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看過很多電視劇,人家裡頭的小妾進門都是歡天喜地的,一門心思等着飛黃騰達,衣食無憂。蕭家好歹也是富甲一方,所以情況應該差不多吧?
然而這姑娘開口的時候,溫柔愣了愣。
“拜見夫人,二少奶奶,給二位請安。”
疏離冷漠的聲音,半點感情也沒有,喜堂裡的人都是一頓,蕭家的人卻像是習慣了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起來吧。”蕭夫人笑眯眯地道:“來給二少奶奶敬茶。”
“是。”姑娘應了,伸手接了茶給溫柔遞了過來。
纖纖玉手,肌膚光滑得跟杜溫柔沒什麼兩樣。溫柔頓了頓,笑着把茶杯接過來,裝作不經意地摸了人家一把。
觸手如玉,這樣的姑娘,怎麼可能身份卑微?哄鬼吧!
可是,若不是身份卑微,蕭驚堂怎麼會從側門把人擡進來做姨娘?還不許她把喜事辦太大?稍微有點身份的,配一個熱鬧的納妾禮,都不是很過分吧?
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溫柔壓着心裡的疑惑,笑着對她道:“好好伺候二少爺。”
“是。”這姑娘興致缺缺,走了這麼個過場就像是沒力氣了一般,扶着旁邊丫鬟的手就退去了後院。
喜堂裡這才真正熱鬧起來,衆人各自落座開始招呼用宴,蕭夫人也帶着她要去入主席。
然而,主席上坐着軒轅景呢,溫柔一看就打了個哆嗦,猶豫要不要找藉口撤退,反正她已經吃飽了。
“你去後院看看新姨娘。”
不等她找到藉口,蕭驚堂已經開口道:“不必在這裡用膳了。”
“驚堂!”蕭夫人不高興了:“柔兒今日這般配合,你怎麼還這樣?”
不許自己的正妻坐主席用膳,也太欺負人了啊!這是納妾禮哎,最該安慰的就是正妻,他還幹這種沒良心的事?
“正好,那我便去看看新來的妹妹。”溫柔跟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立馬道:“孃親不用擔心,柔兒不餓,這就先去了。”
“哎……”蕭夫人內疚得很,看着她提着裙子小跑離開,忍不住又瞪了蕭驚堂兩眼:“你乾的好事!”
蕭二少爺沒解釋,端起酒杯從容地與旁人共飲。
這納妾禮說是納妾,其實也就是尋個由頭讓人有機會結識。來的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有錢有勢的人不少,其中幾個關鍵的人物,三公子還是有必要見一見的。
軒轅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溫柔離開的方向,心裡有話,想了想,還是忍了沒說。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蕭驚堂這個人,只是容易心軟。
溫柔提着裙子就奔到了逍遙軒,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名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女兒家住的地方,起的都什麼破名字。”
疏芳跟在後頭道:“總比凌姨娘的虎嘯閣好。”
想想也是,溫柔扁嘴,跨進去瞧了瞧。
這新姨娘姓雲,帶着三個自己的丫鬟來的蕭家,蕭家分過來的奴僕都在院子裡忙碌,溫柔瞧了瞧,上前敲門。
“誰啊?”屋子裡的杜鵑問了一聲,就聽得外頭道:“是我,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來幹什麼?雲點胭深吸一口氣,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起身去開門。
“前頭還在酒宴,我來同你聊聊天。”溫柔正笑着,擡眼就看見這姑娘紅紅的眼眶。
“怎麼?想家了?”
“讓二少奶奶見笑。”雲點胭低聲道:“是有些。”
溫柔恍然,拉着她的手進屋去坐下,溫和地笑道:“來了這兒就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吧,你家裡可還有什麼人在?”
“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雲點胭開口,眼淚又要涌上來了:“哥哥在地裡幹活很忙,顧不上我,就將我送來這裡給人做姨娘。”
農家的孩子?神色微動,溫柔伸手遞了個玉鐲子給她:“可憐的孩子,這個算是見面禮吧,你收下。”
“多謝夫人。”接過玉鐲看了看,成色一般,算不上貴重,雲點胭便隨意放在了枕邊。
真正的農家孩子哪裡分得清玉的好壞啊?看見玉鐲子都該欣喜地戴上纔對。溫柔垂了眸子,突然覺得很不對勁。
是什麼理由讓她撒謊呢?
沒坐一會兒,雲點胭就以身體不舒服的緣由關了門。溫柔摸着下巴走在路上,問了疏芳一句:“你覺得這院子裡的姨娘對咱們二少爺,有感情嗎?”
