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清等到晚間,預計孫俯望從宴會回了驛館,才前往求見。
“你這猴兒,禮部宴請,這般重要的場面你都能躲懶不去,真是不知該如何說你!”
賈清剛見完禮,孫俯望就責備道。
他本還想着讓賈清在南京各名士面前露個臉,在同僚面前展現北監的少年英才,誰知到了開宴時還不見賈清,孫俯望結合之前賈清的“懶惰”,很容易就猜出了賈清不來的因由。
偏生又有禮部部堂問及賈清,孫俯望只得以賈清突然有急事,還託人給他請辭爲由給推諉了過去。
要不然,孫俯望還真是打算派人把賈清給“押”過去呢。
面對孫俯望的微責,賈清“歉意”道:“祭酒大人勿怪,學生早起覺得身子有點不爽利,着人抓了點藥,熬着吃了後就睡下了,誰知這一睡就誤了時辰……
如此,學生纔沒去的。”
孫俯望大是不信,可見賈清真的看起來面色有點虛弱的樣子,不好武斷,便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我知道你心氣素靜,不太願意參合這些場面。我也不是責怪你,只是你早晚要登科入仕的,你要是總是這個心態,以後如何與同僚相處?
罷了罷了,現在說這些尚早,嗯…你什麼時候回去?”
賈清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孫俯望關心的過了點吧,他只是不太願意做無意義的事,又不是自閉、不願意交際,哪裡就看出他性子素靜了?
不過長者善意的提點,賈清還是樂於接受的,在一旁只點頭稱是,又回道:
“正是來給祭酒大人說此事的,學生預計明日回程,中途折道去看望一位長輩,然後立馬回監中攻讀學業。
不知祭酒大人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你能如此考慮,卻是很好!不過,已經三月了,眼見清明就要到了,你們家又最是重視這些,索性你節後再回國子監吧!”
賈清謝道:“謝祭酒大人周全之心!”
“你們家和南監的祭酒有何淵源?”
見賈清就要告退,孫俯望忽然開口問道。
“祭酒大人何出此言?
我家雖說原籍就在金陵,但也移居京師多年,況我年紀也小,卻是不知道這南監的祭酒大人是誰,遑論兩家的關係了。”
孫俯望也只是一時好奇才問出這般話來的,見賈清不甚瞭解,解釋道:
“昨日在禮部審閱文會作品之時,我與他起了爭執,原因就在於你做的那首‘聞三軍將士北征有感’,我和大多數同僚都認可,覺得可列爲詩詞一項之魁。
以南監祭酒李大人爲首的幾位同僚則認爲你年紀太小,恐有仲永之傷,欲把你列入榜眼之位。
我不認同,與之理論,開始他是寸步不讓,後來不知爲何卻鬆動了態度,不再多言,你也就名正言順的榮獲詩魁!
後來我細思,他好像是在我無意中說出你的身世之後,態度才轉變的,因此我有此一問!”
“哦?不知南監祭酒大人尊諱是?”
賈清也有點好奇了。
“李大人名喚李守中。”
賈清頓時想起了這個李守中是誰,不正是李紈的老父親是誰?
爲人刻板,重三綱五常,不願意族中女子過於進學,這直接導致了身爲十二正釵之一的李宮裁才氣不足與園中幾個姐妹比肩。
原來他還在任國子監的祭酒!
“回祭酒大人,學生方想起,李大人乃我賈家姻親,是我家二房中大嫂的父親。”
賈清說道。
他有點懊悔竟忘了李紈的父親還在南京,前些時候也沒去拜訪。
李家雖然清貴,到底不是勳貴之家,又非薛家那樣的世交。賴升只給賈清建議了幾家必須要去拜訪的府邸,其中,沒有李家!
賈清倒不怪賴升,以這些豪門的做派,都是以富貴不富貴論重視的,李家,富肯定是不富的,貴呢,也只沾了清貴二字!這兩個字,在士林中值錢,在賈家這樣的人家眼中,卻也就那麼回事。
聽孫俯望話裡的意味,李紈他爹倒是沒有嫌惡他的意思。
“難怪,如此倒是說的通了。”
孫俯望釋然道。繼而又以很高興的口吻說:
“這次文會你們表現的都很好,特別是你和子文,子文拿了經義一項的魁首,而你,聯對一項列爲二名,詩詞一項又是一個頭名,此次江南文會的風頭倒是差不多叫我們北監全得了去,哈哈,想必這纔是開始李老頭反對你拿頭名的原因所在吧!”
賈清微笑着點頭附和孫俯望的得意之情。其實,就算他不出手,有張子文在,北監在此次江南文會中就不會位居人後。
又附和了孫俯望幾句,賈清起身告辭。孫俯望也沒再留,囑咐他一路小心,就揮手讓他出去了。
……
寧國府賈清所在的偏院,西廂。
“仙兒姑娘行禮收拾好了沒?”
賈清的屋子,各式行禮早已被佩鳳二人打點好了。賈清在給李紈的孃家李家寫了一封致歉信後,閒着無事,就到院子裡隨便走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吳仙兒的房門口。
吳仙兒正坐在客桌旁邊想事,聞言擡起頭來,見是賈清之後,搖頭道:“我沒什麼需要收拾的……”
“那個,仙兒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賈清站在門口,弱弱的問道。
吳仙兒詫異的看向扭捏的賈清,道:“進來吧。”
繼而又帶着嘲笑的口吻道:“小小年紀做出個道學模樣,想來長大了也是個迂腐不化之人。”
訶,賈清不過是象徵性的徵詢一下她的意見,以表示尊重,誰知竟得了個迂腐的評價!
又一想,他還真是有些多此一舉了。上回在煙雨樓,她就在他的房中過了一夜,這次在船上,她更是睡了他的牀,如此看來,吳仙兒和他還真是“親密”過了些。
不過,這一波嘲諷得給她扔回去。
“呵呵,先前不知仙兒姑娘是個如此隨便的人,倒是小生虛套了,下次一定改,做到和仙兒姑娘一樣隨便……”
“呸,你纔是隨便的人!
我們江湖中人,萬事講求個隨性,纔不在乎那些俗禮虛套,那樣不但不自在,而且虛僞的緊!”
賈清進門後,自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然後道:“對對對,你們江湖中人都是不落俗套之人,我們都是些俗人。
只是,我正好有件俗事要和仙兒姑娘商議,不知……?”
吳仙兒眉頭一挑,道:“你說。”
“你看,這不是馬上要回京城了嗎,你也知道,京中不比別的地方,像仙兒姑娘是江湖俠女這樣的事千萬不能對外人講。”
仙兒毫不介意的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你還真當我是傻子不成?”
“呃,好吧,還有一事……”
吳仙兒有點不耐煩道:“有事你能不能直接說完?”
賈清發現,吳仙兒自那晚送了口信出去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又可能是和賈清熟絡了,言語間倒是十分隨意,偶爾還會擠兌他。
“咳咳,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你能不能做我的丫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