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幾日,齊王一行星夜兼程到了琳縣阜縣諸縣。
之前幾個縣大雨傾盆,此時倒是雲收雨歇,看過去晴空萬里。
齊王先到了阜縣,這裡災情並不算重,衙門裡的人早設了賑濟災民的粥棚。
齊王到時,內裡的官員具都迎了出去。
一時間齊王調派人手,救助災民。
另一邊蘇嬋在王府卻是無事可做的,心裡一會兒想想蘇家,一會兒想想齊王。
倒是李姑姑瞧出蘇王妃悶得慌了,便說:“王妃,最近幾日咱們新城內正有個廟會,王妃若是喜歡,可以出王府到千手觀音廟內上香。”
新城跟京城不同,這裡的廟都是新建的,裡面住的僧人也跟京城內的不同。
門口更是熙熙融融的。
蘇嬋早就聽香寒說過那廟會很熱鬧,四方的商人都會過去把稀罕的東西擺出來。
只是她若去的話,多半是要淨街的,興師動衆的,倒是把逛廟會的人興致給掃了。
蘇嬋便遲疑了下,忙說:“只是我若去的話,會不會動靜太大了。”
停頓了下,跟李姑姑商議:“不如喬莊一下,該帶的人都帶上去,只是別興師動衆的。”
李姑姑自然也知道那個理,本來便是出去散心,若是太嚴肅了,只怕王妃還玩不痛快呢,便痛快答道:“我曉得王妃的意思,我這就下去安排。”
果然等李姑姑出去沒多久,車架便都安排妥當了。
車子也換了輛小一些的,護衛丫鬟一個不少。
蘇嬋挺滿意的,待上到車內,駛出王府後,她便目不轉睛的看着街道兩側。
起初大道很寬,走的還算順當,漸漸的路邊有些堵了。
只是城裡的人眼睛又不瞎,只要看到有護衛開道,便都趕緊讓開。
所以一路行來倒是沒怎麼耽擱行程。
只是人越來越多起來,還有一些在外擺攤的商販,蘇嬋遠遠的還能聽到吆喝聲。
香寒更是早早的跑過去瞧了,若是遇到好玩的便會買下來給她看。
這麼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蘇嬋忽然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她心裡納悶,正說看看情況呢,香寒已經走過來,小丫頭做事機靈,早早發現前面堵着不少人,已經過去看過了,此時過來便是向蘇嬋稟報的。
等到了馬車近前,香寒掀起馬車簾子,滾珠一般的說道:“王妃,前面剛有人在爭執,聽說是有人丟了了包裹,那人急的跟什麼似的,到處說什麼若是有人看到了他的包裹,便要獎勵那人五兩銀子,結果還真有好心腸的人不昧他的銀子,真把裝着銀子的包裹給了他,那人卻是翻臉不認賬了,還混賴說那撿了包裹的人昧了自己十兩銀子,說他包裹裡原本裝的五十兩,現如今只剩下了四十兩,倆個人正在前面鬧呢,說要找官府的人來斷。”
蘇嬋卻是笑了,問香寒:“那你覺着呢?”
香寒義憤填膺的:“自然是丟了東西的人在胡說八道,哪裡有這樣的事,既能把包裹給他,人還稀罕他那十兩銀子。”
蘇嬋笑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她自然也懂,便道:“這種小事何苦去什麼衙門,就傳我的話,既然是那失主說他包裹是五十兩的,那自然是撿了四十兩的人撿的不是他的包裹,這又有什麼好吵的,讓人都散了吧。”
香寒先是一楞,等反應過來,直拍手稱快道:“王妃斷的真妙,我這就去前面吩咐一句。”
說完香寒便去了前面。
等把這話一說完,那丟了銀子的便傻眼了,周圍圍觀的人卻是皆大歡喜,在那紛紛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丟了的銀子失而復得,你還如此混賴,現在得報應了吧。”
議論中,香寒原本傳完話要走的,卻發現撿了銀子的人還在那發呆。
香寒不由的打量了那人幾眼,提醒他道:“你沒聽王妃的話,既然這錢數對不上,自然這包裹便沒了主人,你就拿去吧。”
見那人一臉憨厚相,香寒都爲他着急,趕緊又說了一句:“你還愣着做什麼?”
