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盈有自知之明,不論是一見鍾情或是日久生情,她與唐信所處的現實環境都阻力重重。
五年多以前人生初見之時,唐信不可能對她產生一見鍾情,儘管那時校園內已經充斥着各種青春期躁動的“愛情”,但那頂多是色,跟情絲毫不搭邊。
而相處時間少得可憐,則也很難在生活一點一滴中凝聚彼此的心,因此,她必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本來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經過初吻之後洶涌爆發出來,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唐信面前也是希望在他心裡至少留下印記。
別人要做什麼,唐信管不着,但只要不影響他的生活,不給他本來井然有序的生活製造麻煩,那他就能坦然相對,反之,有人超越他心中的底線,則決不能容忍。
夏清盈現在做什麼和將要做什麼,唐信只靜觀其變,如若越界,那最好還是陽關獨木各走一道比較好。
宣告了要讓唐信愛上自己後,夏清盈和唐信坐在客廳裡,她忽又茫然,接下來做什麼?
唐信站起身回了屋,穿上大衣戴上圍巾,從衣櫃裡取出裝滿古玩的休閒包打算出門。
“你去哪裡?我可以一起去嗎?”
夏清盈忐忑地問道。
不得不說,當女追男的情況出現後,佔盡優勢和主動的就是男人,現在,夏清盈還未從唐信之前冷漠態度中緩過神,心有餘悸,生怕觸怒唐信。
唐信挎上休閒包,在門邊換鞋隨口道:“你不用刻意討好我而變得小心翼翼,平常心就行,如果最終你發現我喜歡上你的條件是讓你卑微,這是你想要的嗎?”
夏清盈一想,頓覺有理,跟着唐信出了門後,當她打算悄悄挽住唐信胳膊的時候,唐信立刻扭頭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她面前。
“我不想讓小區裡喜歡八卦的人拿我來當話題。”
二人並肩走出小區上了出租車,半個鐘頭後,唐信與夏清盈在古蓬街下車。
這條街距離慧源古玩城不遠,大概三四條街的路程,行人稀少,略顯蕭條。
稀鬆平常的街區卻坐落着一間古董店,唐信在網絡上搜索本地古玩信息時得知,這裡有間名爲白寶齋的店鋪,收購古董價格十分公道,在天海頗受好評。
他今天就是打算來這裡出貨,那一大袋古董,經過他幾天下來的瞭解古玩拍賣價格,大致心理價位是在兩百萬到五百萬之間,如果去專業鑑定機構出證,則要支付古董價值10%-20%的費用,唐信在古董賣掉之前,又沒有錢在手,所以行不通。
再者,支付鑑定費用和低價賣給古董商,只要古董商給的價錢公道,那麼其實最終結餘不會有太大差別。
若真要最高價賣出,拿去拍賣,又要等很久,原始資本的積累,唐信一向認爲快速是最要緊的一環,畢竟人生的光陰可是無價的。
走在街上,夏清盈的小心思終於得逞,挽住唐信的胳膊後不覺莞爾,好似在成功的路上邁出了很大的一步。
與往來行人擦肩而過,唐信最終站在了白寶齋的店鋪前,門面不提,光是門口擺設的一對鎮宅石獅子就極具氣勢。
唐信站在石獅子前仔細觀察,十分驚訝。
一般來說,很多石獅子都被列爲文物。
文物和古董不同,文物可以收藏,但不能在市場上流通,古董可以。
但也的確有石獅子非屬文物範疇的,古時大戶人家門前鎮宅擺一對石獅子並不鮮見。
夏清盈見唐信對着石獅子發呆,只覺得這種石獅子在看歷史影視劇時很常見,於是自然而然沒有大驚小怪。
“這有什麼好看的?”
唐信還是盯着石獅子,說:“你知道這玩意值多少錢嗎?”
夏清盈略顯驚訝,反問:“很值錢?”
“至少幾十萬,而且往往有價無市,因爲如果是文物,不能買賣。”
“幾十萬的東西放大街上?不怕被偷?”
“偷?”
唐信望着她,搖頭道:“這玩意是以噸計算的,幾個人都擡不走,關鍵是,你偷,就是盜竊罪,量刑按照它的價值,恐怕要蹲很久。退一步,你偷走了,自己藏着還好說,想要出手,動靜也不會小,難保不會被人發現,偷這玩意還不如入室盜竊方便。”
夏清盈想想也是,同樣的風險,偷這玩意真的有點兒費力,她又不解地問道:“你盯着它幹嘛?”
“我只是在想,放這裡,偷是其次,關鍵是被人損壞怎麼辦?”
