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怔怔的看着那邊牀上靜靜躺着的一人,有些不敢置信。沒在意腳下的賈珍驚慌扭曲的表情,微微上前兩步。
“老爺~!”
賈敬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彷彿連站都站不住了,因爲,他已經確定了牀上之人是誰。見狀,賴升等一衆心腹等人急忙喚道,並上前扶助賈敬。
擺脫了賴升攙扶他的手,賈敬轉頭看向了賈珍。
面對賈清,賈珍還敢發點渾。可此時,他哪裡再放肆一絲……因爲,他從賈敬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代表死亡的目光!
賈敬想殺了他!
賈珍心中驚恐萬分!這一刻,他甚至想要起身逃跑…可惜卻連起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在賈敬的逼視下一慢慢向後挪動身體!
“老……”
他想開口解釋,可一時哪裡想的到怎麼說,加上驚恐,只說出了一個字就再也開不了口了。
見此,賈敬的眼神逐漸平靜。
“秦氏是怎麼回事?”
賈敬的聲音壓抑的驚人。賈珍不敢不回答,停頓了好一會才勉強說道:“她,她來請安…,然後……不知爲何,她突然就暈倒了,我就,就命人暫且……”
他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因爲賈敬眼中的不耐是那麼的明顯了,他這番騙鬼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眼前的一切根本不用別人指摘,發生了什麼太一目瞭然了!
賈敬略過了賈珍,轉頭對賈清道:“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賈清,賈敬的聲音中終於有了些感情色調。
賈清裝作的那副樣子看着比較唬人,其實他知道他沒啥事。見他發揮的時機到了,毫不猶豫的道:
“回老爺的話,孩兒今晚原是來給大哥哥請安的。誰知到了大哥哥的院子裡,靜悄悄的。到了內院,就見到了大哥哥的房門前圍着幾位姐姐,伏着身子在偷聽什麼。
而且孩兒還聽見大哥哥房裡傳來秦氏的呼救聲,孩兒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就不顧一切的衝了進來,想要救人,然後……”
“好啊你,老二,你居然敢算計我!哪裡來的呼救聲,根本就是你胡編的,你就是想要謀奪我的家業,你一個下賤的野種!還想害我,你是做夢!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賈珍一下子像是變聰明瞭一點,聽賈清的話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賈清要害他!賈清要除掉他以便他自己上位。
想通這一點,他哪裡還憋的住。恐懼的火焰燃燒着他好一會了,終於找到了發泄的途徑,於是他顧不得賈敬在場,直接謾罵賈清起來。
他罵的露骨,屋內衆下人皆嚇得不敢擡頭……卻沒人看見,一個身姿高挑的丫鬟慢慢靠近了角落裡的香爐,揹着手拔出了一根燃盡的香燭籤放進袖中……
賈清在賈珍開罵之後就停止了“敘述”,靜靜的聽着。賈敬卻出奇的沒有開口喝止他。
“大哥哥如何說我要害你?我說的明明是事實好不好,那麼多人都看見了的,大哥哥還是不要再胡攪蠻纏了,等我給父親大人說清楚爲好!”
賈珍許是見賈敬沒有阻止他罵賈清,心中升起了希望,以爲只要把賈清想謀害他的事情坐實,就沒事了……於是賈珍聞言毫不猶豫的反問道:
“你怎麼可能是聽見叫聲進來的?我明明早就把她迷暈了才……”
賈清爲他默哀!
這話一出,連賈敬想要幫他掩蓋事實的那一絲可能性都沒了……
賈珍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搞錯了重點,把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連忙跪下不敢再多言。
賴升見情況越來越沒法收拾,“好意”的上前給賈珍說話道:
“老爺,不能再說下去,還是趕緊命人封鎖消息纔是,千萬不能讓此事傳了出去……”
賈清站的近,雖說賴升的聲音不大,但他還是聽到了。原他還疑惑賴升怎麼會突然叛變爲賈珍說話。
思索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屋裡,院裡的人也不少,瞞是肯定瞞不住了。但賈敬肯定考慮過封鎖消息,畢竟這件醜聞影響太大……
可是賴升一番話,卻是在壓賈珍最後的生存空間。因爲賈敬是要面子的!
賈敬一直沉着臉不說話,連賈珍在那裡破口大罵時也沒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怎麼打算的。屋子裡跪着的賈珍等人個個人心慌慌。
……
“奶奶,咱們真不過去嗎?”
另一邊,尤氏的屋裡,丫鬟銀碟對沉默着坐在炕上的尤氏道。
今晚秦可卿是先到她這裡來請了安的。這纔沒過多久,就聽說賈珍屋子裡鬧了起來。她連忙趕過去,卻沒有貿然進屋,而是悄聲問了一個婆子,從婆子那裡得到了賈珍扒灰被賈清撞見的事……
她真是覺得荒謬至極,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待聽說賈清和賈珍打起來之後,有心想去勸解,又覺得沒臉見人……
想了想,帶着丫鬟回屋去了。眼不見,心不煩,任他們鬧吧。
“不去!現在老爺都來了,一切有老爺做主!對了,我讓你派人去請的大夫來了沒有,快去催催。”
尤氏沒病,她要裝病。
雖說她也有些擔心賈珍出事,畢竟賈珍是她的丈夫。但她知道這時候她出面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她本能的明哲保身,撇清自己!
……
“把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綁起來,每人各打三十板子,然後通通打發到莊子上去!”
賈珍的屋裡,當氣氛沉悶到很多人呼吸都困難的時候,賈敬終於開口了。
“是!”賴升回道。
賈清靜靜的等着。賈敬處理這些下人是情理之中的事,三十板子下去,應該還能留下半條命。但是卻沒有把她們賣到教坊司或是直接趕出府,說明賈敬還是決定要胳膊折了往袖裡藏……
賈清沒有什麼不滿的,他也沒想過要把寧國府的名聲搞臭。他只關心賈敬對賈珍的處理,從中他能看出賈珍到底還有沒有翻身的希望。
賈敬發落完下人,纔回過頭重新看向了賈珍。
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猶如死狗一般的賈珍,賈敬的眼中心痛、悲哀、自責皆有之。最終,都化爲一抹決斷!
“請家法!”
三個字致地一落,自有下人把上家法的工具取過來。那麼粗的一根根刑杖,把跪了一地的丫鬟僕婦們嚇個半死,卻沒人敢反抗。就這麼被拉到院子裡打起板子來。
等到屋子裡跪着的人只剩下一個賈珍時,賈敬道:“給我打!”
雖沒說到底打多少板子。小廝們還是不含糊,立馬把面無人色的賈珍架在凳子上,呯呯嘭嘭的就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