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也在觀察葉佳瑤,看她神色平靜,可越是這樣平靜,就說明這事越難解決,她心裡肯定已經有了主意,不達到她的要求和目的,難以善了。
待淳于和葉佳瑤落座後,尤氏看了眼琉璃,嘆息道:“家裡發生了這樣的事,真的讓人很痛心,我這個婆母做的很失敗,沒能及時發現,更沒能及時阻止。”
尤氏先自責一番,話鋒一轉,說道:“但大家畢竟是一家人,有道是家醜不外揚,所以,今天先關起門來說話,有什麼恩恩怨怨,今天都說清楚,要吵就吵,要罵就罵,當面鑼對面鼓,把事情說開,錯的人,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好吧,葉佳瑤承認,尤氏這個開場白還是很中聽的,以情動人,以理服人,就是不知道後續能否說到做到。
老侯爺點點頭,對尤氏的話表示認同,威嚴道:“大家生活在一個屋檐下,若是整天勾心鬥角,那還叫什麼一家人?把家規,做人的道理放在哪裡?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琉璃的臉色越發難看,如坐鍼氈,今天是清算她的日子,真想逃之夭夭,可是……琉璃怯怯地瞄了眼臉色同樣難看的淳風,就不敢再動這樣的念頭。
她只想贏,沒想過自己會輸,還輸不起。
兩位長輩都表了態,尤氏開始點琉璃的名:“琉璃,這事因你而起,你來說吧!”
事先她已經跟琉璃充分交流溝通,琉璃願意承認錯誤,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早解決早安心。
琉璃始終低着頭,不想看到葉瑾萱那張冷傲的臉。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已經被葉瑾萱扇了兩個耳光,這是終身難忘的兩個耳光,難道還不夠嗎?還要低聲下氣求人家原諒?
儘管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當一切爲了淳風,可是話到嘴邊,真的很難啓齒。
大家等了片刻,琉璃依然在那矛盾掙扎開不了口。
淳于不鹹不淡道:“不想說就別說了,我們不勉強,這裡解決不了,那咱們就到皇上面前去解決。”
被淳于這麼一逼,琉璃終於是心一橫,聲如細蚊:“對不起。”
這樣的音量,也只有坐在邊上的淳風能聽見。
“你說什麼?”淳于施施然問道。
“對不起。”琉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鼓起勇氣,大聲說。
葉佳瑤心底冷笑,這樣就算道歉了?並不誠心的三個字,就想她不追究了?琉璃,你真當老孃是聖母啊?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孃是病貓?
尤氏蹙眉:“琉璃,你既然知道自己錯了,態度就得誠懇點。”
她也知道琉璃驕傲慣了,讓她低聲下氣,的確有些難度,可問題是,這不是尋常的紛爭,太嚴重了,一句對不起,能消瑾萱心頭之恨?
琉璃眼中兩顆淚珠滾落,哭囔道:“打也被打了,道歉也道歉了,你們還想我怎樣?是不是要我跪地磕頭認錯才肯罷休?”
葉佳瑤冷冷開口:“趙琉璃,這話該我來問你,你到底想要怎樣才肯罷休?是如你的願,我像一隻喪家犬被趕出家門,名聲掃地人人唾棄?還是我找根繩子上吊,找根柱子撞死?”
“如果這次我沒辦法替自己正名,這兩種結果就是我最後的結局,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再一次破滅了你的陰謀?”
夏淳于聽得心疼不已,後怕不已,如果瑤瑤因此尋了短見,他也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琉璃咬着牙,含着淚,無以辯駁,她說的,的確是她最終的目的,她就是要她聲名狼藉,要她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你是不是覺得你這麼高貴的公主,能跟我說一聲對不起,算是很給我面子了?我就該慶幸,呵,高貴的公主終於不跟我計較了?”葉佳瑤譏諷道:“不好意思,我身份沒你那麼高貴,肚量也沒你大,我惹不起躲還不行嗎?今天,父親母親都在,你說好了,你要什麼,你說出來,我都讓你給。要人人給你,要命命給你,你一次給我來個痛快,省得你又要費腦子,讓你這麼費神,我是有多罪過啊……”
琉璃被她挖苦的臉上陣青陣白:“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我也道歉了,你又何必不依不饒?”
葉佳瑤冷冷一笑:“結束了嗎?我怎麼覺得纔剛開始。”
威脅,這是赤、裸裸地威脅,琉璃恨恨咬牙,她這是得理不饒人,如果不是爲了淳風,她纔不會站在這裡聽她譏誚挖苦。
尤氏見兩人又爭鋒相對起來,心裡那個愁喲,看看侯爺,侯爺的眉頭都擰成一個川字了,臉色發青。
一個做錯了事不肯低頭,一個得了理不肯饒人,哎……只能兩邊壓着點。
尤氏道:“琉璃,你說這話就不應該了,瑾萱說的沒錯,這次的事後果嚴重,一個女人最要緊的是什麼?名節,你差點毀了她的名節,害得他們夫妻兩失和,弄不好就分崩離析了,她受到的傷害,豈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補償的?”
