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心中又慌又怕:“可若是三少奶奶沒有那意思呢?”
房媽媽定定地望着她,神情肅冷道:“大少奶奶是要賭一把嗎?但大少奶奶賭得起嗎?”
喬氏被問住,心底卻是有着明確的答案,她賭不起,好不容易纔有了孩子,若是因此保不住,那她在侯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尤氏本來就對她不冷不熱,這樣一來,更加不待見她,淳禮一直覬覦翠煙那丫頭,說不定趁機會就擡了姨娘,種種後果,都是她不願意看見也承受不起的。
房媽媽面色柔和下來:“大少奶奶不必憂心過甚,咱們只要悄悄地把三少奶奶薰艾的事抖露出去,傳到夫人耳朵裡,夫人還能無動於衷?夫人的心思比咱們不知精明多少,其中的利害關係她通透着呢。”
“而且,大少奶奶您又沒去過三少奶奶那邊,咱們深居簡出的,誰會懷疑到咱們頭上來?三少奶奶要懷疑也只會懷疑二少奶奶。”
喬氏如醍醐灌頂,恢復了清明神色。房媽媽說的不錯,只要小心應對,琉璃就懷疑不到她身上,即便懷疑到她身上,她也可以推說是從二弟妹那聽來的,本來也就是這樣。
葉佳瑤出了大房院落,小聲吩咐喬汐:“你留心着點,看看這院子裡的下人都跟哪些人接觸。”
她把消息透露給喬氏,相信喬氏必然會有所行動,喬氏這人做生意雖然沒什麼腦子,但在其他方面也不是全無心計的,今日是她不夠磊落利用喬氏,實屬無奈之舉,但也要防着喬氏,最好喬氏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大家相安無事。
喬汐小聲應諾,主僕二人前往正院上房而去。
尤氏不在,說是出府了,下人說,夫人已經傳下話去,今兒個不在上房用飯,各房在各自院子裡用飯,葉佳瑤因爲去了喬氏那邊,所以沒接到通知。
葉佳瑤巴不得回去吃飯,這陣子尤氏對她意見老大,橫看豎看不順眼,不過,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一來是尤氏本來心事就重,二來麼,她也的確因爲不得以的原因有些事情上做的不盡如人意。哎……等塵埃落定,再好好挽回一下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周興家的已經把晚飯送過來了。
“世子爺呢?”葉佳瑤一邊進去邊問。
香桃道:“在書房裡。”
葉佳瑤去到書房,見夏淳于捧着一杯茶靠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淳于,在想什麼呢?吃飯了,我先去洗個手。”葉佳瑤打了聲招呼。
夏淳于回神淡淡一笑:“你上哪兒去了?”
“去看了下大嫂,她氣色還不錯。”葉佳瑤轉身走掉。
等她洗臉淨手出來,夏淳于已經坐在了圓桌前,不過依然是怔忡發呆。
喬汐掀了碗蓋盅蓋,替世子爺裝了碗飯,放到他面前:“世子爺,請用飯。”
葉佳瑤道:“喬汐,這裡不用伺候了,你們也下去用飯吧!”
屋裡沒別人了,葉佳瑤笑道:“別發呆了,吃飯啊!”
夏淳于拿起飯碗又放下,嘆道:“瑤瑤,可能小景和阿阮不能在一起了。”
葉佳瑤愣住:“爲什麼這麼說?”
夏淳于又是重重嘆息:“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這幾天呆在莊上,竟不知出了大事。”
葉佳瑤被他說的心頭一沉:“什麼大事?”
“這件事宮裡頭還瞞着,沒有聲張,不過懿德長公主是知道的,可能小景還不曉得,其實,讓阿阮嫁給三皇子是皇上的意思。”
“怎麼會?不是說三皇子求娶嗎?”葉佳瑤吃驚不小,那不是把原來的推斷都顛覆了嗎?