“如何會沒有?”疏芳道:“幾個姨娘平日的確是不爭不搶,可一月也總有那麼幾天會偷偷躲在自己屋子裡哭。二少爺往後院裡去得少,想來也不是很喜歡她們,幾個姨娘也是可憐,嫁來做了妾,還沒個好日子過。”
哎?會偷偷在房間裡哭嗎?溫柔有點詫異了,會哭的話,那也不是很無情啊,這蕭驚堂跟幾個姨娘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西院,剛要進門,溫柔就被裡頭的場景嚇了一跳。
四個姨娘坐在她的花廳裡,正興高采烈地搓着麻將。
看了一眼外頭掛着的大紅綢子,要不是隱約還有賓客的喧譁聲,溫柔真的要以爲今天只是尋常的一天,這幾個女人還能照常打着麻將。
“二少奶奶回來了?”慕容音喚了她一聲,笑眯眯地過來拉着她道:“您來替妾身打,妾身今兒可倒黴了,輸了她們好幾兩銀子。”
溫柔坐下,看了一眼她的牌面。
媽的,七小對了都,還叫倒黴?
默不作聲地把牌扣上,溫柔很是老手地摸了一張牌回來,往自己一堆牌上一靠:“自摸,家家滿貫。”
“啊?”對面三個姨娘都黑了臉,連忙道:“不許幫她打了,二少奶奶到旁邊來坐着!”
“來我旁邊。”凌挽眉連忙拎了凳子,溫柔一笑,拉了慕容音回來收銀子,然後乖巧地坐過去,撐着下巴想事情。
“二少奶奶是不是不高興?”阮妙夢突然問了她一句。
不高興?溫柔搖頭:“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新來的姨娘好像不怎麼願意嫁給二少爺。”
“嗨,正常。”阮妙夢笑了笑:“等她接受了就好了,咱們這兒不是挺好的?每天打打麻將逛逛街,真是神仙也不換的好日子。”
只是喜歡的人,怎麼也不會來自己身邊而已。
溫柔擡頭,看着她問了一句:“你們不喜歡我,是因爲二少爺嗎?”
衆人都是一頓,齊刷刷地轉過來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她:“二少奶奶不記得您以前怎麼對咱們的了?”
“哈?嘿嘿。”乾笑兩聲,溫柔抹了把臉:“好吧,以前的我是讓人喜歡不起來,不過咱們院子是不是平靜了點兒啊,你們沒考慮爭搶一下二少爺嗎?”
“二筒。”
“我要二筒!”
“我也胡二筒!”
“我碰!”
四個女人突然因爲一張牌嘰嘰喳喳起來,直接無視了溫柔的話。
好吧,溫柔算是明白了,蕭二少爺在她們眼裡,可能還比不上個二筒。
一場牌打到了晚膳的時候,凌挽眉打了個呵欠,帶着衆人起身告辭。不過在走出去的時候,她還是慢了兩步,留在後頭看着溫柔說了一句:“咱們院子裡的女人,命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已經那麼慘了,女人又何苦還爲難女人呢?”
不爭不搶,反正日子也過得下去。
怔愣地看了看她,溫柔發現凌挽眉其實長得很好看,五官裡透出一種優雅,但眉宇間,卻也有抹不開的淒涼。
她背後會有什麼故事呢?溫柔笑着頷首,目送她遠去,正準備轉身回屋,卻見有人領着廚房的小廝又過來了。
“吃飯。”蕭驚堂只吐了這兩個字,便拎着她進去大廳坐下。
“你什麼毛病啊?”瞧着他溫柔就又來氣:“不給飯吃的是你,現在逼着我吃的也是你?”
“逼着你吃?”蕭驚堂挑眉,伸手拿過小廝手裡的食盒打開:“你若是不吃,那便讓人去倒了。”
熟悉的香味兒,又是二兩肉!溫柔口水瞬間決堤,一把搶過食盒,抱着嗅了半天,才疑惑地看了面前這人一眼:“你把珍饈齋的廚子綁架回來了?”
冷哼一聲,蕭驚堂沒說話,作勢要搶她手裡的食盒。
“哎別,我吃還不成嗎!”張嘴就咬他的手,溫柔跟護孩子似的護着食盒,憤慨地道:“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飯呢,你咋這麼浪費!”
“那你快吃。”蕭二少爺面無表情地道:“若有別的想吃的,也可以再告訴我。”
溫柔:“……”
可能是聽這人怒吼聽習慣了,驟然來一句這樣的話,她竟然覺得他有點溫柔。
世間的萬物果然是靠對比出來的。
悶不做聲地把飯菜吃掉,溫柔擡頭,就見這人又遞了一碟子綠豆糕來。還是兩指寬,雕花,香氣四溢。
“你以爲拿吃的就能讓我原諒你?”一邊往嘴裡塞,溫柔一邊有骨氣地道:“沒門!”
嗤笑一聲,蕭驚堂斜睨着她,滿眼都是嘲諷。可端着碟子的手卻沒放下,任由她一塊塊地吃着,直到碟子空掉。
“後天是陶瓷大會。”等她把東西都嚥下去,他才道:“很重要,關乎蕭家在陶瓷方面未來一年的收入,你得穿好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