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暗香疏影

暗夜零落三尺雪,晨照幽梅一園香。

曦映疏影應多晴,煙鎖春柳滿瑤光。

儲秀宮裡,女官給德妃安排了牀鋪,冷冷地丟下一句:“沒有聖上口諭,不許走出儲秀宮半步”便離開了。

秀女們見新來的秀女五官精緻,舉止端莊,於是圍過來嘰嘰喳喳問這問那,正滿肚子委屈沒處訴說的德妃欲哭無淚。只因嘴巴惹的禍,此時哪裡還有心情再多說半句,因此只說了一句:“請妹妹們原諒!姐姐我今日身子不舒服,還請妹妹們回吧!”說完自顧自的面朝牆躺下。

“有什麼了不起的,裝什麼清高!”

“看樣子也不像新人,說不定還是犯了事兒被貶下來的呢!”

“就是,這剛剛選過秀,我們都還沒有分封呢,不會又選一次,也沒見哪次選秀只選一個人啊,絕對是被貶下來的!”

“是啊是啊,要不然女官不會說沒聖上口諭不許出宮門。”

“。。。。”秀女們議論開了,見討個沒趣,個個朝着德妃睥睨幾下也就紛紛散了。

德妃去了封號,現在只能稱吳氏,等到人都散去,強忍的淚水這纔敢涌出來,叭噠叭噠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枕頭裡鑽,這該是有多冤啊!當初被封爲德妃,也是因皇上見自己賢良淑德,如今被韓昭儀害得一下跌回秀女身份,吳氏清楚的知道,也許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得到皇上的寵愛了。

此事說實話自己確實沒有參與,悔不該當初,如果及時制止或去稟報皇上,那結局會是怎樣呢?

第二日到早膳時間了,別的秀女早就起牀梳洗打扮好,準備集合晨練。隊伍中一位叫疏影的秀女,從吳氏昨日被送到儲秀宮時,疏影就注意到她的與衆不同,看樣子應是涵養很深,雖衣着樸素卻體態端莊,走路的樣子與這些剛進宮的秀女們大有區別,這樣的人來儲秀宮一定是另有隱情。

一早就留意吳秀女還沒起牀,瞅了一眼見女官還沒來,於是疏影輕手輕腳的避過衆秀女的目光,悄悄來到吳氏牀前,見她閉着眼睛,就輕輕推了下她,並在耳邊小聲說讓她起來。

吳秀女慢慢睜開眼睛,想坐起來,卻感覺全身無力,疏影幫忙扶起吳氏,誰知剛放手吳氏就又倒下去,還閉着眼睛直喊頭暈。疏影趕緊讓宮女傳御醫,說有秀女生病了。

太醫只是瞧了一眼便說只是着了涼,沒什麼大礙,養養就好了。其它人也沒放在心上,吳氏這一躺就是三天,在儲秀宮一個人都不認識,也沒人照應,接連三天不吃不喝,也就只有疏影偶爾過來瞧瞧,喂點水喝。

連着下了好幾日的雪終於停了,天空難得的還出現了太陽的影子。吳氏也好似格外精神,居然可以自己坐起來了。疏影趕緊端來一碟粥:“姐姐,你好些了?連着三日不吃不喝,怎麼受得了,趕緊讓妹妹喂點粥給你喝下。”

吳氏點點頭,喝下一口疏影喂來的粥,輕聲說道:“妹妹真是好人,這幾日雖然下不來牀,但腦子還是清醒的,知道一直是你在照顧我,多謝了!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姐姐,我叫疏影。在這後宮裡,姐妹們就是自己的家人,是應該互相照應的。”疏影一邊回話,一邊喂吳氏喝粥。

“其它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吳氏環視下屋子,沒見其它人。

“其它姐妹們吃完早膳就去學宮規禮儀,我見姐姐病着沒人照顧,就向女官請假在此照顧姐姐你。”疏影一雙清亮的眸子向吳氏傳遞着久違的溫暖。

“妹妹你知道我是何人,又爲何來到此處?”吳氏害怕連累到疏影,有些憂心沖沖地說。

疏影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搖着頭說:“這個還真不知道,沒有人說起過。”

“姐姐勸你還是遠離我,我是個罪人,被貶至此,別連累了妹妹。”吳氏已經忍不住眼泛淚光。

“姐姐何出此言?出了什麼事可以說給妹妹聽嗎?別傷心好不好?”疏影疑惑又心疼地看着吳氏。

吳氏用手擋住疏影喂粥的手說:“疏影妹妹,你別餵了,我吃不下,正好趁沒人,姐姐好好和你聊聊。在此後宮中,難得碰到你這樣單純善良之人。歷來後宮都是充滿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你一定要學會自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疏影幫吳氏調整了下坐姿,將被子捲起來放在背後靠上。吳氏感覺舒服多了,於是繼續說:“姐姐我是過來人,本被封爲德妃,一向善良謙讓,與人無爭,不想還是落得如此下場。。。”吳氏不禁淚水漣漣,將前些天所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姐姐爲何不對皇上說明呢?此事應該全是那個韓昭儀的過,姐姐只是個聽衆啊!”疏影幫吳氏擦拭着淚水。