“如果皇上是這意思,爲什麼之前讓小景作陪?任誰都會覺得皇上就是那意思啊。”葉佳瑤實在想不通。
夏淳于心情沉重:“皇上原本是有那意思,但現在,出了變故……”
夏淳于目色凝重:“剛從西蒙傳來消息,赫連煊奏請迎娶西蒙汗王之妹,而這位公主在西蒙具有極高的威望,是一員巾幗不讓鬚眉的猛將。”
葉佳瑤默默地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曲折,赫連煊此番幫助西蒙平定內亂,與西蒙與懷宋都是大功一件,赫連煊本來就是當朝戰功最爲顯著的將領,如今又要娶西蒙公主,功高不說,還與西蒙聯姻,可以說在西蒙的問題上,在西蒙人的眼裡,皇上的地位恐怕還不及赫連煊,皇上豈能不忌憚?要是再讓小景娶了阿阮,那西北西南都將在赫連王府的操控之下,皇上豈能安心?加之,如今太子在懷宋威望日盛,而太子背後軍方的最大的支持着便是赫連王府。
自古以來,不管明君昏君最看重的就是手中的皇權,他們要的是絕對的統治,任何有威脅到皇權的人和事,都爲帝王所忌憚,哪怕這威脅是來自自己欽定的皇統繼承者,自己親生的兒子,所以,三皇子的展露頭角,舒貴妃的得寵,很可能就是皇上的制衡之術,刻意爲之。
想通了這一環節,那麼,爲什麼太后和皇后都不敢對阿阮的婚事提出異議,反而極力贊成,就不難理解了。因爲帝王已經開始對太子,對赫連王府有了猜忌。
可是,阿阮怎麼辦?突然覺得心裡好難過,那樣活潑歡快的阿阮,以後還能笑的那樣無憂無慮嗎?
夏淳于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已經想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其實,看得出來,小景對阿阮是有好感的,只是暫時還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無論是從兩家是世交,還是從他和赫連煊的交情出發,他都希望小景能得到幸福,還有那個遠離故土,天真可愛的阿阮,雖然是一場政治婚姻,他也希望阿阮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然而,這件事,非人力能爲。
赫連王府爲了避嫌,莫說去爭,便是開口都不能開。
“瑤瑤,你……明日還是去勸勸阿阮吧!這個時候,她需要有個朋友開解開解。”夏淳于言語中透着一絲苦澀與遺憾。
葉佳瑤難過的想哭,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層水霧,讓她怎麼開解?剛剛今日她還跟阿阮說,放心吧,小景不會不管她的。
“你也不要太難過,其實,三皇子也是不錯的……”
“不錯就可以嫁嗎?那滿京城那麼多名門閨秀又有哪個是不好的,爲什麼你偏偏就看上了我呢?費盡周折要娶我呢?終不過是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吧!說別人總是容易,可事情落到自己頭上,誰能輕鬆得起來?阿阮若是沒有喜歡上小景,心裡沒有裝着這個人,也許嫁給三皇子,是不錯的選擇,也談不上傷心難過,可心裡裝着一個人,卻要嫁給另一個人,這種痛苦,你不是不知道。”葉佳瑤心浮氣躁,聽他那麼說,一肚子的邪火就控制不住衝他發了出來。
夏淳于無言以對,是,他知道其中滋味,所以,當初處心積慮要拒婚,當時,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皇上不改初衷,他寧可出家做和尚,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太可怕。
但是,他的拒婚影響不到皇上的皇權統治,影響不到政局穩固,有轉圜的餘地,不像小景和阿阮,哪怕這兩人當着皇上的面要自刎殉情,皇上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葉佳瑤見他面色愧疚,神色黯然,默默不語,慢慢地也冷靜下來,幽幽道:“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人力不可爲,我只是心裡難過。”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事已至此,我們幫不了他們,只能開解開解,幫他們度過這最難熬的時候。”夏淳于一手覆上她的手,輕輕地握在手裡,柔聲道。
葉佳瑤抽了下鼻子,擦掉眼淚,低低地說:“我吃過晚飯就去看阿阮。”
“今晚就不要去了,父親母親現在就在赫連王府,待會兒吃過晚飯我也過去一趟,你要是想去就一起去,阿阮現在還不知道實情,讓她多睡一個安穩覺吧!”夏淳于道。
原來尤氏臨時出門是去了赫連王府。葉佳瑤默默點頭,只覺心中悲涼,這種身不由己的痛楚,她這個來自現代的靈魂感觸要比這個時代的女人更深,反應也更加強烈。
阿阮今晚或許還能睡個安穩覺,那麼小景呢?這會兒他一定已經知道內情了,他又是怎樣的心情?
無奈,無奈,還是無奈。
兩人無言的吃着飯,都是食不知味,隨便吃了幾口,就換了裝束去赫連王府。
管家見到他們來,二話不說就帶他們去見景小王爺。
赫連景這會兒一個人呆坐在書房裡,他的心就像有幾百匹野馬在呼嘯奔騰,紛亂無緒。
有些事,只有真正面臨的時候,才知道跟自己原來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就在他離開驛館的時候,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娶阿阮,這真的是最佳的選擇嗎?就算沒有選擇,他能欣然受之嗎?心裡會有不甘嗎?
然而一回到府裡,才知道,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非娶不可,而是根本就不可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