“俺想要謝謝王妃。”那人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香寒心裡好笑,這種人原本是不用領過去的,不過既然王妃是出來解悶的,那帶過去也不礙着什麼。
香寒也便自作主張把那人領了過去。
往日見到王妃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可現在有香寒領着人,那些護衛倒是讓開了道。
蘇嬋還正在馬車裡坐着呢,以爲這事兒香寒過去一說便能完,沒想到隔着車窗上的兩面紗,卻是看到香寒領了個身材額外魁梧的男人過來。
她不由的好奇起來,等香寒一五一十把那人的話說完後。
蘇嬋也不見外,再者她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粗布還是帶着補丁,便知道此人生活不易。
這樣的人能夠路見四十兩銀子而不動心,還能原樣歸還,她心裡也是敬佩。
蘇嬋也便掀了下車簾,露出一抹皓腕,笑道:“你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說完蘇嬋從馬車內上下打量了下他,隱隱的覺着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
可是細想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忙又問了那人的名字。
那人跪在地上,帶着鄉下方言的回道:“俺叫大栓子。”
這話一出不光是蘇嬋意外了下,旁邊的香寒都笑了出來。
這還真是鄉下人的名字。
蘇嬋便覺着自己多心了,這樣的人自己從哪裡知道去,多半是看錯了。
她也便笑道:“看你倒是有把子力氣,對了,你剛說你家裡鬧了水災,這次是過來找事兒做討口飯吃的,那不如你來王府做事吧。”
那大栓子一聽這話,眼睛都在放光,立刻回道:“別看俺是鄉下來的,可是俺力氣大,俺什麼都能幹,拉車趕車砍柴火……”
這樣的老實人,留在王府總歸沒有壞處,蘇嬋便對香寒叮囑了幾句。
香寒忙領着着大栓子往左長史那去了。
倒是蘇嬋坐回馬車的時候,腦子裡又閃過個什麼東西。
那人……還是覺着面善,是在哪裡見過呢?
肯定不是蘇府認識的人,難道是上一世在宮裡見過?
可怎麼可能?
她正想着呢,香寒又轉了回來,這次手裡還拿了個卜楞鼓一樣的東西,笑嘻嘻的說道:“王妃,剛剛那傻大個奴婢已經給左長史帶過去了,聽左長史的意思,馬棚正缺人手,他個子大可以過去做事,還有您看這個卜楞鼓好不好玩,這上面還有小鈴鐺呢。”
蘇嬋笑了笑,接過香寒手裡的卜楞鼓,嘴裡笑她:“你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一面說一面也跟着玩了起來。
等蘇嬋到廟裡燒了香,再回到王府裡,恰好王爺派的信使也到了。
那信使帶回了王爺的信箋,李姑姑先代接了,見蘇王妃回來,便恭恭敬敬的過來請安,順便把王爺的信遞了上去。
蘇嬋沒料到齊王會給自己來信,她有點小開心,當着李姑姑的面呢,便迫不及待的把信打開來看。
這信寫的很簡單,不過寥寥幾句,都是些叮囑她好好在府裡的話,簡直當她是個孩子似的。
蘇嬋心裡卻甜滋滋的,一面看信,一面想着王爺寫這信的樣子。
只是信這種東西講究個有來有往。
按理說,她是該回封信的,只是一想到自己那筆字,蘇嬋便覺着面上過不去。
若是讓人過來代筆,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少了份親暱,最後她嘆了口氣,便找了一些王府裡的東西,讓人給王爺帶過去,略表表她的心意。
剩下的時間,蘇嬋也收了玩樂的心思,讓香寒找了些學字的字帖準備臨摹一番,學習寫毛筆字。
以後這樣的機會多了,她總不好一直這樣。
她這裡學了半日字,倒是很快聽到了些別的話。
原來這次王爺不光是給她來信了,還又額外下了命令,讓左長史安排災民過來的事宜。
香寒如今已經是她的小耳目了,只要是王府裡的事兒,便沒有香寒不知道的。
香寒嘰嘰喳喳的說道:“聽說那幾個地方的災情很重,很多人家都被衝沒了,雖然當下有賑濟的口糧,可過後卻是難辦,王爺體恤那些人,特意把人聚在一起,聽說是準備再修一座城,現如今城址已經選好了,現在讓左長史安排那些人過來的住處呢,這樣以來,那些人多少算是有口飯吃了。”
蘇嬋聽了這話心裡卻跟明鏡一般。
齊王這是一箭雙鵰的做法,一來解決了當下災區的燃眉之急,二來賀北人稀,周圍的百姓又以遊牧爲主,一直都缺少勞力。
現如今這麼一來,既解決了建城,又能得口碑,怎麼想也是齊王得了便宜。
再看他寫給自己的信,蘇嬋忍不住的又把那信拿起來細細看了看。
因爲自己在習字,慢慢的也便摸出了些道道,知道字最能提現一個人的心境。
一則是自己最近在聯繫字,二來也是好奇,她特意找了齊王以前的一些書法臨摹。
李姑姑是個老好人,因她的話,自然都給她找來了。
現在兩相對比,蘇嬋便發現他寫給自己的信遒健飄逸,如行雲流水一般,比他平日練習的那些字,則少了一份剛毅。
大約是寫慣公文留下的習慣,他平日習的字工整不說,筆鋒渾厚莊重,氣概凜然。
蘇嬋淺笑了下,心裡明白他寫給自己的書信,多半是夜半無人的時候偷偷寫下的,這麼一想,她越發珍重這份信兒了,忙把他的書信小心的收好。
待再運筆的時候,蘇嬋忽然瞥見一個顏字。
她頓時身體便僵住了,腦子也如同炸開一般,整個人都不好的晃了兩晃。
她身邊伺候的香寒嚇了一跳,趕緊走過來,攙扶着她:“王妃,您這是怎麼了?”
蘇嬋卻是冷汗都要下來了,她終於想起爲什麼覺着那個大栓子眼熟了!
那人!
那人不正是當初把她爹從牆頭扔下去的顏青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