念一邊按住北唐冥夜的雙手,用擰乾的毛巾替北唐冥夜擦拭掉指尖的血液,唉聲嘆氣道:“雖說我能夠體會你的良苦用心,但我並不支持你隱瞞以歡你的情況,要知道,她總有發覺真相的一天,若她知道你爲了她的平安而喪了命,她該會多麼的痛苦,多麼的無法原諒自己,哎,你這又是何苦。”
“呵,若我沒記錯,”北唐冥夜緊咬牙關,勉強笑出聲來,“二祭司你從前也是這般隱瞞三祭司,將所有的一切都抗在肩頭,我想,若時光倒流,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依然會瞞着三祭司,只因你想讓他無憂的度過每一天,哪怕他將來會痛苦,你也希望他能多快樂一天,不是麼?”
“你們是夫妻,本就該患難與共!”蘇執念不甘願的迴應。
北唐冥夜冷笑,“你們是兄弟,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你!”蘇執念不悅的瞪着北唐冥夜,再度嘆了口氣,“算了,我說不過你,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我可提醒你,以你目前的狀態,可沒有辦法瞞得過善於醫術的以歡。”
北唐冥夜眸光一凜,與蘇執念對視,“師傅可有法子剋制住這蠱毒?哪怕是暫時壓制也可。”
“所謂天地萬物相生相剋,我畢竟也追隨了墨白多年,毒術醫術也算精湛,就算我解不開墨白的蠱,也有辦法找到壓制住這蠱的另一種毒,我曾想過用這毒來壓制你的蠱,可是……”蘇執念遲疑的看着北唐冥夜,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什麼?”北唐冥夜一把按住蘇執念的肩膀問道。
蘇執念輕輕從衣袂當中掏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嘆息道:“可是它畢竟是種致命的毒藥,兩種烈性毒藥相互碰撞,必定會讓你痛不欲生,若你服下了它,的確可以壓制住那種隨時隨地的痛楚,卻會將這些痛都凝聚在每晚的深夜,並且一日比一日痛,直到你生命的終結。”
話音剛落,北唐冥夜便奪過蘇執念手中的藥丸,一口吞下。
“哎你,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吞了!”蘇執念急忙掰開北唐冥夜的嘴,急聲道,“你可知那夜晚的痛苦有多可怕,只怕你將來不是被那蠱毒毒死,而是被這種痛疼死的!你好歹也要聽我說完在吃它啊!”
北唐冥夜調整內息,以內力將剛吞下的丹藥迅速的與身體融合,果不其然,纔剛服下不久,他便覺體內一片清和,疼痛大減。
蘇執念沒好氣的瞪了北唐冥夜一眼,再度嘆息。
看着這樣兩個有情人備受折磨,他還真是於心不忍吶。
又過了半晌,蘇墨白端着煉製好的丹藥跟碎藥包來到北唐冥夜所在的客房,當他看到北唐冥夜面色如常的模樣,迅速將藥丸跟藥包往蘇執念身上一丟,握住北唐冥夜的手腕,緊蹙眉心道:“有人將另一種毒種入了你的體內?!”
說完便扭頭看向一旁故作無辜的蘇執念,蘇墨白厲聲喝道:“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啊!”
“三祭司莫要責怪二祭司,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北唐冥夜緩緩站起身來,淡漠的掃了一眼屋內的兩人,又道,“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與其無時無刻受那蠱毒摧殘,倒不如像如今這般。”
蘇墨白搖頭,“你這是在縮短你的陽壽,如今大祭司已死,已經沒人能夠煉製出休,你會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北唐冥夜清淺一笑,“消失又如何,只要她心中有我,哪怕是身體殘破,我也會用我之意志陪伴在她左右,無論我做過什麼,都是爲了讓她好好活下去。”
“北唐冥夜,你以你自我的意志來替以歡做出選擇,就真的是爲了她好嗎?”蘇墨白糾結的望着北唐冥夜,說出心中所想,“若你真的愛她,就該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何須讓她選擇,或許我的愛是自私的,我無法去顧及她的想法,我只知道,我要讓她活着。”
蘇墨白還想說着什麼,卻被北唐冥夜擡手製止。
北唐冥夜擡眸望向屋外,揚眉輕笑,“你不用再勸我了,我一心只想護我妻兒周全,至於其他,哪怕她將來恨我,我也無悔,作爲一個男兒,讓他們平安是我終生的責任,哪怕我的壽命即將終結,我也要在我活着的時候進到這份責任。”
驀地,北唐冥夜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看向蘇執念跟蘇墨白,開口問道:“你們都在這裡,梅月晨跟金山海呢?”
