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門的後山。
一個瘦小的身影架在了假山之上,他的雙腳不停的朝着兩側伸張,做出了一字馬的姿勢。而他那雙削瘦的雙臂之上卻舉着一塊大石。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化爲春泥灌溉在假山下肥沃的泥土裡。
如果仔細觀看便能發現這名少年長的蠻清秀的,只不過臉角的紋路上寫滿了稚嫩,眉宇間多了幾道皺褶,似憂似鬱,看上去並不像是一個十四歲少年所擁有的表情。
他叫陳楓,即天邪門門主陳天獨子。正魔大戰之時,陳楓剛滿四歲,很不幸的失去了母愛,更讓他鬱悶的是,從那以後他就被父親‘關’在了這兒,如若沒有特別的事情,他是絕對不能離開後山一步的。
毫無疑問,陳楓現在所做之事正是修真境界的第一步:煉體。所謂煉體,就是通過種種韌性訓練加強自身肌肉強度,鍛造體魄和肉身承載力,利用日復一日的訓練使自身防禦力異於常人。
煉體境界可分三重。一重煉體肌肉硬化,肉身強度強於常人,但是卻沒有質的變化;二重煉體青筋暴起,且顯而易見。身體猶如松木,非利刃無法傷及;三重煉體之後,肉身硬度猶如大石,即便是普通的鈍器鐵器也無法輕鬆傷及。
修真之人必須集中心智且願意吃苦耐勞,凡事都必須以修煉爲重。只有吃得苦中苦,纔可贏來修真境界突破之日。
然而讓陳楓不解的是,即便自四歲起他就按照天邪門門派精髓《大忍心法》上面所記載的口訣修真,可是十年過去了,他的修真境界居然只到達了煉體境界的第三重而已。要知道,天邪門門下的弟子一般僅需三月或者半年便可突破煉體境界,到達煉力境界呢。
或許是累了,陳楓雙目微睜,雙臂之上青筋暴起,一股巨力由心而發。突然,陳楓將雙手之上的巨石猛然舉起,然後朝着自己的胸口砸來。
“呵!”陳楓大喝一聲,巨石應身碎成數塊散落在假山之上。而陳楓卻面無表情的往後一躍,跳了下來。
“好好好!”
陳楓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渾厚的聲音,此人雖過不惑之年,但髮髻微盤,面目近人,一身青綠長袍不寬不窄的落在他的雙肩之上,一點也沒有有些長者那般自傲的架勢。
聽到了讚揚聲,陳楓的臉上並沒有浮現一絲喜悅,眉宇間的那道皺褶依稀掩映。他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了說話之人。
“然叔,還是你最好,這些年來,無論我做什麼你都鼓勵我。可是…”說着,陳楓便低下了腦袋,小嘴頓時憋了起來,露出了兩道牙印。
然叔走了過來,一臉笑意的拍了拍陳楓的肩膀,和藹的說道:“小楓啊,你知道當初門主爲什麼會選中我作爲你的導師嗎?就是因爲他看中了我的耐心。修真之人必須能夠吃苦耐勞且意志堅定。我們天邪門的門派精髓《大忍心法》強調的不就是一個‘忍’字嗎?雖然你十年都沒有突破煉體境界,但是你要堅信幼蠶終會破繭成蝶、展翅高飛啊。”
“是啊是啊,然叔說的沒錯,小少爺,你一定要堅持啊。”然叔的背後,一位面目乖巧的小女孩
單手握拳,在胸前擺出了一個堅持的手勢。
陳楓擡起頭,眼角的餘光在那個小女孩的臉上逗留了一會,這是多麼熟悉的臉啊。自母親去世之後,父親便把自己關在了這兒,只有這兩位‘好友’相伴。
然叔名陳林然,本是天邪門門下弟子,因其性格內斂不張揚且爲人處事小心謹慎,十年前被陳天看中,提拔爲陳楓的導師,一同住在後山日日夜夜輔導陳楓。而他身後的那位小女孩也是同一天隨他來到後山的。
小女孩名爲舞兒,因她是陳天在天邪山山腳撿到的孤兒,不知其父姓母誰,便暱稱其爲舞兒,後來陳天將她和陳林然一同帶到後山,照顧陳楓。然叔主要負責陳楓修行,舞兒則照顧陳楓生活起居、形同丫鬟。
舞兒長相玲瓏,性格乖巧,盤起的烏黑秀髮使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被賦予了靈性,彷彿會說話一般,楚楚動人。即便舞兒從不打扮,但是伴隨着她的年齡不斷增大,容顏愈發煥彩。
然而,最讓陳楓喜愛舞兒的理由不僅是舞兒年齡和自己一樣,而且無論自己做什麼說什麼她都一一應和贊同,從不反對,從不嘟嘴生氣。所以自陳楓認識舞兒之後,便再也沒有把她當成丫鬟看待,而是當成妹妹對待。
陳楓定了定神,眼光終於從舞兒的身上游開了,剛纔他們所說的那些話,自己幾乎已經聽了十年了。十年來,自己的修行一直停留在煉體三重,每當自己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的時候,他們總會用這種話來激勵自己,久而久之,聽覺都麻木了。
“然叔,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陳楓拍掉了手上的塵土,無精打采的朝着假山旁邊的石凳走去,眉宇間的那道皺褶頓時變得更加憂鬱了。
“嗯,也好。”然叔擡頭看了眼天色,頓時點了點頭:“都已經到傍晚了,門主怎麼還沒來呢?”
