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慵懶的日子,一去不再回來,16路的公交車,從麥田,開到鋼鐵,那些丁當作響的歌謠,我記得,不會唱。
樹葉黃了就要掉了被風吹了找不到了太陽累了就要睡了留下月亮等着天亮。
冬天來了覺得涼了水不流了你也走了音樂響了讓我哭了心已丟了還會痛麼。
丁薇的殘酷兒歌。冬天來了。
最近我總是發現那麼多的兒歌,那麼多讓人覺得殘忍的兒歌。我曾經覺得童年的純真離我很遠,現在我發現,其實從年少開始,我們就在學習悲傷。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垂垂老去的人,只是時光忘記了給我皺紋忘記了給我白髮。所有人看到我年輕的容顏看不到我蒼涼的心。插着口袋站在山崖,看着無限淪陷無限皓首的藍天,胸腔裡翻涌着黑紅色的熔岩。
一個陌生的朋友發消息給我。他問我,四維你是不是還站在太陽下面,我這裡已經在下雪了。似乎剛過完夏天就可以看見雪。原來冬天不知不覺地就來了。
青龍痕痕說:我就像現在一樣看着你微笑,沉默,得意,失落,於是我跟着你開心也跟着你難過,只是我一直站在現在而你卻永遠停留在過去。
“旁人笑我這個無法管住的野孩子,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站得太久了說得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麼還是聽不懂?我寫了太多了寫得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麼還是看不懂?
曾經一直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些沉重,那些無法講述的悲傷和蒼涼。可是,我要如何在淺薄的紙上爲你畫出我所有的命輪?我要如何讓你明白?算了,罷了,你以爲我是鬧劇也好,你以爲我是幸福也好,關上門,各自有各自的幸福或者眼淚。
寫《夢裡花落知多少》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凌晨。很多個凌晨我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裡一直寫寫到幾乎可以看見天亮。半夜會覺得有點凍而起身把冷氣關掉。
夏天的月亮很好看,我後悔自己一直沒有看過。
有時出門去24小時便利店買東西。
一個空曠的超市只有我一個人。腳步空空蕩蕩地迴響在日光燈下。
像一個沒有開頭也沒結尾的故事。
寫《夢裡花落知多少》的結局一直是我最頭痛的事情。本來想好的情節是顧小北死了,林嵐和陸敘在一起。可是被很多人猜到了,不得已改結局。可是改了之後,連自己讀着都覺得太傷感。那些曾經出現過的人物,通通如煙雲般散去。寫完的第二天我跟痕痕說我寫完結尾了。痕痕說,我剛在網上看了《機器貓》的結尾。那個陪伴了我幾乎從童年到少年再到現在的故事突然就結尾了。自己覺得難過。爲什麼事情一直有個結局呢?
其實自己以前有個很可笑的夢。就是我想把《夢裡花落知多少》一直連載下去,當連載了很久之後,連載了很久很久之後,當初那些看《夢裡花落知多少》的孩子都長大了,《夢裡花落知多少》裡的那些人也已經老去了,像是經過了雙重的人生。沒有盡頭。
可是這只是個夢。很美好,可是卻無法實現。這是夢最殘酷的地方。
從很早以前開始,我就喜歡坐在公交車站的椅子上,慵懶地坐在那裡看報紙,看着一輛一輛的車從我面前開過去,無數的人聚攏在我身邊,然後又洶涌地離去。直到我自己的車也來了,然後我起來,帶走我自己的故事。
這個習慣一直被我帶到上海來。上海有濃郁的樹陰。我站在樹陰下面,擡頭就是細碎的陽光。我覺得生活很好。一切都好。只欠煩惱。
我是個喜歡看落雪的人,我喜歡站在空曠的黑色的土地上看着雪一點一點覆蓋整個世界的感覺。就如同XJ說的那樣,她說,無數的飛雪落在我的眉毛上,我知道他們會在我身體的某個角落紛揚。曾經我給過你無限寬廣的逃亡,直到你心慌。心慌會看不見我。原來你可以學會去思念。在我終於忘記了如何去思念你的時候。
喜歡小樽的雪。乾淨的沒有被污染。記憶裡是藤井樹騎着單車穿過一片又一片的雪地。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圍着厚厚的圍巾。穿梭在一個男人至死不渝的思念裡。而這種思念,卻在最後纔可以明白。彼此都在等,等白了頭髮依然在等。可是依然敵不過時間的掌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當卑微的人站在偉大的蒼穹下面,一定可以聽到巨大的轟鳴。最後死亡來結束一切斑駁的上演。
藤井樹對着雪的盡頭喊,你好嗎?我很好。
藤井樹回答,我很好。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