蘇墨白思忖了半晌,迴應道:“金山海還在小梅的屋子裡生悶氣,至於小梅……他去找以歡了。”
“我就知道他沉不住氣!你們怎麼不攔着他!”北唐冥夜狠擲衣袂,大步踏出了房間,本想樑以歡的房間。
房內,樑以歡與梅月晨相談甚歡,看到北唐冥夜的身影,還笑盈盈的衝其招手,“冥夜,你快過來謝謝梅師兄。”
“謝謝梅師兄?”北唐冥夜警惕性的看向梅月晨,來回打量對方一番,不確定的問道,“爲何要謝梅師兄?”
樑以歡輕輕擁住北唐冥夜的腰,將頭靠上了他的胸膛,笑道:“梅師兄知道你我身體不適需要調養,刻意跟師傅要求隨我們一同去下界,好在路上照顧嗨寶,嗨寶有人照顧,你我也可盡心調養身體,免得回了斬仙國讓父皇母后還要替我們擔憂。”
莫諱如深的看了梅月晨一眼,北唐冥夜笑着拱手道:“那的確該謝謝梅師兄,不過我的身體已無大礙,可以照顧嗨寶,就不勞煩梅師兄了。”
梅月晨笑容滿面的望着北唐冥夜,“怎麼會是勞煩呢,你身上的蠱毒剛解,正是虛弱的時候,若在費心照顧嗨寶,恐怕對你不利,萬一你病倒了,豈不是會讓師妹傷心難過,我這個做師兄的可見不得師妹爲你心傷。”
“梅師兄還真是關心師妹。”北唐冥夜冷冷一笑,便擁着樑以歡坐下,得意的衝梅月晨揚了揚眉。
毫不在意北唐冥夜的挑釁,梅月晨從腰間掏出一方繡帕,小心翼翼的替嗨寶擦拭着臉上的細汗。
跟隨北唐冥夜身後而來的蘇執念跟蘇墨白有些詫異的看着屋內的情景,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着實猜不透梅月晨的想法,本以爲梅月晨會告之樑以歡北唐冥夜蠱毒未解之事,卻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在此閒聊,還聊的如此歡快。
蘇墨白若有所思的看着樑以歡,陷入了沉思當中。
不知何時,蘇墨白跟蘇執念已經退出了房間,而梅月晨也悄無聲息的把嗨寶抱了出去,一時間,房內只剩下樑以歡跟北唐冥夜兩人。
樑以歡感激的看了門外一眼,她知道,他們這是在哎給他們夫妻單獨相處的機會。
北唐冥夜背對着樑以歡,略微有些不安,他不確定梅月晨跟她說了些什麼,他擔心,擔心以歡會不顧一切的替他解毒,他擔心他會害的以歡喪命!
驀地,一個溫軟的身子靠上了他的後背。
他剛準備轉身,便被身後的樑以歡攔了下來,只見她伸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腰身,笑意盈盈的開口道:“冥夜,等我們將母后治好,我們就帶着嗨寶去到一個與世無爭之地,平平凡凡的度過一生可好?”
“平平凡凡的……”北唐冥夜垂下眼瞼,凝望地面,輕輕擡手握住了樑以歡的手背,“若我記得不錯,你該是個嚮往轟轟烈烈的女子,這可是你心中真正的心願?”
