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漫收拾好垃圾,抽了紙巾擦桌子,不冷不熱的說道,“您儘管吩咐!”
“幫我洗個澡……”
噗……
她手上的動作明顯一頓,一抹紅暈浮上臉頰,尷尬的橫了男人一眼,“你現在的狀況不能洗澡,忍着吧!”
“……三天沒洗……都臭了……”
大叔,你在撒嬌嗎?
賣萌也沒用!
忽略掉他無懈可擊的俊臉,陸雪漫板着臉說道,“那也不行!你肺上有穿刺傷,萬一感冒了,會引起肺功能衰竭的。就算你想死,也不能死在我手裡!”
“浴室裡有空調,還有浴霸,不會感冒的。”
“你身上有傷,抵抗力也會變弱。現在,你既不能淋浴,也不能泡澡,頂多用熱水擦一擦、洗個頭。”
眼尾揚起迷人的弧度,權慕天靜靜的看着她,目光柔軟深邃,彷彿能溺死人。
“那就麻煩你了。”
她徹底無語了
。
腫麼有種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
大叔,就算你愛乾淨,也該分分時候和場合。你這麼喜歡折騰人,你媽知道嗎?
“老婆,拜託了。”
老婆兩個字殺傷力十足,陸雪漫的小心肝猛的顫了一下。
他薄脣勾起,上揚的眼尾帶起美好的弧度,眸光瀲灩旖旎,溫軟的口氣讓人不忍拒絕。
男人的魅力指數分分鐘爆棚。
你放電瓦數這麼高,應該去電力公司支援國家建設,總對着我一個人放電,太浪費資源了!
“……好吧好吧。”
她無奈妥協,極不情願的扶着男人走進了衛生間。
權慕天身材高大,幸虧沒傷到腿,不然的話,壓死她也搞不定。
“先洗頭,等會兒屋裡的溫度上來再給你擦擦。”
“都聽你的。”
噗……
大叔,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從剛纔開始就不停的賣萌、撒嬌、放電,還讓不讓人愉快的工作了?
某女送給他一個白眼,恨不能把他的腦袋摁進洗手盆,把手伸出去卻又捨不得,只能冷着臉發號施令。
“低頭。”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
他們婚後第三天,她被歹徒劫走。爲了逃命,她的兩隻胳膊都受了傷。那天晚上風雨交加,權慕天也是這樣給她洗頭。
直到今天,她還能感覺到男人對她的珍視,這種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也許,真像白浩然說的那樣,他是有苦衷的
。
要不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衛生間裡只有潺潺的水聲。空調暖風吹拂,溫度迅速攀升,讓氣氛變得溫暖起來。
“擡頭。”
權慕天擡起頭,看着她在鏡子裡的倒影,薄脣張合,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陸雪漫的動作很快,等他回過神兒來,頭髮已經被吹乾了。
把熱水放進浴缸,她伸手幫男人脫下病號服。轉到他身後,看到橫七豎八的傷痕和大片的紗布,五臟六腑都縮到了一起。
“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會來醫院嗎?”
他覺察到女人的手有些顫抖,想說點兒什麼緩和氣氛。可他的話帶着控訴意味,讓陸雪漫的心頭一緊。
“……不知道。”
她把毛巾擰的辦幹,避開紗布,慢慢給他擦洗後背。
女人的回答讓他一陣失落,瞬間心塞不已,“外公是不是找過你?”
“嗯。”
“他是不是答應你什麼了?”
“沒有……外公只是跟我解釋了一下車禍的原因。按照他的說法,車禍是由於一輛車子剎車失靈引起的,跟你和你媽沒有關係。”
陸雪漫沒有揭穿權國秀。
當年婆婆故意逆行,假裝車子拋錨,被迫停在高速路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把大叔一個人留在車裡,讓迎面駛來的車輛是毀掉這個兒子。
真相太殘酷,她說不出口。
“你信嗎?”
那段回憶對他來說是一場噩夢,但一個人的出現沖淡了血腥晦暗的場面
。
“……”
陸雪漫答不出來,垂下眼眸去洗毛巾。
“那時候,我十二歲。當時,我大概能猜到母親爲什麼會帶我一個人出去,但是我不相信。當她越走越遠,我纔信了。”
她震驚了。
大叔全都知道,居然還能這麼平靜的說出來,簡直非人類!
看着她不可思議的表情,權慕天眼底閃過一抹苦澀。
“不過,我很幸運。來的路上我發現高速路上有一條岔路口在封閉施工,順着那條路一直走,就能回到璽園。”
花擦,你十二歲的時候情商就已經這麼高了!
知道你媽要殺你,居然不哭不鬧,還給自己找了一條退路!
太厲害了有木有?
