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冥火在密林中涌動,蓬頭垢面衣衫凌亂的男子棲息於大樹下,其周遭偶爾有螢火流動,帶來一絲生氣。
男子的目光呆滯,身體千瘡百孔,受傷之處泛着微弱的火焰。
“蓮兒,我還是輸了”男子落寞的垂下眼瞼,一行血淚涌出,“我輸在了你心愛的男人手中,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呢?蓮兒,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輸給他,憑什麼他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能夠得到,而我,而我僅僅是想得到你的心,卻始終做不到?!”
他驀地昂頭,望着空中明月,此時,那輪明月在他眼中就像是北唐冥夜的臉,他悲憤的眥大雙眸,抻着脖子喊道:“既然我得不到我最想要的,我就要搶走你所有的一切!北唐冥夜,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啪嗒,啪嗒,啪嗒”霧氣凝結在樹葉上,緩緩滴落在他的臉上。
他漠然的撇開蒙着臉的黑髮,露出那半張英俊半張醜陋的臉頰。
他是北唐逸,是輸給北唐冥夜的北唐逸!
思慮及此,北唐逸顫慄着擡手,將原本英俊的面容用手劃花,血順着他白皙的頸子滑落,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紅。
他的恨,誰能懂?
他的情,誰能懂?
他的不甘,誰能懂?!
他的痛苦,究竟誰能懂?!
“這些,我都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一襲米白色長袍的男子從天而降,落至北唐逸身前,比女子更加白皙的手撫上了北唐逸的額頭。
金光閃耀,在這晦暗的夜空,刺得人眼生疼。
北唐逸恍惚的擡眸,望見的是那個曾經與他劍拔弩張的俊臉,他瞳仁一緊,恍然開口道:“是你微生鈺?”
白皙的手輕輕在北唐黎的臉頰上游走,頓時給北唐黎醜陋的臉蒙上了一層金沙,金沙凝結,化作赤金面具,恰到好處的遮住了北唐逸的臉。
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微生鈺笑望北唐逸,蠱惑人心的嗓音自他脣邊瀉出,“你心中的不甘痛苦,我都能懂,北唐逸,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力量,只要你肯幫我,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我想要的一切”北唐逸眸光一閃,頓時興奮起來,“我想要蓮兒,我想要我的蓮兒!”
微生鈺邪肆的揚脣,高舉掌心揚了一把金沙,“你的蓮兒,只有我才能還給你。”
金沙揚在空中,形成一道畫軸,畫軸上,曼妙的女子撫琴低吟。
而最令北唐逸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女子的容貌,竟然跟蓮馥弦長得一模一樣!
北唐逸欣喜的伸出手來,想要觸及蓮馥弦的臉,誰知他的手纔剛剛觸及金沙,那金沙便化作了一堆粉末。
蓮馥弦的影象消失,北唐逸的精神崩潰。
“蓮兒蓮兒你不要走,蓮兒你怎麼這麼狠心,怎麼這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你不要走,你回來,只要你回來,以後我都聽你的,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難爲你,我願意放走你,你不是喜歡北唐冥夜麼,我願意成全你們,讓你們成親,他若是不願意,我就強迫他,我會爲了你而變得更加強大,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北唐逸幾近瘋癲的站起身來,對着之前金沙所在的位置哭喊。
“蓮兒,從前都是我的錯,我只想得到你,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但是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如此了,蓮兒,你回來吧,我求求你,哪怕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想跟你天人永隔!”
“蓮兒,若是能夠用我的生命來換你回來,我願意,我真的願意”
說到這裡,北唐逸驀地轉頭望向一直滿面笑容的微生鈺,“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抱住了微生鈺的大腿,哀求道:“你是不是有辦法讓蓮兒活過來?!我求求你,只要你能讓蓮兒活過來,我什麼都願意,我真的什麼都願意!”
微生鈺輕輕擡手,撫上北唐逸的頭,金光罩住了北唐逸整個身軀,“你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你的生命,你的力量?!”
北唐逸斬釘截鐵的回答:“我願意。”
“就算是要你火族永遠的歸順金族,並將你火族的血液從你的身體裡抽乾,要你永生永世做我金族的僕人,你也願意?”