瞪大溼潤的雙眸,樑以歡抿脣笑道:“轟轟烈烈只是我年輕時的妄想,如今有了你有了嗨寶,我只怕自己活得不夠長,無法跟你長相廝守,無法看着嗨寶長大,身爲人母,我早已沒了當年的氣焰,身爲人妻,我也明白什麼叫平安是福,你爲了我放棄了風吼國的皇族身份,我只不過放下那點妄念,又算的了什麼,我只希望,我們一家三口,不,如今已經是一家四口了,希望我們一家四口能夠平安無事的渡過一生。”
“一生怎麼夠,若是要過,我想要跟以歡過生生世世。”北唐冥夜一把拉住樑以歡的胳膊,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下本輕輕靠上了樑以歡的額角,“即使老天真的讓我們過了生生世世,我也覺得不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覺得不夠,我恨不得自己能多出好幾倍的時間來跟你廝守,我恨不得自己能夠活千秋萬世,只爲守你輪迴,我恨不得將我全部的生命燃盡,爲你照亮前方旅途,”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恨不得將你揉進我的身體,再也無法分割。”
“冥夜……”樑以歡怔怔的望着北唐冥夜略顯癲狂的臉,眸底泛着淚光。
北唐冥夜眸光一暗,平復心緒道:“只是,我依然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我愛的是那個鋒芒畢露的女子,我愛的是那個行事狠辣卻又不是分寸的女子,我愛的是那追求轟轟烈烈,永遠不計後果不斷向前的女子,我不希望你改變,更不想你改變,不變初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你跟孩子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我爲你們保駕護航,你大可放心去追求想要的一切。”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們陪在我的身邊,”樑以歡緊抱住他,“只要有你們,不管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對我來說都是快樂。”
“一天兩天是快樂,一年兩年是快樂,但是,一輩子不是一天更不是一年,對於我們這種修煉有成的高手而言,一輩子幾乎就等於永生永世,要你永遠過着平淡如水的生活,要你永遠放棄曾經的追求,那就不是快樂,而是痛苦,”北唐冥夜冷睇懷中可人兒,一字一頓道,“你已爲我完成了畢生心願,我自然也要爲你尋得永生永世的歡愉。”
緩緩擡眸,與北唐冥夜的眸對視,樑以歡眸光閃爍道:“你的心願是什麼?”
“我曾經的心願是弄清母后逝去的原因,是孝敬父皇保我風吼一世安寧,而如今,”北唐冥夜笑着擡手撫了撫樑以歡的額發,柔聲道,“是守護在你身邊,讓你快樂。”
望着他,樑以歡含淚笑道:“有你在我身邊,足矣。”
屋內的纏綿顯得屋外格外淒涼,他們的一字一句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梅月晨的耳中,梅月晨靜靜地站在門外,神色沒落。
蘇執念看不下去的想要進屋打斷兩人,卻被梅月晨一把攔住。
蘇執念沒好氣的瞪了梅月晨一眼,冷聲道:“時辰差不多了,也該是時候送他們一家離開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不懂得爭取也就罷了,還總是做些莫名奇妙的事情,看着他們一家和和美美,你就開心了?!”
“開心,”梅月晨苦澀的笑道,“她開心,我就開心,師傅,你還是讓他們多待一會兒吧,我想,無論是樑師妹還是北唐冥夜,一定都很珍惜現在的時光。”
“真是被你們氣死了!”蘇執念氣鼓鼓的轉過身去,懶得在看梅月晨,雖然面上顯得很氣憤,其實心中早就被樑以歡跟北唐冥夜的感情融化,也爲梅月晨的癡心動容,他只是覺得無奈,他的這三個徒弟明明都是那麼好的人,卻被上天作弄,不得善終。
蘇墨白擔憂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青花瓷瓶,遞給梅月晨的道:“這是大祭司供奉在天道排位下的休,這恐怕是世間最後一顆能夠令人增長壽限的休了,如今我將它交由你來保管,帶去下界醫治以歡的娘。”
“這就是休?這就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休?”接過那個小瓶,梅月晨端詳了片刻,冷笑道,“爲了它,樑師妹跟北唐冥夜拼盡了全力,可是最終它又救得了誰?”
