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蓉在侯府門前又是跪又是哭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琉璃耳朵裡。
“姓葉的心還真是夠硬啊,我就說她是個冷心腸的人。”琉璃逗着籠子裡的金絲雀,陰陽怪氣道。
“可不是麼,那葉二小姐挺着那麼大個肚子,看樣子都快要生了。”小雅說。
“葉二小姐求到葉瑾萱這,看來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眼下朝廷正在整肅官紀,穆侍郎和魏流江算是撞到了槍口上。”琉璃嗤鼻道。
“若是世子爺出面,應該還是有救的吧?”
“呵,那可就難說了,上回葉同知的事,是叫他給擺平了,證人翻供改口,自認誣陷,御史臺也沒辦法,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但這回,那河堤坍塌是明擺着的事,即便沒有貪污一說,起碼也是個瀆職之罪。”琉璃慢悠悠道。
“二少奶奶的家人真是夠糟心的。”小雅譏誚道。
“糟心?糟心的還在後頭呢!”琉璃心思一轉,示意小雅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陣。小雅連連點頭。
葉佳瑤的確很糟心,煩透了,本來打算跟這種人老死不相往來,偏偏還甩不掉。
過了小半個時辰,瑾瑤回來了,過來回話。
“大姐,二姐已經送回去了。”
“嗯……”葉佳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到家的時候,穆家的戚夫人在,見到二姐,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罵二姐是掃把星,克了丈夫還克到她家,反正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瑾瑤嘆息道。
穆家不待見瑾蓉,葉佳瑤是知道的,不過,這錯是流江犯的,戚氏要罵就罵自己外甥去,怪瑾蓉做什麼。
“你娘不在?”葉佳瑤就奇怪了,寧氏那麼強勢,要是戚氏敢當着她的面罵瑾蓉,寧氏一準會跟她廝打起來。
瑾瑤吞吞吐吐地說:“我娘前兒個晚上就回揚州去了,聽二姐說,娘是得知爹要續絃,趕回去的。”
難怪,就知道寧氏不會善罷甘休的。
“二姐說娘很生氣,說爹在欺騙她,她要爹好看。”
呃……這下麻煩可大了,葉秉懷啊葉秉懷,不作死就不會死,但你偏偏要作死啊!
葉佳瑤一個頭兩個大,本來中午喝了點酒頭就有點兒暈,這下更暈了,無力的擺擺手:“他們愛怎麼鬧怎麼鬧,不想管也管不了,你先回去,我要躺一會兒。”
瑾瑤看大姐臉色不好,擔心着說:“我去叫喬汐進來伺候。”
葉佳瑤躺了一會兒,卻是睡不着,一閉眼,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事,索性爬起來,拿出花繃子來繡花。
墨青色的綢緞,繡上幾竿修竹,圖案簡潔大方,用色也沒那麼複雜,她這個女紅菜鳥,只能挑這些簡單的來繡。原本打算做成扇袋,端午的時候送給淳于的,可她動作實在是慢,繡了大半個月還沒完工。不過,喬汐評價說,慢是慢了點,可慢工出細活,這花樣繡的,針腳細密均勻,也不比針線房的繡娘們差。
那是當然,像她這樣悟性高的人,做什麼事情,只要用心去做,都能做好,以前只是在女紅上不曾用心而已。
慢慢地穿針引線,心緒倒是漸漸平寧下來。
一晃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
“世子爺回來啦?”外面傳來香桃的聲音。
葉佳瑤忙停下手中繡活,吩咐喬汐趕緊收起來,藏好。
這邊喬汐剛把花繃子塞進櫃子裡,夏淳于就掀了簾子進來了。
喬汐去打水。
夏淳于見葉佳瑤盤腿坐在榻上,託了個腮幫子在發呆,走過來,颳了她一個鼻子,笑問道:“在想什麼?”
葉佳瑤懶懶道:“在想不開心的事。”
“不開心的事你想它做什麼。”夏淳于撩了衣襬,坐下來。
“我是不想去想啊,可麻煩都找上門來了。”葉佳瑤把下午葉瑾蓉來找她的事說了說。
夏淳于蹙着眉頭,對葉瑾蓉扯着瑤瑤耍賴的行爲很生氣,這是在侯府門前,她這麼做不是讓瑤瑤難堪嗎?
“你說實話,你想不想幫?”夏淳于想想還是尊重瑤瑤的意思。
如果瑤瑤想幫,那麼操作一下,把貪污弄成瀆職還是可行的。雖然,他對這種行爲很不恥。
葉佳瑤嘆道:“魏流江那廝,我是巴不得他罪有應得,我就是看瑾蓉挺着個大肚子,心裡很不是滋味。而且,瑾蓉現在是賴定我了,要是不答應,她還會來鬧的。攤上這麼個親戚,真是倒八輩子黴。”
夏淳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我先了解下具體情況再說吧,能幫就幫一把,幫不上她也怨不着你,但是穆侍郎這次是肯定沒救了,今天朝堂上,御史臺羅列出一大堆罪狀,甚至連工部尚書,右侍郎都不能倖免,皇上震怒,勒令嚴查。”
“呃,那魏流江不也死定了?”