琉璃嘴上不敢辯駁,心裡卻說,我還捱了她兩巴掌呢!
尤氏數落了琉璃,又對葉佳瑤道:“瑾萱,琉璃就是這脾氣,放不下面子,其實她心裡已經知道錯了,她也很後悔,再三跟我保證,以後要和你好好相處……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
葉佳瑤正要開口,淳于搶先道:“我可是第一次見到認錯的人還這麼理直氣壯,一口一個你還想怎樣?如果,這次的事件,角色互換一下,恐怕就算瑾萱把頭磕破也沒用吧!”
尤氏瞪了淳于一眼,心說,你個不懂事的,娘拼命在勸,你倒好,幫着媳婦爭氣,那不是越弄越擰了嗎?
淳于忽略母親的暗示,繼續道:“我們也不用她道歉了,不誠心的道歉要來何用,我只管問父親母親,這件事,若按家規處置,應當如何?”
老侯爺和尤氏面面相覷,若按家規處置,那還用坐下來談麼?毫無疑問是要把琉璃逐出家門的,可琉璃畢竟是公主,皇上賜的婚,還有太后撐腰,是說休就可以休的?
淳于冷笑:“兒子明白了,還是瑾萱說的對,我們惹不起,躲還不成麼?”
淳于起身,朝父母深深一揖,鄭重道:“父親母親,請原諒兒子不孝,這次,連兒子都着了道,差點冤了瑾萱,想到因爲自己的愚昧無知,差點造成不可挽回的錯,兒子就不寒而慄,身爲丈夫,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兒子很慚愧,慚愧的無以復加。爲了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不愉快,也爲了這個家起碼能保持表面的和睦,兒子請求父親母親,同意兒子和瑾萱搬出去住,也算是滿足了琉璃公主的心願。”
葉佳瑤心頭一震,沒想到淳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尤氏和老侯爺具是臉色大變,尤氏愕然道:“這怎麼成?”
老侯爺憤憤:“我還沒死呢,分什麼家?”
身爲靖安侯世子,卻開府另住,外頭的人會怎麼想?
一直不吭聲的淳風也站了起來,無法再保持沉默。
琉璃是他的妻子,琉璃做出這等陰狠毒辣的事,他身爲丈夫難辭其咎,他也想過和離算了,留住這個人也留不住這顆心,何必呢?但是,今天琉璃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一再解釋,甚至不惜自殘來表白,讓他怎麼狠得下心來?
他也知道要取得二哥和二嫂的諒解絕非易事,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逼走二哥二嫂的地步。錯在他和琉璃,要走也是他和琉璃走。
“二哥,二嫂,本來我是沒臉說這個話的,但琉璃畢竟是我的妻子,她的錯也就是我的錯,我很慚愧,不敢奢望你們能原諒,但我可以保證琉璃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不然,我便是拼着擔上欺君之罪,也要休妻,以證公道。”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像一把重錘敲擊在琉璃心上,震的她站立不穩,跌坐在椅子上。
夏淳風在這個家中,一直沒什麼發言權,聽父母的,聽二哥的,聽琉璃的,這一刻,他擔起了身爲人子,身爲兄弟,身爲丈夫該承擔的責任。
“當然,僅僅保證是不夠的,我會按家規,在祖宗面前自省三日,我和琉璃各罰抄家規一百遍,若是二哥二嫂還不能消氣,杖責還是負荊請罪,我絕無二話。”淳風又道。
葉佳瑤心中充滿了無奈,淳風還是喜歡琉璃的,願意把所有責任扛過去。可是這樣真的有用嗎?琉璃會改嗎?從琉璃今天的態度就知道,她心裡更多的是不甘吧!
“淳風,我很欣賞你的態度,勇於擔當,像個男人,趙琉璃,你嫁了個好丈夫,願意爲你收拾爛攤子,今天,我也把話挑明瞭,我忍讓,不是怕你,是怕淳風爲難,怕父親母親爲難,可我一忍再忍,卻還是讓他們爲難了,活到現在,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害,但這一次,卻是最讓我傷心的一次……”
夏淳于嘴角抽搐,一臉愧疚。
“我把話撂在這裡,不管我今後還是不是這個家裡的人,不管我在哪裡,你要是再敢對我使壞心眼,我會百倍千倍的奉還,論耍陰謀使手段,你遠不是我對手,不信的話,你儘管試試看。”葉佳瑤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