“我願意。”
微生鈺滿意的笑了,他驀地反手,扼住北唐逸的咽喉,將其高舉在空中。
腥紅的血液自北唐逸的頸間瀉出,盡數被微生鈺吸入掌心,赤金之色流入北唐逸的身體,帶給他全新的生命。
當北唐逸的血液被抽乾,當赤金之色盈滿他的身體,他那被火焚燒盡毀的容貌再度恢復了從前的英俊模樣,而那金色的面具卻永遠的掩住了他的面容。
從這一刻起,他將火族跟他自己賣給了微生鈺。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北唐逸,更不是火族的後人,他有了全新的名字,叫做金逸。
這一刻起,他將披上金色的戰甲,成爲微生鈺跟赤金魔嬰永恆的奴僕、
不,準確的說,他只是微生鈺的奴僕,因爲赤金魔嬰已經與微生鈺合二爲一,如今的微生鈺有着赤金魔嬰的心臟,有着金族一切的傳承,更吸食了火族血液,成爲金火兩族的象徵。
微生鈺曾經被樑以歡救贖,卻又被樑以歡打入了地獄。
當恨跟愛交織,他就成爲了旁人的工具。
濃霧就像是一道巨大的天網,將所有的人籠罩其中。
本以爲是結束,卻成爲了新的開始。
天道的陰謀還在繼續,深陷其中的人,卻始終不曾擺脫命運。
然而在這即將開始的噩夢中,樑以歡跟嗨寶卻迎來短暫的快樂。
嗨寶終於要出生了!
就在樑以歡昏睡的時候,她的身體發生了質的變化,由於不斷地被北唐冥夜紅色之氣供給,嗨寶吸收了大量的靈氣而逐漸發育成熟,即將瓜熟落地。
爲此,北唐皇族亂成一團。
本該在前些日子公告天下的詔書,也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被拖延了。
不管怎麼樣,北唐冥夜還是希望嗨寶出生的時候能名正言順,而不是所謂的罪臣之子。
等塵埃落定,他會帶着嗨寶跟樑以歡離開皇宮,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只是,沒有任何一個父親會想讓自己的孩子出生於亂世,他要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皇兄,樑姑娘還沒有醒嗎?”身着一襲龍袍的北唐春信步走到樑以歡的牀邊,擔憂的望着牀上緊閉雙眸睡得香甜的樑以歡,不由自主的揚起脣來,“朕又叫錯了,如今該叫她皇嫂纔對。”
自從北唐逸跟北唐黎死後,北唐冥夜便成爲了北唐春唯一的親人,再也沒有什麼二皇兄大皇兄之分,他在稱謂上也做出了調整。
如果可以選擇,北唐春真的希望北唐冥夜是他唯一的皇兄,這樣,他就不會再想起那麼多的曾經,更不會想起北唐逸對他的種種陷害。
不得不說,這次的經歷讓北唐春徹底的長大了。
從前那個純真善良的不諧世事的北唐春,早就死在了木神的掌下。
如今的他,已經成爲一個懂愛懂恨更懂得擔當的君王。
自他醒來的那天,他便登上帝位,成爲風吼國的新任君王,他的責任是保護這個國家,更是保護自己的親人跟愛人。
而最令衆人震驚的是,在北唐春登基之後,便向全國通告,選妃在即,並確定了王后的人選,那個人就是九紅裳。
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切,北唐冥夜跟納蘭星海都不覺得意外。
北唐春長大了,他所做出的這些考量,都是一個君王應該做的,可惜的是,人長大之後,純真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北唐春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也放棄了自己最真摯的感情。
選擇九紅裳,是他鞏固朝野最快的方式。
雖說君王的愛情就是一場交易,但是對於九紅裳而言,卻依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她始終相信,自己不顧一切的付出,總會換來北唐春的驚鴻一瞥。
“放心,納蘭先生說過,以歡只是太累了,多休息幾日便會好的。”北唐冥夜依然握着樑以歡的手,靈氣更是沒有間斷。
“皇兄,其實朕這次來並不只是爲了看皇嫂,朕還有事想要跟你商量。”北唐春愧疚的看着北唐冥夜,嘆口氣道,“皇兄,你已經爲北唐一族付出了太多,朕真的不希望你還要爲了朕,而做出那種讓步,更不希望你爲了朕,變成整個風吼國的罪人。”
北唐冥夜漠然的擡眸,望向北唐春道:“國主說的可是那詔書的事情?”