沉默了半晌,蘇墨白這才答道:“它救得了以歡的母親。”
梅月晨輕笑着頷首,“爲了它,北唐冥夜付出生命的代價,一命換一命又怎是以歡的初衷?人永遠也勝不過天,天道永遠也不會讓人佔到便宜。”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也許,這只是上天給他們的一場歷練,你只要做好你分內之事,自然不會有錯,同時,我也警告你,千萬不要做出過激的事情,不然,你只會連累了以歡跟冥夜。”
扭頭看向蘇墨白,梅月晨垂下眼瞼道:“師尊似乎話中有話。”
“天道輪迴,天道的心思並非尋常人可以思量,就算你有逆天的本事,也不該插手旁人之事,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生活的軌跡,過多的參與,只會引發血光之災,催動他人命中的厄運,你本就是天宮之人,與下界之人不宜多做接觸,他們在天宮時得到我們的幫助,都是他們的命,同樣的,他們在下界也就跟我們斷了關係,若再得到你的幫助,下場可見一斑。”
“若是真會催動厄運,就來催動我的好了,盡人事,聽天命,若真要懲罰,我願意承擔一切罪責。”梅月晨堅定地看向蘇墨白,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護他們周全。”
眼看梅月晨如此堅持,蘇墨白也只能無奈的搖頭。
收拾好行裝,樑以歡一行人便被送離天宮。
再度回到下界,樑以歡等人只覺身輕如燕,沒了強大的靈壓,倒也讓他們感到輕鬆了不少。
不遠處,馬車已經備好,只等樑以歡等人上車。
帶着斗笠的馬伕瀟灑的摘掉了斗笠,衝樑以歡等人拱手道:“樑師妹,梅師兄,請上車。”
梅月晨差異的望着眼前的馬伕,不可置信的開口道:“杜江,怎麼是你?”
樑以歡亦是吃驚的笑道:“杜師兄,你這是……”
“師傅不放心你們,特派我來護送你們回斬仙國。”杜江笑着拉開了車簾,示意道,“敢不趕緊上車,免得誤了國母病情。”
樑以歡感激的望了杜江一眼,隨即跳上了車。
北唐冥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杜江,緊跟樑以歡身後。
梅月晨將嗨寶交給了北唐冥夜,便跟着杜江一同坐在了馬車前,一同駕車。
這一路上平靜的略顯詭異。
眼看就要到斬仙國境內,荒蕪的土地令人感到不安。
樑以歡頻頻撩開馬車帷幕朝外望去,看到的卻僅有一片的荒蕪,擔憂逐漸浮上眸底,淺蹙眉心。
按理說她離去十幾日,父皇纔派人在城外接應她纔對,可是看來看去,這城外卻連半個侍衛都沒有,未免也太過冷清了,就算是平日,也不至於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因耗損了大量的體力,北唐冥夜抱着嗨寶在馬車內歇息,雖然有另一種毒素壓制這蠱毒的發作,卻也給他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損傷,休息能暫時爲他補充體力。
由於過於安靜,梅月晨謹慎的環顧四周,將馬車在城門前停下。
杜江跳下馬車,來到城下,大力的叩響城門。
然而,城內依然沒人響應。
錯愕的對視一眼,梅月晨與杜江同時站在城門口,一齊釋放靈氣,強行將城門打開。
這一開城門,更令人訝異的一幕出現了。
整座城,不,準確的說,是整個斬仙國就好似一座死國,不見半個人影,甚至於連個貓貓狗狗都看不到。
荊棘爬滿了內城牆,嗅不到半點生氣。
樑以歡震驚的看着空蕩的四周,不想的預感涌上心頭,也顧不上車內的嗨寶跟北唐冥夜,樑以歡頭也不回的往皇宮奔去。
紅裝綠瓦的宮殿竟在短短十幾天裡全部變爲黃金所築,而樑以歡也終於在這皇宮附近看到了幾名侍衛。
只是那些侍衛就像是些沒有靈魂的去殼,面色暗淡,毫無表情,走起路來宛若一具行屍走肉。
侍衛們見到樑以歡也不行禮,只是面無表情的望着她,不發一言。
樑以歡逐步走到皇宮前,剛想踏進宮門,便被其中一個侍衛給攔下。
