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又重陽。
雖然是個陰氣沉沉的天氣,但對賈府衆姐妹們來說,卻是個好日子。
大觀園瀟湘館,就在今日迎來了它的主人。
“我就說林姐姐這裡必定是最忙的,看來我沒說錯吧。”
迎春探春兩姐妹走進來,看着仍舊在忙着收拾的黛玉和她的丫鬟們,探春先笑道。
迎春也笑說:“她這裡如今可是最熱鬧的一處了。”
正在指揮的黛玉聞言頗有點不好意思,確實呢,遍數搬進園子裡的姐妹,只有她這裡的人是最多的。
這些人來源不一。她從揚州帶來的有她的奶母王媽媽和丫頭雪雁,賈母給她的有紫鵑,王夫人和王熙鳳這兩年爲了照顧她,又派了春纖等兩三個隨身伺候的丫頭,賈清又給她香菱、香菱母、大雙兒三個,加上這次秦氏安排的時候在她這裡又比別處多安排了兩個,種種算在一起,她這裡就差不多二十個人了!
“咦,林姐姐,二哥哥莫不是真的連晴雯姐姐也送你了?”
探春早知道晴雯是賈清要放在園子裡伺候他自己的,冷不防看見晴雯居然還在這裡,就問道。
黛玉道:“他哪捨得給我......他那個凸碧山莊上上下下就只有晴雯和惠香她們幾個,連一個老媽媽都沒有,有什麼可收拾的?二哥哥今兒個也不知忙什麼去了不在園子裡,她這是到我這裡玩來了。”
晴雯有點不好意思,面對這樣不忿的黛玉,她總有種背主求榮的負疚感。
探春瞭然,繼而笑道:“今兒是重陽節,又是住進園子的第一天,我想不如我們也學那古人風雅,登臨高處,飲酒賞菊,當不負這難得的風光。”
黛玉笑道:“那你可選好地兒了?”
“我和二姐姐商議了一下,要說高處的話,這園子裡也只有凸碧山莊後面了。那頂上有一塊空地,方圓雖不過七八丈寬,倒也夠我們幾個折騰了。”
“四妹妹她們呢?怎麼沒和你們一起?”
“四丫頭緊張她的那些寶貝,這時候還在屋裡清點呢。雲丫頭找寶姐姐去了,她們那裡離得近,只要我們這邊計議得當,她們自然要到場的。
只是有一點,咱們都是姑娘家,那坡頂上是塊荒地,要想把它弄的能讓咱們玩樂,還得費一番功夫。偏生璉二嫂子病了,大嫂子又被太太叫去幫忙管事,這可就只得咱們自己想辦法了。”
黛玉留心了探春的話,顯然湘雲先前是和她們一起的,在她們來找自個兒的時候避開找寶釵去了。以前的話就數她最是積極,林姐姐林姐姐叫的親熱的很,現在她倒生份了。
不過,我這時候若是不去,豈不讓人覺得我還在和雲丫頭置氣?哼,我本來就沒生氣,是她自己多心,我不去倒顯得是我多心了。
如此想來,黛玉便道:“我們又不是辦什麼正事,何必要把地方弄得那麼整肅,非得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的排的整整齊齊才能玩笑吃酒不成?那和在屋裡又有何區別?
咱們既是附庸風雅,就不必理會那些規矩,學學古人的灑脫自然,也不要旁人去幫我們清理佈置,就咱們自己,再搭上丫頭子,也不必遵循什麼法度,個人依個人的想法,整理出一處地方來,再鋪上一塊乾淨的毯子,擺上幾張小凳子小桌子,大家隨性作樂,一邊吃酒吟詩,觀賞風景,如此豈不好?”
黛玉讀書,時常羨慕那些文人士子經常能夠約上二三好友,在一個好節日裡邊踏青郊遊,好不肆意快活。可她長這麼大,卻難得有出去郊遊的機會,別說郊遊,就是出門也是一件稀罕事。
如今雖說也還是在園子裡面,到底是在山坡之上,頗有一番歸復自然之氣,她便將這番以前只存在想象中的話講出來。
果然迎春二人都說這想法好,比她們想的更妙了不止一層。三個人就將黛玉的想法做了個大致籌劃,計定午後出發,然後迎春和探春就命各自的丫鬟回去準備物什。
黛玉見丫鬟們已經將她最珍愛的那張琴擺好,學舌鸚鵡也掛在了樑上,便道:“好了,你們也各自回屋收拾去吧。”
丫頭們雀躍一聲,回屋去了。能搬進園子裡她們也高興呢,雖然她們沒啥東西好收拾,但到底是她們的新家,也要好好佈置一番呢。
黛玉領着兩人坐下喝茶,迎春道:“對了,二弟和寶玉呢,我們要不要去叫上他們?”
探春對黛玉笑道:“今兒搬進園子,我聽說夫子放了寶二哥一天的假,原以爲他在你這裡呢,也不知到哪兒去了?”
旁邊紫娟聽了,不則一聲。黛玉冷然,敢背後說她脾氣不好,不好哄,敢說她小性,那她肯定不能那麼容易就放過他,否則豈不白被冤屈了?
賈寶玉已經來過了,被她“客氣”的請了出去。
“管他呢,到時候他自會找來。至於二哥哥,咱們最好還是叫丫頭去請他,要是他不來的話,咱們拿什麼取樂……嘻嘻,主要是他太懶了,我擔心咱們要是不去請他,他樂的不動。”
迎春探春皆笑道:“林妹妹(姐姐)說的很是……”
……
賈清呢,他現在在幹嘛?
他現在在觀察一個江湖騙子!
“這個,陳道長是吧,你說小子我天生貴命,這個我承認。但您說小子我將會是這普天之下的第一人,這個就太扯蛋了吧?小子我活到如今,滿打滿算不過虛歲十三,不說整個大楚,就是在京城之中,也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小卒子而已,說什麼普天之下第一人,你老人家不會是來尋我開心的吧?還是,你是想慫恿我造反?”
賈清一臉戒備加看傻子的表情。
陳壽,也就是賈清眼中的江湖騙子,卻似一點也沒看出賈清眼中的嘲諷,依舊高深莫測的道:
“盛世風雲,家國大義,潛龍在淵,騰必九天。”
賈清直接翻了個白眼,實誠道:“陳道長,你也別給我整這些虛的,直說你想做什麼吧?看在錢先生和我義父的面上,只要小子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賈清胸口拍的啪啪響,這個時候,就連旁邊的錢景潤也看出賈清的敷衍和想打發人了。
錢景潤剛想給陳壽臉上貼點金,免得他下不來臺,不料陳壽卻已然眼冒金光,毫不猶豫的道:“老夫已到知天命之年,想收一個入室弟子傳承衣鉢,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