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策繞開鬼蟲的殘臂斷肢,焦急的將我扶了起來,他喊道:“面具,面具!你還好嗎?”
綠面具代替我說:“我只是神經麻痹,但生命並無大礙。”
無策看了看我的傷口,憂心忡忡的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噁心的傷口和症狀。”
黑色驕陽的護衛隊將海德教授與羅德里格斯中將擡上支架,羅德里格斯痛罵道:“這些狗·娘·養的蟲子,真他·媽的要命。海德,你怎麼樣?”
海德教授面對這未知的病情,其實比任何人都緊張,他倒不是個天生膽怯的人,但他距離自己夢想中的成功是如此接近,這致命的麻痹細菌很可能就此斷送了他的美夢,這讓他瞬間喪魂落魄,茫然若失。
他身上的症狀還算穩定,但我就沒那麼好命了,綠面具操縱病菌,在極短的時間內擴散到我身體的各個角落,除了我的腦袋,又操縱我發出幾聲令人羞恥的慘叫,彷彿我是個怕死怕的要命的膽小鬼一般。
無策咬咬牙,在我耳邊說:“我將你轉化爲血族,這也許能破除這疾病。”
綠面具說:“不,請不要這麼做,無策,我能確信我並沒有生命危險,它僅僅是麻痹了運動神經,令骨骼和關節變得僵直罷了,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海爾辛來到我身邊,說:“你知道該怎麼治療嗎?面具?我聽說一共有兩百多位士兵被鬼蟲的青苔似的細菌感染,所幸並無傷亡。另外,衝進來的鬼蟲全軍覆沒,大約有五百隻鬼蟲的屍體。”
無策奇怪的問:“這些蟲子怎麼像發了瘋似的?它們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海爾辛贊同道:“根據那些士兵的說法,這些鬼蟲一下子精明的彷彿迦太基的漢尼拔領軍的士兵一樣,行動統一而迅速,奇妙的戰術層出不窮,他們可從來沒想到過會發生這種怪事。”
綠面具操縱我的嘴巴大聲說:“告訴海德教授,這些病毒似乎會侵入人的喉嚨和口腔,很快我們就連說話都辦不到了,他必須快些想辦法。”
海德教授當然聽見了這句話,他本來還在猶豫,但瞬間露出堅毅的表情,他說:“海爾辛!海爾辛!你過來!”
海爾辛趕到他面前,問道:“教授?”
海德教授說:“你用我右手口袋中的信號發射器聯絡潛艇,讓我忠實的助手快點將兩隻紫藤鍾幼蟲和操控晶體管取過來,快,快!”
海爾辛取過他的照他說的做了,大約過了半小時,我曾經見過的那位高大的黑人管家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過來,他乘坐的是一輛走私販子的小摩托。他慌不擇路的衝到教授面前,取出幼蟲,用藍色晶體管操縱幼蟲放出吸管,連接到教授傷處,教授雙眼忽然變得煞白,發出一聲恐怖的呼吸聲,渾身似乎因爲痛苦而發抖,但在片刻之後,他身上的青苔奇蹟般的消退了。
教授歡呼一聲,爬了起來。
羅德里格斯中將露出討好的笑容,他說:“教授,您真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你能用這神奇的醫術替我先緩解痛苦嗎?”
海德教授說道:“當然,中將。”他接過幼蟲,連接在中將身上,說道:“您的大腦會自動篩選病狀,我們非常幸運,這種細菌的基因圖譜非常古老,自古就存在於我們人類大腦的病毒資料室中,您很快就能找到與之相配的治癒方法。”
當幼蟲的吸管觸及到中將皮膚的剎那,他大聲的驚歎起來,眼睛緊閉,額頭上大汗淋漓,似乎大腦在高速散熱,我由此猜測中將的腦子並不好使,這篩選細菌的工作幾乎讓他的腦袋瓜變成蒸籠。
過了許久,中將身體上的青苔半點不剩,連他原先臉上有一塊有礙觀瞻的囊腫都消去了。中將高興的跳了起來,驚喜的望着教授,臉上洋溢着誇張的笑容,只是喊道“啊!”過了片刻,又喊:“啊!”
教授說:“中將,你怎麼了?”
中將抱住幼蟲,不顧它詭異的外貌,用力在它身上親吻兩口,喊道:“這到底是什麼生物?教授?剛剛的體驗簡直...簡直超乎一切,我彷彿見到了上帝,我彷彿...彷彿白活了這半輩子!”
海德教授苦笑幾聲,顯得悶悶不樂,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費盡心思保密的研究於此刻暴露在衆人眼前,雖然它的神效再一次得到了證實,但對他而言,時間更加緊迫了。
海爾辛一把搶過幼蟲與操縱裝置,送到我面前,說:“我這就給你治療,面具。”
我心裡一萬個同意,但綠面具卻說:“這兩隻蟲子壽命有限,不知什麼時候會死亡,伯爵,你應當先用它們救助其他人,而不是自己的朋友。”
海爾辛大爲感動,他大聲說:“你真是一位偉大而高尚的人,面具。”
無策卻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喊道:“這不是面具!”