夏淳于挑眉道:“比較麻煩。”
“那你還是看着辦吧,不能爲就不要管,反正堅持一個原則,不許把自己搭進去。”葉佳瑤道。
夏淳于吃過晚飯就出門了,快到酉時纔回來,帶來了不好的消息,說是府衙剛剛結束了審問,那包工的咬定都是魏流江吩咐他這麼做的,朝廷撥下二十萬兩白銀修這段堤壩,到魏流江手上就剩十五萬兩,再到包工手裡,只剩八萬兩了,八萬兩能做什麼?能用上沙子已經算不錯了。
現在穆侍郎貪墨了多少不得而知,但魏流江從中牟利七萬兩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不容抵賴了,最糟糕的是,那魏流江是個軟骨頭,還沒動刑呢,就全招了。
葉佳瑤愕然,那還想個屁辦法啊。
“這人也是傻,既然他招認了,就索性全部罪名都認下,起碼可以保住穆侍郎,結果他爲了戴罪立功,把他知道的穆侍郎的罪狀都招了出來。瑤瑤啊,這種人,真是死不足惜,幫他的忙都怕。”夏淳于感慨道。
“不過這次京兆府衙的動作好快啊!”
葉佳瑤極度無語,默了半響,說:“那就別管了,明兒個我讓瑾瑤去一趟瑾蓉那邊。”
夏淳于道:“還是你自己去一趟比較好,把事情說清楚,瑾瑤怕是說不清楚。”
翌日一早,葉佳瑤帶上瑾瑤去了魏宅。
這宅子還是上次她們搬新居請客時,來過一回。只是如冷冷清清,不復當初的熱鬧景象。
下人沒剩幾個,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裡頭瑾蓉在罵人。
“滾,都給我滾,你們這些白眼狼,都不安好心,滾……”
兩個丫頭灰頭土臉地從屋裡出來。
瑾瑤叫住其中一人:“阿蓮,大少奶奶怎麼了?”
阿蓮委屈道:“昨晚夏荷姐和管事捲了大少奶奶的錢物逃跑了,大少奶奶氣的不行,誰都勸不了。”
瑾瑤氣道:“這夏荷也太過分了,她可是打小就在大少奶奶身邊伺候的,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她也做的出來。”
葉佳瑤心底冷笑,夏荷那丫頭原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指望她做個忠僕?
“報官了嗎?多少損失清點出來了嗎?”葉佳瑤問。
阿蓮回道:“大少奶奶不讓報,具體損失了多少奴婢也不清楚。”
葉佳瑤思忖着,瑾蓉報官都不敢報,估計損失不小。
兩人進屋去,只見瑾蓉披頭散髮,赤着腳縮在牀上哭。
“讓你們滾,聽見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瑾蓉擡頭就罵,卻見是大姐和三妹,忙赤着腳就從牀上下來。
“大姐,是不是有消息了?”瑾蓉抓住葉佳瑤的手急切地詢問。
葉佳瑤看她這副模樣,說不出的落魄與潦倒,當初她一心一意要嫁魏流江,費盡心機,可有想過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三妹,去打盆水來,讓你二姐先洗把臉。”
葉佳瑤攙她到梳妝檯前坐下。
“東西都被偷光了嗎?”
瑾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妝奩裡的首飾全被偷走了,還有放在衣櫃裡的匣子,裡面還有幾萬兩銀票,大姐,我什麼都沒了,一無所有。”
葉佳瑤很想說活該,可看她已經慘到不能再慘,不忍心再說她。
“你娘那邊呢?東西都還在?”
瑾蓉愣了一下:“我光顧着我這邊了,孃的屋子還沒去看過。”
瑾蓉馬上叫來阿蓮,讓她去夫人屋子裡看看。
不一會兒,阿蓮回來說,夫人屋子裡鎖着,門窗也都關的好好的,沒有進去過的痕跡。
瑾蓉道:“娘屋裡的鑰匙是她自己隨身帶的,下人都沒有。”
鑰匙隨身帶?葉佳瑤心思一動,可見寧氏有很重要的東西放在屋裡。
“瑾蓉,你聽我說,昨日你大姐夫一回來,我就讓她去府衙打招呼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流江他已經全部招認了,不但招了自己的罪,還把穆侍郎也供了出來。這件事,已經沒有翻盤地餘地了。”葉佳瑤平靜地告訴她這個事實。瞞是瞞不住的,遲早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瑾蓉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姐,顫着聲:“大……大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葉佳瑤點點頭:“所以,我特意早早過來,跟你知會一聲,有什麼要準備的趕緊準備一下,府衙上報案情後,估計馬上會來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