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顫巍巍地轉身,她看到了大哥震驚地無以復加的臉。
殷小虎嘔出一口血,倒進了大哥的懷裡。
“怎麼是你?”大哥驚呼。
可不是就是她嗎?
“哥,”她氣若游絲地說着,“我想告訴你,我願意和你一起死,對我而言,你和英郎一樣重要,我不可能失去你們兩當中的任何一個。”
是不是太貪心了,也許這就是貪心的下場吧,可憐她隨時小命不保。
“別說話,有哥在你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那樣急迫痛心,帶着深深的自責。
殷小虎模模糊糊地感到一滴水砸在了臉上。
對不起,哥,總是讓你傷心……
這句話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了,只是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她又做夢了,這一次是大白天,她遊蕩在街上,看到敲鑼打鼓地送來一頂花轎。
轎子在她面前停下。
她連忙擺手:“我不是新郎。”
一個女人笑嘻嘻地說:“姑娘說什麼傻話,快上轎吧。”
“我……”殷小虎低下頭,看到自己一襲鮮紅嫁衣。後來幾個轎伕上前,把她塞進了轎子裡。
“不……”她頭疼地擰眉,“我到底是誰啊?”
“您是新娘子啊,怎麼能把這事兒給忘了呢?”女人笑得像個狐狸。
“那我要嫁給誰?”
“瞧你問的,什麼傻話啊。”女人扇着扇子嬉笑,把轎簾放下。
英郎等我掀開蓋頭,看到的那個人會是你嗎?哪怕是個夢也是好的。
她捧着胸口,靜靜乞討。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爲什麼心跳卻如此清晰,因爲她跳得那麼重那麼用力。
敲鑼打鼓聲中,沒有一個人站在街道旁觀望,這場婚禮好冷清,好像就只是兩個人似的,結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笑着搖搖頭,默默等待着,轎子終於停了下來。
她感到心臟*了喉嚨裡,緊張地說不出話。
轎簾被掀開,有一雙手伸到了眼皮底下。
殷小虎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向後挪了挪,而那雙手卻緊緊抓住了她的。
殷小虎怕了,不敢掀開紅蓋頭,只是仍由他牽着走下轎子。
等一會兒再看吧,她心裡想着,反正是夢,再多夢一會兒也是好的。
難道在夢中,新郎就可以穿得這麼隨便嗎?雖然隔着蓋頭,但是她能看到他黃色的袖子,新婚嫁娶不應該穿大紅喜服嗎?英郎太隨便了。
目前她是把他當成英郎,纔會想這麼多。
可是“英郎”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殷小虎心感不妙,他的手握住了蓋頭的一角。
然後猝不及防地往上一掀。
殷小虎對着突如其來的光線很不適應,不自覺閉上眼睛,耳邊忽然傳來陣陣恭賀聲,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剎那間擁滿了人。
她捂着眼睛,慢慢分開手指。
英郎一如初見的笑靨綻放在面前,絕代風華如花般搖曳。
“哈哈……”殷小虎開心地咧嘴笑,“就算你沒穿喜服我也原諒你了。”
英郎疑惑地盯着她,粲然一笑。
“不可。”
這個時候又是誰來掃興,殷小虎向旁邊掃去一眼,見大哥擠過人羣走了過來。
爲什麼?難道大哥仍然不同意。無論如何今天非嫁不可。
殷小虎下定決心。
“有何不可?”