北唐春輕輕頷首,“沒錯,那份詔書朕已經看過了,”他有些激動的按住了北唐冥夜的肩膀,補充道,“你何必要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爲了保住皇嫂跟孩子,可是朕知道,你這根本就是在變相的瓦解自己的勢力,來讓朕坐穩江山,如今風吼國已經固若金湯,皇兄又何必要如此踐踏自己的勢力,皇兄,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春兒。”北唐冥夜擡手按住了北唐春的手背,這是自北唐春登記以來,北唐冥夜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聽到他喚了自己名字,北唐春微微一怔,隨即側耳傾聽。
“春兒,不是我妄自菲薄,以我目前在風吼國的勢力,就算我不想登位,我那些個附屬手下也會想盡辦法將皇位從你手中奪過來,更不要說,如今我已經突破了紫階,你當真單純的以爲,有我的存在,你可以坐穩這個皇位?”北唐冥夜倨傲的睨了北唐春一眼,恢復了以往的神氣,“與其如此,不如讓我背上重罪,以絕後患、”
“皇兄”北唐春神色複雜的望着北唐冥夜,他十分讚歎於北唐冥夜對整個局勢的把握,不得不說,若是北唐冥夜真的跟他搶皇位,他還真不是對手。
北唐冥夜驀地起身,望向窗外冒出嫩芽的樹枝,勾脣笑道:“春兒,北唐逸的黨羽還未盡數除去,斬仙國這外患也只是暫時得到了壓制,而我,卻註定會成爲你登上帝王之路的絆腳石,你不要以爲你現在有了權力,你就能掌控一切,常言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有的隱患都可能成爲你未來失敗的原因,君王之道,無非就是兩個字。”
“那兩個字?”北唐春疑惑。
“仁跟狠,只要你做到這兩個字,皇兄保證你會成爲風吼國史上最優秀的君王。”
“皇兄,若說這兩個字,我遠不及你。”北唐春黯然垂眸,顯然,他還並未習慣去做這個君王,而對於狠的詮釋,北唐冥夜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一個對自己都可以這麼狠心的男人,豈不是比他更有資格做這個皇帝?
“春兒,你錯了。”北唐冥夜眼底流光一閃,深吸口氣道,“論仁,我們三兄弟中,你最爲仁厚,雖然這些年來,我對子民也算仁厚,我卻並未將他們當做人來看待,在我眼中,那些子民不過是統治江山必須要管理好的棋子。至於狠”他略微一頓,隨即笑道,“我的牽掛委實太多。”
“皇兄”
“太多的牽掛,使我無法成爲一個國家合格的管理者,我更做不到像微生國主那樣棄女兒與旁國而不顧,從這一點上,我就已經從皇位繼承人的名單裡剔除了。”
“皇兄,你何必要妄自菲薄?”聽完這番話,北唐春急的直跳腳,卻被北唐冥夜一把按住。
“記住,你不再是從前那個一無是處的亭王,如今的你是風吼國的國主北唐春。”北唐冥夜鄭重的看着北唐春,沉聲道,“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拿出一個國主該有的穩重,遇到天大的急事都不能露出任何的慌張,就算在焦急,你的步伐都要穩要慢,聽到再傷心的事,都不能在旁人面前落淚,即使整個皇宮也無法找到一個可以理解你的人,你也要堅守在這裡,因爲這是一個國主的責任,從你登機的那天起,這裡就是你的責任。”
北唐春驀地抱住北唐冥夜,就像兒時那般,將頭靠在北唐冥夜的肩上,落下淚來,“皇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堅守在這裡,可是我真的捨不得你離開”
“好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北唐冥夜輕輕拍了拍北唐春的後背,“你該瞭解,嗨寶的身份特殊,不適合留在宮裡,宮中的紛擾太多,恐有覬覦嗨寶靈力的人存在,離開只是早晚的事。”
“父皇不在了,你也要走,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堅持不下去。”北唐春緊緊蹙眉,十分擔憂道,“恍惚中發現,除了你們,我竟然連一個說的上話的人都沒有,皇兄,我怕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北唐冥夜輕嘆口氣,推開北唐春調侃道:“誰說在宮裡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不是還有九紅裳麼?”