唐信說罷扭頭看向白寶齋,頓時瞭然。
想必這家古董店背景不俗,沒人敢造次。
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了。
唐信與夏清盈邁步走進白寶齋,跨過門檻後,面朝大門的牆壁上裱着一幅字,許憲章的字,大氣磅礴,光這一點,讓人進門擡頭的瞬間,就能感受到店鋪的底蘊。
其他牆上還有其他山水字畫,文人雅氣撲面而來,店內擺設用具都是上好的紅木傢俱,如果唐信帶着年代測定機,肯定會大吃一驚。
這裡的桌椅,可不是古玩市場裡忽悠他的小夥天花亂墜描述的明清贗品,絕對是真品,而且是用來自用。
靠牆的高櫃每個小格上放着不同的古董,紫砂壺,宋遼瓷器,竹雕奇石等等,看似都是小物件,卻都有大來歷。
唐信忽然覺得走進了歷史博物館,在櫃檯外一張藤木太師椅上,坐着一位白髮蒼蒼體型纖瘦的老人,手拿紫砂壺靠在椅子上晃晃悠悠閉目養神,悠然自樂。
還有個年輕人拿着乾淨白布正朝一件青銅羊角杯哈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擦拭。
年輕人在唐信和夏清盈進來時就已經瞧見,但他還是擦完了手上的羊角杯才迎上二人,溫和地說道:“歡迎光臨。”
夏清盈自覺地放開唐信的胳膊,而後唐信走到一張八仙桌前,把休閒包朝上面放下,拉開拉鍊說:“這些,你們給個價,合適我就出手。”
這一休閒包雜七雜八的東西看得人眼暈,年輕人伸手就拿了件最大的物件:鳳首瓶。
當年輕人把鳳首瓶拿起來的瞬間,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眼簾微張,只掃了一眼便再也抹不開視線,但他並不激動,端着紫砂壺站起身,輕描淡寫地拍拍衣裳,接着腳步平穩地走到八仙桌前,蒼老的面孔靜若止水,隨意說道:“都擺出來瞧瞧。”
年輕人照做,把休閒包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最要命的是乾隆通寶他一個一個捏出來,似乎在向唐信示意他沒有順手牽羊。
當休閒包裡沒有東西后,滿桌的古玩雜貨令人眼花繚亂。
夏清盈張大嘴巴,偷偷問唐信:“你這都哪兒弄來的?”
那老人也同樣扭過臉淡淡地問道:“怎麼來的?”
古董這行水很深,不是白菜豬肉隨便買賣。
萬一這些是贓物呢?
古董店不是不收贓物,而是價格會受到影響,畢竟古董店如果收來的東西是贓物,則就要承擔風險,自然價格會大減。
這老人面色古井不波,心中卻不平靜,也隱隱有些頭緒。
這滿桌的東西不像是贓物,因爲太繁雜,如果都是金銀玉器或都是瓷器或錢幣字畫等等,那倒十分值得懷疑,可唐信這一大包的,就跟古董雜貨場一樣,除非是東偷一家西偷一家湊在一起賣。
最近沒聽說業內有被盜竊的大消息。
而且這裡面,有一半是贗品!
最大可能就是淘寶撿漏轉手出售。
但唐信這個年紀,老人不相信他有這個眼力和能耐。
淘到一件寶貝,那是運氣。
這一桌至少幾十件東西都是上萬的玩意,就是行家要去搜羅,沒個一年半載,恐怕還要看緣分呢。
清代宮廷木雕,唐代鎏金簪,明代筆架,宋遼鳳首瓶和沿盤,清代宮廷禮器......
“三條街以外的古玩城買來的。您要識貨就給個價。”
唐信實話實說,沒什麼可隱瞞的。
況且他以後也不準備再去淘寶撿漏。
天下哪兒那麼多漏?他也懶得輾轉全國古玩市場尋求機緣。
“二十萬。”
老人不鹹不淡地吐出三個字,然後就準備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收下。
夏清盈聽到二十萬,張大嘴巴,不可思議地看着唐信。
可唐信無聲一笑,站起身來到八仙桌前,拿起休閒包就要收回自己的古董。
“浪費我時間。”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唐信這麼直接,連還價都不還?當場拒絕!
在他準備開口重新開價時,一男一女走進了白寶齋。
“誒?唐信,你怎麼在這裡?”
唐信扭頭望去,看着俊郎的陌生青年,疑惑地問道:“我們認識?”
白鄴宇滿面微笑走到八仙桌前,見到唐信拿着木雕要往休閒包裡塞,扭頭看着老人,笑問道:“三爺爺,您這又是唱哪兒出啊?”
白三爺瞅了眼唐信,表情依舊不溫不火地說道:“你朋友?”
“不算,不過生意上門,難道不做嗎?”
白三爺花白的眉毛一挑,面不改色道:“無奸不商。”
白鄴宇拍拍唐信的肩膀說:“你等一下,這是我三爺爺,他看走眼以爲你是傻小子,先坐下喝杯茶。”
唐信見這位白三爺似乎要重新開價,於是就走到一旁坐下,眼神疑惑地在白鄴宇和他的女伴身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