侍衛僵硬的身子擋在了樑以歡的身前,冷冷的說道:“皇宮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大膽,難道你連我都不認得了?!”樑以歡惱怒的將侍衛推倒在地,想要強行進入皇宮。
誰知,就在她的腳即將踏入宮門的那刻,周圍巡邏的侍衛蜂擁而至,將樑以歡團團圍住,手持長矛齊齊刺向樑以歡。
樑以歡縱身一躍,閃過了他們的攻擊,隨即利落的揚手,強勁的靈氣自她掌心拍出,將那些侍衛震飛。
震飛了的侍衛骨骼龜裂,卻依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完全不知道疼痛。
因擔憂樑以歡的安慰,緊跟而來的杜江與梅月晨,見有人想對樑以歡出手,紛紛上前護駕。
剛開始,梅月晨跟杜江還不敢對那些侍衛下死手,他們畢竟是天宮之人,在下界殺生總是不好,可是他們後來發現,這些侍衛就算是斷了胳膊折了腿也依然不停歇的攻上來,他們甚至從這些侍衛的身上感覺不到一丁點生的氣息,便紛紛使出殺手鐗,將侍衛的身體打碎成粉末。
一來二去,梅月晨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杜江不斷地爲兩人施展治療術,接觸梅月晨的疲憊。
“這些人明明都沒了生氣,怎麼還不斷地攻上來,究竟是誰控制住了他們?!”梅月晨大口的喘息,護在樑以歡身前。
杜江細細打量了那些侍衛一番,迴應道:“以當下的形勢來看,這些人像極了十一祭司的傀儡,怎麼打都沒有用。”
“傀儡?”樑以歡驀地擡眸看向那些侍衛,恍然大悟道,“莫非是有人以控制術控制住了他們?誰有這麼大的能力,能夠同時控制住這麼多人……”
思慮及此,樑以歡再度凌身,踩着那些侍衛的肩膀,飛入了皇宮,朝着微生景麒跟秦翾的寢宮飛去。
梅月晨與杜江交匯了一個眼色,便跟着樑以歡而去。
杜江快速的奔回馬車,叫醒了還在昏睡中的北唐冥夜,抱着嗨寶一同本想宮內。
天子的寢宮前站滿了面無表情的大臣,樑以歡挨個拍拍那些大臣的臉,卻始終沒人有反應,她尋遍了寢宮,都沒有找到微生景麒跟秦翾的影子。
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她快速奔向微生鈺的宮殿,卻看到身着龍袍背對着他的熟悉身影。
在這個身影旁邊,還站着頭戴赤金面具的金逸。
由於看不到微生鈺的神情,樑以歡驚慌的走到他身前,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手。
眼看手就要碰上微生鈺的臉頰,微生鈺驀地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而樑以歡的手亦是微生鈺牢牢緊握。
“皇姐,你回來了?”見到來人是樑以歡,微生鈺頓時激動的望着她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皇姐,我等得你好辛苦,我好想你!”
他正說着,便一把將樑以歡擁入懷中,整個身子因興奮而微微顫慄。
梅月晨見有男子抱着樑以歡,還想上前將微生鈺拉開,卻被金逸拔出的佩劍給攔住了去路。
金逸冷睇梅月晨道:“不許你打擾主人敘舊。”
“就憑你也想攔住我?”梅月晨冷哼一聲,以氣化劍刺向金逸的手腕。
金逸冷笑着回擊,竟然能跟梅月晨打成平手。
梅月晨詫異的看着金逸,沒想到在下界竟然能有跟他實力相當之人,煞是驚歎。
驚歎過後,梅月晨便覺得恐怖,如果說一個僕人實力如此,那金逸的主人……
梅月晨下意識的看向微生鈺,當他真真正正的看清微生鈺的面容,整個人便陷入了震驚錯愕當中,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跟死去的大祭司長得一模一樣!雖然他曾聽樑以歡說過,她有個弟弟跟大祭司的容貌相似,他卻沒有想到竟會是一模一樣!