聽到九紅裳的名字,北唐春頓時驚慌的瞪大眼眸,整個人處於緊繃狀態:“皇兄,我之所以來這裡找你,就是爲了躲開她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怕,自從我昭告天下,立她爲後,她就”
他的話還沒等說話,冥王府外便傳來了九紅裳那中氣十足的笑聲,“哈哈哈哈,冥王,本宮又來看冥王妃了!”
九紅裳的聲音猶如一道閃電,劈得北唐春渾身哆嗦,他又氣又怕的望着北唐冥夜,極其小聲的埋怨道:“皇兄,你爲何不告訴我,她要來啊!”
北唐冥夜無邪一笑,“我以爲你知道她會來呢,她每天這個時辰都會來看望我跟以歡,方纔見你一人來,我還以爲你們是刻意約好的。”
其實,他根本就是故意藉着講國家道理的機會,拖延住北唐春,爲的就是看到北唐春跟九紅裳碰面,最近幾日他陪在樑以歡牀邊寸步不離,多少也有些無聊,總要找些有趣的事情調節一下心情。
腹黑如北唐冥夜,白癡如北唐春。
看來北唐春雖然是長大了,卻依然難逃北唐冥夜的算計。
九紅裳大喇喇的推開樑以歡房門,見到屋內正在找地方躲藏的北唐春,便如獵豹見到了獵物一般,飛撲而上,整個人掛在了北唐春的身上,更是嬌滴滴的喚了一聲,“國主夫君,一個時辰不見,你可想念臣妾了?”
北唐春一臉嫌棄的瞪着九紅裳,猶如對待蛇蟲鼠蟻般拍打着九紅裳掛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高聲叫道:“你、你、你成何體統!”
“這有什麼的,反正你都決定立我爲後了。”九紅裳不滿的撇了撇嘴,依然不肯放開北唐春,反而將頭靠上了北唐春的胸口,來回磨蹭,“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如果你連這種親密都接受不了,那我們以後還怎麼做更過分的事情啊?”
對於這種公開的調情,北唐冥夜只好輕咳一聲,來提醒兩人自己的存在。
北唐春更是漲紅了臉,要緊下脣,活生生一副被人調戲的模樣。
恰在此時,納蘭星海端着一碗補藥踏進了樑以歡的房門,看到了這極爲羞澀的一幕,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聽出納蘭星海這言語上的調侃,北唐春羞赧的跺腳道:“納蘭先生!”
納蘭星海笑着將藥碗放到桌上,恭敬的作揖道:“納蘭星海拜見國主。”他的意思很簡單,是在提醒北唐春身爲國主的身份,這種身份還跺腳,似乎有些不妥當。
北唐春咬牙切齒,“納蘭先生不必拘禮。”
見到納蘭星海,九紅裳立即從北唐春身上跳了下來,緊張的理了理衣容,收斂的站在北唐春身旁,衝納蘭星海笑着點了點頭。
納蘭星海同樣施以笑容,哪如冬日陽光般絢爛的笑容,惹得九紅裳臉頰微燙。
這微妙的神情又怎能逃過北唐冥夜的雙眸,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場的其餘三人,眸中閃過一抹狡黠。
九紅裳似乎格外的顧忌納蘭星海,這似乎並不是愧疚那麼簡單,按理說以九紅裳粗狂的性格,納蘭星海身體養好之後,應該就不會放在心上了,可是看九紅裳今日的表現,似乎是已經將納蘭星海放在了心裡。
那北唐春又
玩味的揚起脣角,北唐冥夜來回審視了三人一番,最終選擇了沉默。
這麼有趣的情景,點破了豈非太過無趣?