“皇上明白的,姐姐我也想得通,我確實有錯,錯就錯在當韓昭儀出此主意時,就應該及時制止,不讓謠言流傳下去。還應該及時向皇后稟報。讓人在皇宮裡隨處傳播和搬弄皇后的是非,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沒有以身作責。被貶到此處我毫無怨言,能結識你這麼好的妹妹,死也無憾了。”

“姐姐別說喪氣話,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皇上也只是一時生氣,過一陣兒等皇上氣消了,自然會再接姐姐回去。”疏影極力安慰着吳氏。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快中午了,其它學宮規的秀女們也相繼回來,吳氏讓疏影去和她們一起用過午膳再來。

“那妹妹用過午膳再來陪姐姐說話。”疏影如陽光般燦爛的笑臉讓吳氏感到格外舒暢。

不一會兒,疏影果真用完膳就回到吳氏榻前噓寒問暖。

“妹妹,最近梅園裡的梅花開的正盛,姐姐我從小就獨愛梅花,可惜這病着,又被禁足不能出去,你能幫我採摘一些來嗎?”

“好啊,正好我也特別喜歡梅花,我這就去,姐姐你等着!”見吳氏精神大好,疏影興高采烈的出了儲秀宮。

自從處置了那兩個搬弄是非之人後,皇上也仔細想過,煙兒一直忘不掉蕭逸軒,卻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過,說明她是在乎自己的,忘不掉只能證明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樣的人何罪之有?只得更加珍惜纔是。

瑤光殿裡,剛剛嘔吐過的慕容凝煙突然說想吃紅燒肉,這句話讓聖上和服侍她的宮女們驚訝萬分。自打進宮以來,慕容凝煙可是葷腥不沾只吃素的,怎的突然要吃肉?

加上自從懷孕以來,慕容凝煙天天嘔吐得厲害,看着人也消瘦不少,還在擔心腹中胎兒營養跟不上,今日突然想吃肉,這是好事兒。皇上趕緊派人一邊命御膳房做肉,一邊傳太醫,太醫診斷後確信娘娘一切正常。說懷孕的人突然改變飲食習慣非常正常,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好了,皇上這才放下心來。

一碗黃燦燦香噴噴,油光發亮的紅燒肉呈現在慕容凝煙面前,令在場所有人看着都膩,可是慕容凝煙卻像個餓了很久的人,終於得到食物一樣,旁若無人的一陣狼吞虎嚥,居然發出像小孩子吃到好吃的東西時的那種哼哼聲,還情不自禁的邊吃邊說:“嗯,太好吃了!真香!”

從未有過的吃相令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不過太醫說過,這是孕婦的正常表現。見慕容凝煙在吃過小半碗肉之後還沒停筷子的意思,皇上實在看不下去,讓紅袖去泡了一壺烏龍茶。

“煙兒,過來喝點熱茶,咱過會兒再吃好嗎?”皇上在火爐邊嚮慕容凝煙招手,慕容凝煙意猶未盡的看看碗裡的肉,又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砸砸嘴,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碗筷,走過來坐在皇上身邊。

皇上幫慕容凝煙仔細地將殘留在嘴上的油擦乾淨,然後遞給她一杯熱茶:“慢慢喝,小心燙!”慕容凝煙端起皇上遞過來的茶慢慢地喝着。

“今兒天氣挺好,也沒有風,煙兒喝了茶陪朕去賞梅可好?”皇上偏着頭看慕容凝煙,心想:煙兒表現的越來越像個孩子,率真,可愛,從未見她在誰面前端過皇后的架子,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慕容凝煙溫柔地向皇上點點頭:“簾幕東風寒料峭,雪裡香梅,先報春來早。陛下,梅花開得正好,春已悄悄來臨。臣妾非常樂意陪陛下去踏雪尋梅。”

連宮女們都知道,哪是皇上想賞梅,而是見皇后突然吃了這麼多肉,擔心消化不良才提出來說去賞梅,皇上真是心細。

這個季節,荷花池本應只是一池清水,從漢白玉石橋上走過,隨着微風,已是暗香浮動,橋下水面卻鋪滿厚厚一層花瓣,正隨風緩緩向下遊飄移,綠水也隨之若隱若現。前面便能看見梅園,池邊梅樹枝椏倒影在綠水裡,別有一番清幽香逸的風姿,正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偌大個梅園裡,白雪覆蓋,露出星星點點或深或淺的紅,白裡透紅美不勝收。這雪與梅的搭配,真可謂是各有千秋,又相得益彰,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太陽照在枝頭,有一些雪花開始融化,形成顆顆水珠掛在枝頭,像是捨不得離開花朵而似滴非滴,格外晶瑩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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