殷骨擦着汗水說:“你一個姑娘娘娘的如何能如此能如此粗魯大笑,也不怕婆家人見了笑話。”
“啊?”她的下巴有點重,這不像是老哥會說出的話啊,果然是在夢裡。
“快把嘴巴閉上,太不像話了,有辱斯文,成何體統!”殷骨緊張地說。
夢裡的大哥怎麼變得這麼迂腐了。
不過聽大哥的,做個乖媳婦兒總沒有錯。
“好了,”看到她聽話,大哥鬆了口氣,“時辰快到了,快些進去吧。”
殷小虎大膽的不懂避諱地拉住了英郎的手。
英郎笑着前期她她的手,走到大門口,推開大門,看到一時富麗堂皇張燈結綵。
“這裡?”殷小虎皺眉,“這裡的陳設怎麼那麼像……”
“別說了,吉時快到了,走吧。”英郎的輕聲細語打斷了她的思路,她剛要往前走,他的手卻突然鬆開,整個人站在原地。
“你怎麼了?”殷小虎奇怪地問。
他微微一笑,和大哥站在一起:“快去吧,吉時快到了。”
他讓她一個人去——拜堂?
“那你呢?”殷小虎不解。
英郎微笑:“我和你大哥會一直遠遠看着你,放心,我們不會離開的。”
“什麼?”爲什麼聽上去那麼的悲傷。
一滴眼淚不自覺地從臉頰上滴落,冰涼頭透骨嚇了自己一跳。
怎麼會這樣?
“快去吧、快去吧、快去吧……”大哥和英郎一起催促。
殷小虎失神地往前面走去,步上鮮紅地毯,走了一段路,終於看清了站在堂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鮮紅的喜服,負手而立。
“你是……”殷小虎呆了。
男子轉過身,款款一笑,那眉目像極了英郎,可是她心裡卻清楚,他的名字叫蕪姜。
蕪姜、蕪姜、蕪姜……
這個名字成爲她的夢魘,揮之不去。
“不要……”殷小虎大吼一聲,掙扎着坐起來,手一動肩膀就痛得厲害。
“啊……”她蔫了似的癱回牀上。
“別動。”大哥來扶她。
“哥,我是不是快死了,怎麼這麼黑啊。”
“別說傻話。”他的聲音溫柔依舊,“這裡是三王府密室,多虧了蕪浩,你才撿回一條小命。”
殷小虎鬆了一口氣:“聽你這麼說,我死不了了對不對?”
“放心,有哥在,哥是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殷骨溫柔淺笑。
“哥,”殷小虎依戀地握住她的手,“有你在真好。”
“沒你的英郎好。”殷骨半是開玩笑半是吃醋。
“你會祝福我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殷骨點點頭:“會,但是哥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如果你喜歡他,哥也會保護他,這樣舞兒纔不會傷心。”
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殷小虎感動地拉住他的手說:“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應當是在笑的。
“好,一言爲定,舞兒以前總是說話不算話,這次可不能反悔了。”
殷小虎感到手背上溼了,低頭時卻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異常的響動。
“怎麼了?”殷小虎驚訝地擡頭。
殷骨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地貼到門口,門上透出一束銅錢般大笑的光,殷骨把眼睛貼了進去。
殷小虎好奇地下牀,按着肩膀,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怎麼了?”她小聲問。
“動手了。”
“什麼?”殷小虎不懂。
“蕪浩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這會兒怕是和丞相他們撕破臉了。”
殷小虎分析了一會兒:“不怕他們就一老一少兩個人,而且還有一個受了傷,打不過蕪浩的。”
殷骨搖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李丞相位極人臣,在帝都之中也可以調動一批軍隊,這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是不是以一個腰牌爲令?”殷小虎想起李雪臣交給管家的牌子。
“是,”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既已結盟,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殷骨將她抱回牀上,吩咐,“你好好在這兒休息,不許出去,不許發出聲音,等我回來。”
“哥。”在他轉身那一刻,她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你可千萬別趕着去下輩子啊。”