“冥夜,快把這藥餵給以歡,據我推算,她今晚應該就能醒來。”納蘭星海笑着將藥碗送到北唐冥夜手裡,然後有些尷尬的看向北唐春跟九紅裳。他是不是該勸他們先離開,這給昏迷的人喂藥,似乎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該看的,可是那兩人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納蘭星海的好心提示,依然站在原地不動。
北唐春望着北唐冥夜手中的那碗藥,主動開口道:“皇兄你也累了,這藥就讓我來餵給樑姑娘吧。”
北唐冥夜也不理會北唐春,而是徑自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藥,俯身吻上樑以歡的脣,撬開她的脣齒,將藥汁緩緩送入她的口中。
北唐春錯愕的額瞪大眼眸,雙頰霞飛,很是羞赧。
九紅裳急忙捂住雙眸,轉身背對着他們,偶爾回頭瞄上兩眼,難掩少女的羞澀。
雖說北唐春對外宣告,立九紅裳爲後,卻並未正式舉行封后大典,只是對準夫妻。
然而這對準夫妻卻沒有絲毫的覺悟,明明看到了這種局面,卻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納蘭星海忍俊不禁的輕咳出聲,拉着北唐春跟九紅裳就往外走。
九紅裳被納蘭星海這麼一拉,更是羞得滿臉通紅,英氣十足的女俠立刻變成了待字閨中的小媳婦。
其實九紅裳也不明白,爲何地牢的事情解決後,她就總是無法正常的面對納蘭星海,對於自己的這種不正常,她完全歸咎於對納蘭星海的羞愧。
至於北唐春則是慢半拍的跟在納蘭星海身後,幽幽的嘆了口氣。
試問,世上有哪一個男人能夠在看到自己心愛之人被別的男人親吻,還能開心自在的?
就算他不再對樑以歡心存幻想,對她的情,卻是始終未曾改變的。
納蘭星海的藥還是有效果的,雖然沒有讓樑以歡直接醒來,卻讓她肚子裡的嗨寶提前醒了。
嗨寶這才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那英俊威武的爹極具女人緣的俊臉,它一邊讚歎一邊研究起來,它自己跟北唐冥夜究竟有哪些地方是相像的,開始不斷地幻想自己長大成人後的模樣。
這是它第一次幻想自己的未來,它曾經以爲自己是沒有未來的,就連出生都是一種奢望,但是現在,自己的爹變成了紅階,那它就沒有任何升階價值啦,自然而然的就開始展望美好未來。
作爲一個穿越人跟古代王爺的兒子,嗨寶可謂是集古現代優點於一體的空間寶貝,想象力自然比平常人更豐富一些。
圓桌上放着丫鬟們爲北唐冥夜準備的糕點,幻想累了的嗨寶見到那些糕點,眼饞的不行,終究還是忍不住,將那些糕點變到自己的空間裡,不斷地往嘴裡塞着。
一直守在樑以歡身旁深情凝望的北唐冥夜,突然聽到奇怪的沙沙聲,頓時蹙起眉來,呈警戒狀態。
“嗝~”
“嗝嗝~”
“嗝嗝嗝~”
纔剛醒來就吃了三塊糕點的嗨寶,在樑以歡的肚子裡不斷地打嗝,它一邊用力捂着小嘴,一邊整個人都跟着那個嗝上下晃盪。
察覺到那些聲音是嗨寶發出的後,北唐冥夜輕笑着擡手撫了撫樑以歡的肚子,眼尾餘光掃過一旁少了三塊的糕點盤,忍不住搖頭道:“嗨寶,肚子餓了怎麼不跟爹說呢,爹可以命人給你做很多好吃的。”
“嗝~爹,你能聽到嗨寶說話嗝?”嗨寶興奮的望着北唐冥夜,這纔想起之前在木神哪裡北唐冥夜就已經可以聽到它說話,頓時無趣的又打了幾個嗝,它要是早點想起來爹能聽到它的聲音,它就跟爹聊聊天了。
北唐冥夜啼笑皆非的瞪着樑以歡那圓圓的肚子,揚眉道:“嗨寶,你告訴爹,你喜歡吃什麼,爹命下人給你做。”
“嗝~爹,是不是嗨寶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啊?”
