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勞半輩子,坐上皇位才二十年,這就有人惦記他的位置了?
皇帝冷笑:“朕在皇子的位置上安分了三十年,才得先皇垂青,授以皇位。他們纔多大?就念着這些事兒了?”
蕭驚堂低頭。
“朕不傻,不是不知道老大和老三爭搶得厲害。”咳嗽兩聲,皇帝冷着臉道:“要是上進地爭搶,朕喜聞樂見,耍些手段,也是在所難免。可要是藉着傷害朕的方式,那就是罪該萬死!”
“陛下息怒。”王公公連忙勸慰:“太醫說了,您不宜動怒。”
“他們分明是想氣死朕!”拍了拍牀,帝王怒道:“眼裡還有朕這個父皇嗎?還是因着朕坐着這皇位罷了,纔對朕恭敬一二!”
王公公笑道:“陛下說的什麼話,您這一病,兩位皇子不是都來請安了嗎?”
“你看他們請的什麼安?”越想越氣,皇帝捏緊了拳頭:“朕只是病了,還沒死呢,一個個就催着朕立太子,甚至不惜扮鬼嚇朕!要是當真立了太子,那朕是不是就會直接被鬼索命了!”
蕭驚堂沒吭聲,皇帝怒喝了半晌,轉頭看向他:“愛卿沒什麼要說的嗎?”
“微臣惶恐。”蕭驚堂拱手:“畢竟是陛下的家務之事,微臣不宜置評。”
不用他說,皇帝自己心裡也清楚,昨兒說立太子之事的是皇后那邊的人,三皇子和淑妃從頭到尾都一聲沒吭,只關心聖上龍體。誰爲利,誰有情,一眼便知。
收斂了些怒氣,皇帝很快平靜下來,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突然道:“有人同朕說,你與三皇子私交甚好。”
“陛下明鑑。”蕭驚堂道:“微臣與三皇子不過點頭之交,進宮路上碰見,按禮隨之後行,算不得甚好。”
“哦?”皇帝眯眼:“眼下朝臣紛紛選人而站,有支持大皇子的,也有支持三皇子的,愛卿既然入了官場,難免會隨俗。”
這話從皇帝的嘴裡說出來,給人的壓力就很大了,旁邊的王公公都嚴肅了神色,略微有些擔憂地看了蕭驚堂一眼。
蕭驚堂身子站得筆直,頭低垂,臉上卻沒半點懼色,沉默了幾瞬,語氣認真地道:“微臣只對陛下一人稱臣,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陛下的子嗣,微臣一視同仁。”
神色微動,皇帝坐起來看着他:“朕也是從皇子過來的,知道下頭的爭鬥會牽扯多少人,你若只效忠於朕,不怕爲人所害?”
“聽陛下今日所言,想必已經有人在背後中傷於微臣。”蕭驚堂淡淡地道:“忠臣最難爲之事,不是抵擋他人誣陷,而是取得帝王信任。微臣忠心於君,君若眷顧微臣,那任何讒言也不會於臣有傷。反之……如陛下所言,臣會爲人所害。”
這一番話聽得皇帝怔然,盯着他看了許久,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若是這朝中忠於朕的人少,是朕不信任他們的緣故?”
“並非全然是陛下過錯,他們不盡力爭取陛下的信任,陛下也自然沒有信任他們的必要。”蕭驚堂道:“臣現在所爲之事,於任何皇子無益,只遵從陛下的吩咐,爲的也只是能讓陛下相信臣的忠心,保臣性命,以便能更好地爲君效力。”
對於帝王而言,這樣的話是非常受用的,皇帝知道蕭驚堂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能說出這些話,那就一定是真心的,當下心裡也是一鬆。
他日理萬機,在深宮裡久了,外頭很多事是不知道的,有人說蕭驚堂是受三皇子庇佑而中狀元,他雖然不信,但也對他是否與三皇子有私交心存芥蒂。但聽這一番解釋,皇帝釋懷了。
忠於他的人,處境果然是更加艱難一些,查到鬧鬼是人爲,就會有人想害他,他的確……該多信任他一點。
自我反省了一會兒,帝王和顏悅色地道:“既然如此,那皇后那邊想塞給你的親事,朕便替你推了,愛卿只管選自己喜歡的人爲妻,朕不干涉。”
一聽這話,蕭驚堂撩了袍子就跪了下來:“關於臣心上人之事,臣還想請陛下做主。”
“怎麼?”皇帝挑眉:“愛卿有心上人了?”
“是。”深吸一口氣,蕭驚堂神色複雜地道:“臣之心上人,本是一介布衣,奈何有些手藝,會做琉璃首飾,被淑妃娘娘看中,強行認親,臣頗爲無奈,不敢拒絕淑妃娘娘好意,又怕人誤會,實在難爲。”
琉璃首飾?皇帝一愣,想了想:“是不是淑妃最近戴的那些黃黃綠綠頗爲好看的玉?叫琉璃?”
“是。”蕭驚堂拱手:“她做首飾,臣不想阻攔,賣給淑妃娘娘,臣也實在沒辦法。但……臣想娶她,淑妃卻認她做了乾女兒,那臣……”
微微皺眉,皇帝聽懂了:“這就是淑妃不懂事了,朕等會兒便去說說她,你也別往心裡去。”
長嘆一口氣,蕭驚堂垂首。
皇帝寬慰道:“無妨,此事你與朕說清楚,朕便知道是淑妃手段,而不是你有意與淑妃結親。”
“皇上英明。”
這一番演戲,最後的目的也只是這個而已,一達到,蕭驚堂便輕鬆了。
皇帝正腹誹,冷不防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傳:“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微微一頓,皇帝揮手讓人傳進來,卻對蕭驚堂道:“愛卿去後頭回避一二。”
“是。”沒問爲什麼,蕭驚堂側身就進了暗室。
皇后提着裙子進來,行了禮便看了看裡頭:“蕭大人走了?”
“嗯。”皇帝頷首:“你有什麼事嗎?”
“陛下。”皺眉坐在牀邊,皇后道:“臣妾已經查清楚了,那蕭驚堂與淑妃早有勾結,這幾天一直與淑妃宮裡的人有來往不說,今日進宮,還先去給淑妃請安。您說,這像話嗎!”
看了她一眼,皇帝問:“淑妃宮裡哪個人?”
“這個臣妾就不知道了,聽聞是她宮裡的宮女,不過又有人說,是淑妃認的乾女兒。臣妾就奇怪,這蕭大人怎麼都是偏幫着淑妃那頭說話做事的,如今一想,倒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