殷骨無耐笑笑:“我一定會回來的,沒有我看着,萬一英郎欺負了你怎麼辦?”說完聲音迅速地消失了,迷失的門開了一下,又迅速合上。
她捂着受傷的地方,仍然有些不放心,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後面,打開那個孔,把眼睛湊上去。
外面的戰況比她想象中要激烈,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穿着不同衣服的士兵,他們的手上握着刀,臉上都是血。
剩餘的士兵兩相對峙,本已打到勢均力敵的平衡,可是大哥的出現打亂了這一切。
殷骨的身手高深莫測,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丞相的兩個猛將。
“怎麼回事?怎麼是你?”李丞相震驚。
“怎麼不是我,我爲什麼會‘死’,你們的陛下應該很清楚。”殷骨嗤笑。
“原來你就是逆賊,給我拿下。”身手的士兵有衝了上去,兩方陷入廝殺,大哥一劍砍下,卻有意無意朝這邊看了一眼。
視線相撞擦過的那一刻,她知道他看到了她。
那柄劍落在李丞相人的額頭上,然後他伸手點了他的穴。
擒賊先擒王,這一場爭端終於以一方的失敗而告終。
李雪臣大驚失色,這個的身手太詭異了。
殷骨把人丟給了蕪浩,蕪浩笑了笑,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很可惜,如果我們有緣分,我應該尊稱您爲岳父。”
“王爺……”李丞相感慨萬分道,“如果你是因爲雪茹一事才如此衝動與朝廷爲題,我勸您還是及早收手吧。”對於這個三王子,他一直都很欣賞,也意在把女兒許配給他,可是她
的女兒偏偏自己不爭氣。兒女長大了,半點不由父母,對於這樁婚事,他一直心存遺憾。
“事至此,本王沒有退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快叫你的人放下兵器。”
李丞相擺擺手,說道:“照做。”
兵器落地聲音,他們的人被捆了起來。
“王爺,我已經照您的話做了,您還想怎麼樣?”李丞相冷靜地問。
蕪浩低頭一笑:“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說呢?”
手起。
“停下。”
李雪臣張張嘴,然而還沒喊出聲,就被那個聲音驚住了,他循聲望去,見一個女子站在廊下。
女子提着裙子,走出陰影。
李雪臣駭然地整大眼睛:“雪……雪茹。”
李丞相也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老淚縱橫,不見了五年多的女兒終於回來了,她能不高興嗎?
“很像,是不是?”蕪浩沉迷於她的容貌,冷冷淺笑。
王妃提着裙子走過來緩緩跪在地上:“求王爺饒丞相不死。”
“你以爲你是誰?”他忽然暴怒,照着她的肩膀踹了一腳,“不過是個冒牌貨。”
雪茹從地上爬起來,重複着那句話。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本網這麼做?”
“臣妾不想王爺徒增殺孽,以修來世之福。”
“來世……你想的未免太……”蕪浩忽然捂着,手裡的刀子錚然落地,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王妃安安靜靜地抱着他的頭,眼睛是乾的。
“是你下了毒,對不對?”他疑問。
她無聲點頭。
“告訴我,爲什麼?”
她沉默避開了他的視線。
“是因爲我威脅了你的父親嗎?”
她的目光重新看向他,帶着一絲驚訝。
他放肆地笑了,滿含歡欣,眼角有淚水:“是你,就是你……李雪茹,我沒有認錯,你就是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李雪茹,是那個我要娶的李雪茹。”
她愧疚地看着他,沒有否認。
“其實你早上奉茶的時候,我就想問你,爲什麼這麼做了。”
她震驚地看向他:“你知道?你竟然知道爲什麼還要喝?”
蕪浩笑了:“從來,你想要什麼,我總會給,不就喝一杯茶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雪茹的眼睛溼潤了,淚水盈盈欲落。
“我很開心,原以爲你是爲了蕪姜,可現在我知道你是爲了你的父親,我真很開心。”
她張了張嘴,爲了不讓自己窒息。
“再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她哽咽着把他冰冷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好。”他輕聲溫柔地應着,彷彿夢囈。
“不要死,好不好?”她的聲音顫抖近乎哀求。
然而久久沒有迴應,蕪浩的手就這樣輕輕地垂落。
這是她向他提的最後一個要求,只是他已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