“那是自然。”
“那我要吃白扒四寶、仿膳餑餑、鳳凰趴窩、鳳凰展翅、鳳尾羣翅、芙蓉大蝦、宮保兔肉、桂花乾貝、虎皮兔肉、雞沾口蘑、金糕、金錢吐絲、金絲燒麥金魚鴨掌、咖喱菜花、栗子糕”嗨寶如數家珍般將滿漢全席的菜譜都背了一遍,並順手帶走桌上的涼茶,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大口。
北唐冥夜面無表情的聽完嗨寶的菜單,脣角若有似無的抽了抽,這孩子究竟是多久沒有吃過飽飯了,怎麼一下子點了這麼多!而最神奇的是,它點了這麼多菜,竟然沒有打嗝!
見北唐冥夜遲遲沒有去給它點餐,嗨寶有些納悶的盯着北唐冥夜,問道:“嗝~爹,你怎麼還不叫人給嗨寶做飯嗝?!”
再次聽到嗨寶的打嗝聲,北唐冥夜的脣角又抽了抽,然後轉身拍了拍手。
屋外的丫鬟聽到北唐冥夜的拍手聲,立即走了進來,福身行禮道:“王爺有何吩咐?”
北唐冥夜背對嗨寶,深吸一口氣,“你吩咐膳房做白扒四寶、仿膳餑餑、鳳凰趴窩……”他一字不落的將嗨寶點的菜重複了一邊之後,瀟灑的撫了撫衣袂,示意讓丫鬟離開。
嗨寶無比讚歎的拍手叫好道:“嗝~爹,你還厲害!”
丫鬟呆若木雞的看着北唐冥夜,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怎麼還不下去?”北唐冥夜不悅的瞪向丫鬟,冷聲道。
只見丫鬟“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抱住北唐冥夜的腿就開始哀嚎,“王爺,是不是奴婢做了什麼事得罪了王爺,所以王爺才用這種法子想打發了奴婢啊?王爺,求您念在奴婢對冥王府忠心不二的份上,饒了奴婢吧,奴婢保證以後一定恪守本分,盡心盡力的爲王爺跟王妃效忠的!嗚嗚嗚……”
北唐冥夜用力拽回被丫鬟抱住的大腿,無奈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快起來吧。”
丫鬟淚眼婆娑的望着北唐冥夜,楚楚可憐道:“若是奴婢沒有做錯什麼,王爺爲何要如此刁難奴婢?”
“本王刁難你什麼了?”北唐冥夜愈發無語。
“王爺您若不是刁難奴婢,怎麼會突然列出那麼多菜色,來讓奴婢傳達呢,奴婢”丫鬟痛哭流涕,“奴婢根本記不住啊!”
北唐冥夜扶額輕嘆,尋常人的確是記不住這麼多菜色,但是這丫鬟的反應未免也太激烈了,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
他哪裡知道,他冥王的做派聲名遠播,從前那些殺光人家全家的謠言還在,自然是會讓那些下人們瞎想瞎猜。
這個丫鬟的反應已經算是正常人的範疇了,若是遇上那些較真的,恐怕在聽到他報菜名的時候,就一頭撞死了。
看到自己的爹如此有威信,嗨寶不由拍手讚歎,“嗝~爹,你實在是太厲害了,太厲害了啊!”
北唐冥夜再度扶額,決定親自走一趟膳房。
臨走前,他還不忘回頭對着嗨寶說:“照顧好你娘。”
看到自己的爹對娘如此的體貼,嗨寶第三次拍手讚歎,“嗝~爹,你好細心,好體貼哦!”
一直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丫鬟,呆愣的看着對着空氣說完話的北唐冥夜,心中默哀了一把。
王妃昏迷不醒,王爺積勞成疾,竟然得了失心瘋!