直覺告訴他,微生鈺很危險!
想到這裡,他便急聲喊道:“師妹,那個人很危險,我懷疑這斬仙國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拜他所賜!”
樑以歡開始以爲微生鈺是還沒來得及被控制而感到高興,經過梅月晨的提醒,她迅速的開來了自己跟微生鈺之間的距離,想到斬仙國種種奇怪的跡象,敏銳的察覺到了微生鈺身上氣息的不同,她竟然能在微生鈺的身上感知到四大神族的氣息,其中以雪族氣息最爲強盛!
她驚愕的望着眼前的微生鈺,看着那個曾經溫潤如玉的男子變成了如今這般殺氣凝眉,頓時踉蹌着後退了幾步。
看到了樑以歡眸中的震驚,微生鈺焦急的向前踏了一步,解釋道:“皇姐,你不要怕我,我,我可以向你解釋的!”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樑以歡不可置信的看着微生鈺,眸子逐漸變得凌厲,“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皇姐,我……我也不想這樣的,我是無心的,我真的是無心的!”微生鈺驚慌的垂下眼眸,不斷地搖頭道,“是他們不聽話,明明是他們不聽話,他們說我並非皇族子嗣,一定要彈劾我,我也是不小心,不小心纔將他們變成了這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皇姐,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只知道,我曾想方設法讓他們恢復正常,可是無論我怎麼做,我都做不到……”
樑以歡死死地盯着微生鈺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眸,“你在說謊,以你的性格若是我冤枉了你,你早就氣憤難平的大吼大叫,微生鈺,你在騙我!”她的腦中驀地浮現微生景麒跟秦翾的臉,不安的又道,“父皇跟母后呢?爲何我方纔去他們寢宮都尋不到人,下人都在,爲何就他們兩人不在?!”
原本還一臉驚慌的微生鈺,瞬間恢復了淡漠的神情,冷笑起來,“我就知道我瞞不過你,皇姐你聰慧過人,我怎麼可能瞞得過你,你想知道父皇母后在哪裡,就跟我來。”
微生鈺輕笑着自樑以歡肩頭擦身而過,一隻手有意無意的撫上了樑以歡的腰身。
樑以歡遲疑的看了微生鈺一眼,隨即跟了上去。
看到樑以歡跟微生鈺走遠,梅月晨也顧不上纏着他的金逸,便想追上去。
誰知因他分神被金逸鑽了空子,金逸高舉長劍,朝着梅月晨毫無防備的右手臂砍了下去!
“啊——”伴隨着一聲慘叫,血順着斷開的臂膀噴涌而出,冷汗瞬間佈滿了梅月晨的額角,方纔他只覺手臂一涼,整隻胳膊便失去了只覺,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就已震驚的發覺,自己的胳膊竟然已經被金逸砍斷!
這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被一個下界的侍衛傷成這樣?!不行,他沒有時間在這裡跟這個侍衛繼續耗下去了,師妹跟着那個長得跟大祭司一模一樣還透着些許詭異的男人走了,他必須要跟上去!
凝聚體內所有的靈氣,他利落的擡起另一隻手,以氣化劍刺向金逸的小腹。
金逸不閃也不避,劍氣直接沒入了他的小腹,然而他的脣卻還噙着着陰鷙的笑意,被貫穿的小腹隨着他這個笑容的綻放而逐漸癒合。
劍氣被他的軀體吞沒,而他的傷口就像是從未受過傷一般平滑。
梅月晨踉蹌着向一旁退去,拾起地上的手臂,朝着樑以歡的方向奔去。
金逸緊隨不捨,眸底泛着嗜血殘佞的光芒。
微生鈺帶着樑以歡進入了自己的寢宮,寢宮內躺着幾名跟樑以歡容貌相似的女子屍體。
這些女子個個衣衫不整,香肩外露,風姿綽約煞是***心脾。
然而這些女子卻個個面露驚恐七竅流血而亡,似乎在死前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之事。
緊緊蹙眉,樑以歡便將放在這些女子身上的目光挪開了,冷聲開口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父皇跟母后呢?”