綠面具心裡吃了一驚,她微笑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正是面具呀?無策。”
無策喊道:“他一定神智錯亂了!要麼有什麼陰謀!他一貫是自私自利,卑鄙惡劣的搗亂鬼!絕不會說出這麼感人而崇高的話!”
我勃然大怒,要不是我被綠面具製得死死的,我肯定上前揍他一頓。綠面具卻笑了起來,她說:“我大徹大悟了,不成麼?”
於是無策與海爾辛兩人各自抱着一隻幼蟲,替所有士兵施救,治療的過程有快有慢,但平均時間不超過三分鐘。這奇蹟般的福祉在半天內散播了出去,每一位獲救者都顯露出由衷的狂喜與膜拜,就彷彿他們的靈魂剛剛與天堂的使者照過面一般,他們用崇敬的目光望着無策與海爾辛,或者更確切的說,望着那兩隻幼蟲。
我明白綠面具在做什麼了,她在宣揚幼蟲的功效,她在展露她的造物萬靈藥的奇蹟,但她爲什麼要這麼做?綠面具很快制止我繼續往這方面推測。
一隻幼蟲在治療的過程中殞命,它蠶寶寶一般的身軀由紫色變成了綠水晶般的顏色,教授痛惜的喊叫起來,而那些獲救者則不捨的大聲哭泣。綠面具低聲吟唱了幾句悼詞,鄭重的爲幼蟲哀悼,但她的內心卻十分平靜。
除了我之外,兩百一十位士兵都已經復原,甚至連原先身體的小毛小病都不復存在,海爾辛將這倖存的幼蟲送到我面前,正要替我施救,綠面具散發出意念波動,那幼蟲悽慘的挪動了幾下,化作了一顆美麗的綠水晶。
其餘所有人都哀嚎起來,他們是在爲幼蟲的生命惋惜,而無策與海爾辛齊聲慘叫,因爲我顯然倒了大黴了,無策喊道:“面具,這可怎麼辦?”
綠面具說:“不要爲我難過,朋友們,我只不過暫時不能動彈罷了,我相信這樣的病菌並不足以殺死我。你們不要因爲我而耽擱行程,把我留在這兒吧,找一間舒適的房間供我熟睡,我相信只要你們的研究取得進展,海德教授總能夠找到治癒我的方法。”
無策與海爾辛淚流滿面,無策大聲哭喊道:“你這個大公無私的混蛋!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的好人?”海爾辛也哭喊道:“我要在梵蒂岡爲你樹一座雕塑,面具!以此紀念你偉大的精神。”
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我想要扮作聖人,這羣傢伙一定也會信以爲真,可我以往的形象怎麼會如此糟糕呢?這也許不是我本人的原因,一定是這些盲目的笨蛋都瞎了眼吧。
海德教授走上前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他們兩人說道:“剛剛在紫藤鐘的幼蟲替我治療病狀的時候,不知爲何,我大腦忽然破譯了關於這疾病的一部分信息,瞭解了這病症的發展與後果,它絕不會致命,但會用一層厚厚的青苔將病人覆蓋住,讓他進入類似冰凍睡眠的狀態。放心吧,兩位,你們的朋友會安然無恙的,無論多麼艱難,我一定會想法治癒他。”
是綠面具讓他產生這樣想法的,她要制止我的行動,而且完美的將我隱蔽起來。她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他們欣喜的走上了她爲所有人指明的道路,可這一切卻又如此自然,巧妙的彷彿偶然。
但唯有我知道,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偶然。
苔蘚漸漸如木乃伊的裹屍布般將我纏了起來,形成了一副頗爲堅硬的鎧甲,教授在這症狀發生之前,在我手腕上安放了一個監測心跳的裝置,但他很快就懊惱的發現這儀器毫無用處,因爲苔蘚內部存在着強烈的干擾波,以至於儀器根本無法正常工作。
無策問:“教授,你確信他還活着嗎?”
海德點頭道:“百分百肯定,我大腦解密的基因資料不會有誤,讓我們把他運回潛艇吧。放心,伯爵,此時此刻,面具先生其實比咱們所有人都要安全。”
海爾辛與無策振作起來,他們與戰友們登上了翻山獸,圍牆上的士兵們用火力掩護他們走出了大門,朝着峽谷的方向趕去,與此同時,教授讓人護送着我返回了潛艇,將我安置在潛艇的研究室內。
幾個小時之後,潛艇上的人進入了睡眠,連那些監控室的人都在神秘波動的影響下變得昏昏沉沉的。
綠面具破開了青苔甲殼,如蚯蚓出土般鑽了出來。
她輕輕擦拭着秀美脫俗的臉頰,用綠寶石般動人的雙眼環顧四周,確信無論任何角度都沒有注目她的信息素波動,隨後她完美的重塑了甲殼。
她光溜溜的走出研究室,在某個無人的房間內找了一套服飾穿上,打扮妥當之後,她進入了隱形的狀態,潛入監控室,消除了監控錄像,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潛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