驀地,北唐冥夜得了失心瘋跟空氣說話的消息席捲了整個冥王府。
當這個消息傳入納蘭星海耳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跑入納蘭星海的藥房,高聲疾呼:“納蘭先生,納蘭先生,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納蘭星海扶住小廝的胳膊,笑着問道:“究竟是什麼不好了?”
“我家王爺,是我家王爺!”小廝焦急的看着納蘭星海,一臉真誠的說道,“我家王爺照顧王妃廢寢忘食,竟然,竟然得了失心瘋!”
“失心瘋?”納蘭星海微微一怔,他委實是想不出北唐冥夜得失心瘋是副什麼模樣,略有疑慮的又問,“你是說北唐冥夜得了失心瘋?”
小廝用力點頭,“是啊,真的是失心瘋,王爺今天下午突然叫丫鬟進去點了一百多道菜,然後還跟空氣說話,說什麼照顧王妃啥的,納蘭先生,你說說,王爺他怎麼可能一個人吃那麼多東西呢!哎,我這個做奴才的跟着他那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他竟然還是個癡情的男人,竟然爲了王妃將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
小廝一邊說着一邊感慨的拿衣袖蹭了蹭溼潤的眼角,“納蘭先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爺啊,千萬別讓他做什麼傻事啊!”
“你是說他對着空氣說話?”納蘭星海終於從小廝那雲裡霧裡的描述中聽出了些許端倪,從容的揚起脣來,“他是不是讓那空氣照顧王妃?”
“納蘭先生你怎麼知道?”小廝擔憂的瞪大眼眸,“難道王爺很早以前就有這個毛病了?”
納蘭星海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放心吧,你們王爺沒病。”
小廝不解,“都對着空氣說話了,還沒毛病?”
沒有理會小廝的疑問,納蘭星海收拾好藥箱,便往冥王府的臥房趕去,看樣子樑姑娘還沒有醒,嗨寶倒是醒來了。
這本該是件興奮地事情,納蘭星海卻不免有些擔憂,畢竟母體還未甦醒,嗨寶卻甦醒的這麼快,也就是說在吸收靈氣的時候,嗨寶已經吸收飽和了,本來嗨寶就已經發育完全,如今還甦醒在母體之前,恐怕是等不及母體醒來就要出生了!
臥房中,嗨寶並不知道自己的變化,只是覺得無比飢餓。
“嗝~爹,這麼多菜都是給我的嗝?”嗨寶望着滿座的飯菜,食指大動,要知道在娘醒着的時候,總是控制它的飲食,因爲娘從前的職業原因,讓它吃的總是一些有營養卻並不怎麼美味的食物,這還是它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豐富的飯菜,口水早就流出來了。
北唐冥夜無奈的撇了撇脣,這頓飯一共108道菜,他本來跟膳房的廚子說了一次,可是對方的反應跟那小丫鬟一模一樣,又抱着他的大腿痛哭一場,沒辦法,爲了讓廚子記住這些菜色,他只要用筆墨默寫出來,這才廚子們的驚慌中踏出了膳房。
這些都是嗨寶所沒有想到的,如果是在現代,滿漢全席的菜色隨便在網上查查便能找到,可是這裡不是現代,更沒有所謂的滿漢,這裡是異界,跟它娘所在的時空擁有不同的歷史,自然不曉得滿漢全席是什麼。
得到了北唐冥夜的默認,嗨寶興奮的將這些菜一道道的收入自己的空間,又是一頓風捲殘雲。
不知爲何,無論嗨寶吃了多少食物,它的肚子永遠都不會覺得飽,它只覺得好餓好餓,需要吃東西來補充能量。
當它將一百零八道菜全部吃光的時候,它便又一臉興奮的望着北唐冥夜問道:“嗝~爹,還有嗎?”
北唐冥夜震驚的看着樑以歡的肚子,反問道:“你還沒吃飽?”
嗨寶點頭道:“恩,我嗝~還餓!”
北唐冥夜斂起眸底的驚愕,故作鎮定道:“你又想吃什麼?”
嗨寶認真思索了一下,“不想那麼麻煩,在一樣來一份好了。”
次奧,一百零八道菜還不麻煩?!