“我剛剛拐進岔路口,身後就傳來刺耳的撞擊聲。沒等我跑回去,就看見一個小女孩兒被甩出車外,落在我媽那輛車附近。緊接着連環車禍發生了,短短几分鐘,整個高速路就陷入了癱瘓。”
他是那場車禍的目擊證人。
原來,警方所有的資料都是以他的描述爲基礎。
陸雪漫擦洗的動作不停,心裡卻波瀾迭起,注意力被他牢牢吸引。
“等一切安靜下來,我纔敢跑過去。那些車輛有的翻倒,有的撞的變了形,情況十分慘烈
。那些大人被卡在車裡,有的被壓在車底下,根本救不出來。我看那個被甩出來的小女孩兒還有一口氣,我就把她弄上了車。”
對!
資料裡提到過,警察趕到的時候,紅色轎車上有兩個孩子,一個重傷的女孩兒,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是大叔,女孩是……
“那個小女孩傷的很重,但是到現在都記得她穿着很漂亮的花裙子。你知道她是誰嗎?”
啪!
手裡的毛巾落在地上,陸雪漫驚呆了。
那個人是……
大叔,你別開玩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就是你。”
她驚掉了下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權慕天,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車禍發生以後,你被送進了中心醫院,住在急診室26牀。入院第五天,醫生就下達病危通知書。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爲你死定了,但是你活下來了。”
陸雪漫撿起毛巾,蹲在浴缸前洗毛巾。
她的心慌亂的不成樣子,全然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甚至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後來,我再去醫院的時候,你已經被移交給了福利院。我讓蘇伯派人去找你,等我們找到孤兒院的時候,才知道被華氏夫婦搶先了一步。本來,我已經說服了蘇伯,由他收、養你,可惜去晚了。”
她甦醒之後,由於失憶,沒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誰。
蘇伯的人只能權慕天的描述去找。海都有那麼多家孤兒院,排查起來難度很大。
權振霆不同意收、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但是,蘇伯沒有結婚,權慕天用盡了各種辦法,終於說服了他。
兩年的時間不長,卻改變了陸雪漫的一生
。
低沉的聲線迴盪在耳畔,她惶然無措,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獸,完全亂了方寸。
“擡腳……”
退下男人的褲子,陸雪漫把他的腿放進了浴缸。
“我派人跟蹤你是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沒有其他的意思。從香港回來,我本打算直接去找你,但是有幾個海外項目需要我親自去談。等我從美國回來,才知道你遇上了麻煩。”
一口氣繃在胸口,所有的情緒混在一起涌上來。
一時間,她喉頭哽咽,更加說不出話來。
“如果在香港的時候,你沒有不告而別,結婚日期會提前一個月。所以,外公給我的期限也是巧合。當然,我必須在期限之前結婚,否則即使咱們領了結婚證,他也不會承認的。”
權慕天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始終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被無視的感覺讓他極度挫敗,失落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是他說的不清楚,還是她不肯相信?
漫漫,給我點兒迴應好嗎?
視線漸漸模糊,她心裡亂極了,該怎麼面對他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
她真傻!
幾份資料和霍景林的一番話就徹底否定了權慕天對她的感情。
他一直都記得自己。
其實,那場車禍不足以成爲他們之間的障礙,最關鍵的問題是碧鬆園,他爲什麼要保留着那裡的一切呢?
他心裡在乎誰多一點?
“洗好了,我出去給你拿一身兒乾淨的內衣。”
給他披上浴袍,陸雪漫站起身要走,卻被他拽住,“我的話你聽懂了嗎?”
被權慕天執着的目光一望,她瞬間慌亂的到不行,無顏以對的感覺讓她只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
“我去去就來……”
出了浴室,她拿出衣服,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不敢再走進去。
如果他早一點說出來,就不會引起這麼多誤會。
如果在遊艇上,她肯聽他解釋,就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陸雪漫,你真的太傻了!
等了一會兒,權慕天還是不放心,走出浴室便看到她把頭埋在衣櫃裡,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對她來說,真相也許很難接受。可幸運的是,他們不是仇人。
“我早該告訴你。可不管我媽當年爲什麼把車開上去,那場車禍她都有責任。如果不是爲了避開她的車,第一輛出事的車子不會翻下高架橋。而後面的車輛也是爲了躲避,纔會接二連三的出事。”
陸雪漫點點頭,卻依舊沒有回身。
“漫漫,那個院子……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回到那兒才知道里面的一切都沒有變。你信我嗎?”
雙肩抖動,她哭的不可抑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現在的她如同一隻鴕鳥,把腦袋藏在櫃子裡,不想讓男人看到她狼狽、懊悔的樣子。
明知遲早會被他發現,可她還是不肯轉身。
該怎麼面對他?
她又傻又二,還想跟他離婚呢!
這是蠢到家了!
權慕天伸出右手,想把人扳過來,“漫漫,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