聽了然叔的話,陳楓這才反應過來,轉頭朝着天邪殿所在的方向望去。的確,天色都已經慢慢暗了下來,爲什麼父親沒來呢?
要知道,自從自己因痛失母愛而大病一場之後,十年來的每一天,父親每天傍晚之前可都會特意來後山一趟,然後將親手熬的藥喂自己服下,而且,沒有看到自己把藥全部吞下去的話,父親的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呢。
然而也正是因爲陳天對於陳楓的悉心照顧,恰好填補了陳楓缺失母愛的空白。這也是陳楓爲什麼不怪父親把自己關在後山的理由。不過陳楓一直鬱悶的是,十年前自己的病就已經好了,爲什麼還要不停的服藥,而且一日都不能間斷呢?
有時候人就是犯賤。每當陳天送藥來的時候,陳楓都想把藥倒掉,可是今天父親沒來送藥,陳楓反而覺得心變空了許多。難道就是因爲習慣嗎?
“估計天邪門事物繁忙耽擱了吧,沒事,我的病早就好了,喝不喝藥都無所謂了。”陳楓擡起頭,舒展了一下眉頭,衝然叔笑着說道:“然叔,我餓了,你能幫我和舞兒去弄點吃的嗎?”
然叔二話沒說轉身就朝着後山的廚房走去,望着然叔離去的背影,陳楓低下腦袋無奈的嘆了口氣。
“哎
!”
“小少爺,然叔說的沒錯,只要堅持,你的修行肯定會突破的,因爲你以後還要繼承天邪門的大業啊。”就在陳楓嘆氣之時,舞兒眨巴了幾下靈動的大眼,安慰起陳楓來了。
陳楓苦笑,他擡起頭看向了舞兒的那張小臉,啼笑皆非的說道:“舞兒,我是不是很沒用?我聽天邪門的那些弟子門說,門人在修煉《大忍心法》時,一般不超過半年便可以突破煉體境界到達煉力境界,如果有人花了一年的時間都沒有突破的話,那麼此人絕對是個廢物,而且是廢物中的廢物。而如今,我卻花了十年…”
說到最後,陳楓的語氣變得極其輕緩,顯然,他都沒有臉繼續說下去了,便羞澀的低下了腦袋。
“別聽他們胡說啊。”舞兒憤怒的握緊粉拳說道:“小少爺是門主的兒子,肯定會出人頭地的,如…”
“轟!!!”
舞兒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轟響頓時響徹在整個天邪山之上,把這兩娃頓時嚇了一跳,險些沒有暈厥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遠處,然叔一個勁的跑了過來,面色擔憂的走到陳楓的面前說道。當他發現陳楓和舞兒兩人都沒有大礙之時才稍微緩了口氣:“嚇死我了,你們沒事就好。”
“然叔。”這時,舞兒開口了:“剛纔那聲轟響是什麼啊?”
聽完舞兒的話,然叔的臉色頓時大變,一條青綠色的經脈紋路在他的額頭上面浮現,隨後他便突然擡起頭朝着天邪殿所在的方向望去,口角輕輕蠕動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陳楓似乎注意到了什麼,眉頭頓時緊蹙,縱身一躍直接站了起來,順着然叔的視線望去。他雖然被關在後山十年,見識少,但人卻不傻。而且陳楓偶爾還偷偷溜進天邪殿偷看天邪門弟子修行呢,所以他對於天邪殿雖不說了如指掌,但是還略知一二。
“然叔,你的意思是說剛纔那陣轟響是從天邪殿傳來的嗎?”
然叔詫異的轉頭看了眼陳楓,然後點了點頭:“嗯,看來門主今晚是來不了了啊。”
陳楓的大腦頓時被然叔的無心之語刺激,說話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分:“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然叔頓時發現自己一時口誤說錯話了,連忙擺了擺手,一臉尷尬的將眼神撇向了一邊。
陳楓雖談不上閱人無數,但他每次偷溜進天邪殿之時,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觀察天邪門門下弟子的表情,這不,然叔臉色一變,陳楓就知道天邪殿要有大事發生。
“然叔,反正今天的修行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天色尚早,我就先去天邪殿看看,過一會就回來。”說完,陳楓頭也不回撒腿就跑,生怕然叔會在身後抓住自己。可是當陳楓跑了幾步才發現,然叔根本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小少爺,等等我。”對於剛纔的那聲轟響,舞兒也很好奇,故當她看見陳楓朝着天邪殿狂奔而去之時,毫不猶豫的就跟了上去。
“舞兒…”身後,然叔叫了一聲,可是陳楓和舞兒都已經走遠,無奈之下,然叔只能皺起眉頭順着他倆的背影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