北唐冥夜眸光閃了閃,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得了嗨寶,命人再將這些菜從新做一遍。
當膳房的大廚得知要從新再做一份的時候,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要知道爲了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這些菜色,他可是動用了全府上下所有的人脈,才趕製出來,如今再來一份,府中下人又要怨聲哀道。
納蘭星海混着送菜隊伍一起進入了臥房,看着有進無出的菜盤兒,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嗨寶這還真是要出生了。
從古至今,靈胎就沒有平安生下來的,嗨寶作爲衆靈胎的第一人,需要儲存更多的能量,更因母體在這段時間裡都沒有進過食,急需能量的嗨寶自然要補充更多的能量。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納蘭星海還是被嗨寶的食量驚呆了。
嗨寶狼吞虎嚥的將桌上所有的食物吃光,饜足的擡起頭,恰好看到了匆匆趕來的納蘭星海,高興的叫道:“小納蘭,你來啦!”
隨着嗨寶的叫喊,北唐冥夜轉頭看到了納蘭星海,並與他交換了個無奈的神色,頷首道:“納蘭先生。”
納蘭星海匆忙放下藥箱,來回打量起樑毅的肚子。
牀上不知何時已經溼成一片,納蘭星海握住樑以歡的手腕,細細把脈。
“羊水破了,這是要生了。”
“要生了?”嗨寶納悶的瞪着納蘭星海,反問道,“誰要生了?”
北唐冥夜一聽要生了,頓時欣喜的在房中來回踱步,迴應嗨寶道:“是你要生了!”
“我?”嗨寶震驚的指着自己,它……要生了?它又不是孕婦,怎麼生啊?!
等、等一下,難道爹跟小納蘭的意思是……它要出生了!
它真的要出生了?!
嗨寶興奮的握緊了拳頭,整個身子在樑以歡的肚子裡來回打滾。
要生了,它終於要出生了,它總算要以自己的真實形態出生了!
察覺到嗨寶的不安分,納蘭星海及時出言制止道:“嗨寶,你不要亂動,一定要頭朝下。”
“小納蘭……”
納蘭星海打斷嗨寶,“別說話,按我的話來做,頭朝下,大口吸氣。”
“可是……”
“別說話!”
“但……”
“配合我。”
“……”
“……”
每當嗨寶想要說些什麼都會被納蘭星海打斷,當納蘭星海第十八次打斷嗨寶,嗨寶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就算你要接生,也要先把娘弄醒啊,光我配合你有什麼用啊!大口吸氣的不該是我,該是我娘吧!”
嗨寶的喊聲猶如當頭一棒,讓本處於混亂中的納蘭星海清醒過來。
他尷尬的望着嗨寶,長舒口氣道:“抱歉,我竟然忘了先救醒樑姑娘。”
“好啦,我知道你是因爲擔心娘,才亂了分寸。”嗨寶慵懶的打了個哈氣,轉而看向緊張的一直在踱步的北唐冥夜,笑着調侃道,“爹,你能不能別走來走去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緊張耶。”
“我如何能不緊張……”北唐冥夜驀地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道,“身爲人父,這,還是第一次。”
納蘭星海亦是配合的嘟囔了一句,“給人接生,我也是第一次。”
嗨寶跟北唐冥夜同時震驚的望向納蘭星海,異口同聲道:“你說什麼?!”
納蘭星海嘆氣,“雖然我醫人無數,但給人接生還是第一次,”接收到北唐冥夜質疑的目光,他只好進一步解釋道,“試問,怎麼會有人因爲要生孩子而送來給我醫治呢?神醫跟接生可是兩碼事。”
“納蘭先生,以歡到現在也沒醒過來,是否會有什麼危險?”聽到納蘭星海是第一次接生,北唐冥夜不免擔憂起來。
納蘭星海面色凝重的看着沒有絲毫甦醒跡象的樑以歡,眉心越蹙越緊,“
羊水已破,若是她在半個時辰之內還未甦醒,恐怕就要採取極端的手段了。”
“是何手段?”
“剖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