“皇姐,難道你就不好奇,這些女子是誰?難道你看不出她們的容貌跟你有多麼的相似?”微生鈺幾近癲狂的指着地上的幾具女屍,高聲道,“她們都是我的妃子,那個叫齊妃,這個淑妃,還有你腳邊的那個叫……”
還未等微生鈺介紹完,樑以歡已經出口打斷道:“她們叫什麼我並不關心,我只想知道父皇跟母后在哪兒?!”
“不關心?”微生鈺憤懣的瞪着樑以歡,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麼不在意我的感受?難道在你得知我納了妃子之後就沒有一點點的不開心跟失落,難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個可有可無之人?皇姐,你以前不是這樣,你以前很關心我的,爲何如今要這麼冷落我?!”
正說着,微生鈺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樑以歡的臉頰,卻被樑以歡一巴掌打開了。
“我最後問你一次,父皇跟母后呢?”樑以歡死死地瞪着他,厲聲道。
觸不到樑以歡的臉頰,微生鈺驀地哈哈大笑起來,“皇姐,你爲何要如此待我,我對你付出真心,可是你,可是你竟然將我視爲螻蟻,哈哈哈哈,你想知道父皇跟母后在哪兒,我偏偏就不告訴你!”
樑以歡惱怒的拽住了微生鈺的衣襟,眸底噴出憤怒的火焰,“微生鈺,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微生鈺一把將她推開,笑得淒涼,“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只是在我我自己的方式表達對你的心意,樑以歡,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你親生弟弟,你明明能感覺到我對你並非是普通的姐弟之情,你明明都知道,爲何還要這麼對我?!”
“你在說什麼?”樑以歡怔怔的望着微生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雖然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不同,卻也只當做姐弟情來看待,她從未有過親情,更沒有過弟弟,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將他對她的好,看做了弟弟對姐姐的憐惜,即使她感覺到了丁點兒的愛意,也只當做他年少無知對姐姐的一點憧憬,卻沒想到,他竟然到了如此癲狂的地步!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面對我對你的感情嗎?”微生鈺落寞的望着樑以歡,“樑以歡,你真殘忍,你明知道我父母是被父皇母后所殺,明知道我們不是親生姐弟,明知道我愛你,你卻依然這樣待我,你說,你爲何要如此待我,爲何啊?!”
“我雖知道你父母之死跟母后脫不了干係,也明白你我二人並非親生姐弟,但我一直都將你當做親生弟弟來看待,之所以不告訴你你的身份,也是擔心你的身份暴露會遭到其他氏族的排擠,更擔心你會因此一蹶不振,”樑以歡緊緊握拳,與微生鈺對峙,“我樑以歡頂天立地,也許在此事的處理上有欠考量,但我自問無愧於心!”
微生鈺癡迷的望着樑以歡,懷抱着一絲期望,問道:“難道你對我,就從未動過心?哪怕是一一個瞬間也沒有麼?”
樑以歡斬釘截鐵的迴應:“從未有過。”
“皇姐,你還是如此的果斷堅決,果然是我的好皇姐,對敵人沒有憐憫,對我這個名義上的弟弟同樣沒有半分的憐憫,”微生鈺跌跌撞撞的走到那堆女屍中央,狂笑着,“哈哈哈哈,我微生鈺喜歡的女人當真是舉世無雙,你知道我爲何要納這些女子爲妃又爲何要殺了她們嗎?”
微生鈺踩着女子的屍身,陰鷙的眸中迸出陣陣惡寒,繼續道:“我娶她們只因她們長得像你,她們只知道在我面前諂媚獻殷勤,卻沒有一個人真的關心我,她們在意的都是我的身份地位,而不是我這個人!我本來不想殺她們的,都是因爲你,皇姐都是因爲你,因爲我太愛你,我太想你,所以我忍不住接近她們,逼她們裝得像你,可是她們沒有一個人像你!既然她們不像你,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