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遭女孩子嫌棄恐懼的目光中,我寶相莊嚴地雙手合十,高聲唸了起來。
我不知道黃鵬飛他們到底還有什麼手段,也不知道黑霧外面那恐怖的沙沙聲響到底是什麼,我等不及讓那狗日的變着法子過來虐待我們,於是只是將希望寄託於陣外的金蠶蠱,讓它幫助我們來脫陣。
肥蟲子向來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也從來都不辜負我的期望,在我話音剛落的下一秒,一隻強壯的猴子突然出現在了那支黑幻鬥罡令旗旁,往上一拔,那一面的黑霧頓時收斂殆盡,然後我看到了站在對面、虎視眈眈的黃鵬飛等人,萬分詫異的面容。
黃鵬飛正手持着七星木劍在主持法陣,呼風喚雨,濃煙滾滾,道人甲在準備幾扎紙人,道人乙蹲立在一具腐屍的額頭上面,用符筆畫畫,而八極拳陳柯的腳下,則有一小堆準備妥當的石頭,正眯着眼睛往這邊瞧過來呢。
視線之中,並沒有見到唯一的女性孫靜。
但是我感覺她應該在某一個看不見的地方,弄那沙沙的聲音以及相關的事情。
那一套黑幻鬥罡令旗共分五面,每一面對應”金木水火土“中的其中一項。那野猴子手中的一支,便是黑水斗罡。見到半路殺出的這程咬金,黃鵬飛不由氣得吐了一口老血,從角落裡竄出來的黑色火焰頓時一暗,不再囂張。
他費盡心思搞出來的鬼陰火旗陣,便已然破解一半。
八極拳陳柯在計劃中,本來就是作爲人性投石機而存在,只是剛纔黑霧遮擋了視線,而且黃鵬飛在作法,法陣輕易不能承受外力,爲避免旁生枝節,故而沒有發動。此刻見到這陣法搖搖欲墜,他知道術法或許並不能將我等困住,不知又要耗費了多少力氣,於是惱怒異常,把這邪火給發泄到了拔了旗子、爬到另一頭的猴子身上,手中那碗口大的石塊兒,就嗖的一聲飛,轉瞬即至,直奔其身。
金蠶蠱控制了這猴子,但是這副乾瘦如柴的軀體跟它那肥碩而小巧的身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故而反應遲鈍,躲閃不及,腦門就被這飛掠而過的石頭重重砸上,一頭栽倒在地,不再動彈。
卻是半個腦瓜兒,被開了瓢。
無論是黃鵬飛,還是陳柯,他們的特點便是殺伐果斷,出手毫不留情。
在他們的心中,似乎沒有對於生命的敬仰,就如同日日殺豬的屠夫,弄死個把猴子,也僅僅只是爲了讓自己心中暢快而已。不過我很快發現了,在陳柯的心中,我們跟那猴子並沒有什麼區別——他的腳尖一挑,又一塊碗口大的平扁石頭跳入了他的手裡,擡腿扭胯,右臂使勁兒一摜,那石頭便化作了一道白光,朝着我們這邊飛來。
目標,似乎是我。
這東西厲害,梁山泊中的好漢沒羽箭張清就是憑藉這一手,連敗了包括青面獸楊志、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橫、大刀關勝在內的十五員戰將,端的是兇猛。見那石塊如一道白光轉瞬及至,我並不敢接,一個鐵板橋翻下,那石塊擦着我的額頭掠過,劃拉出一道血口子來,火辣辣的。
還沒反應過來,風聲又至,這石塊竟然朝着我的下身擊來,以這力道,中者必然是斷子絕孫,蛋碎一地。
忒狠毒了!我頓時怒火中燒起來。
所幸王小加前跨一步,托住了這塊石頭,雙手化圈,以柔勁將其團團轉於手心處。
而陣法一破,老趙、滕曉和拖着腿上傷勢的秦振都迎着這飛舞的石塊衝了出去。
朱晨晨也是,陳柯有石塊,她卻是雙手飛針,簌簌地飛。
這飛針射出,是有講究的,輕輕巧巧的一根飛針,成紡梭型,重量不達幾克,若無方法,自然幾米即落,毫無力道;若說這世間玩這東西最出名的,莫過於金庸文中以絲線操控的東方不敗,而朱晨晨這飛針,卻與東方不敗的銀針有着相似之處,是採用特殊材質鑄就而成,念頭留於針尖,仿如御劍。
御劍啊!還珠樓主的一部《蜀山劍俠傳》,熱血了幾代人。
然而跟話本傳奇中所不同的是,朱晨晨這飛針並沒有那般神奇,留在針尖的念頭也只是能夠保持牛頓第一定律的存在,叮叮叮幾聲響動,與陳柯扔來的幾塊石頭擦出了好幾才火花,在這昏暗的空間中,尤其讓人心驚肉跳。
在我站直起身來的時候,老趙、滕曉和秦振已然跟黃鵬飛、兩個道人對上了手。
朱晨晨的飛針已然射完,也和跟陳柯交手了兩個回合。
王小加正在大步衝上前,去支援朱晨晨,一番昏天暗地的大戰即將要開場了,而就在白露潭衝出這三面黑霧環繞的法陣時,草叢中突然跳出了許多黑色甲殼、略帶些絳紫色光芒的小蟲子,趴在了她的腿上,厚厚一層,如同鱗甲。女孩子向來怕蟲,即使生活在苗疆的白露潭也是如此,她驚聲尖叫,啊的一下,使勁兒跺腿,不過隨着那些蟲子爬滿她的下身,她終於忍耐不住,突然跪倒在地,渾身直抽抽。
這些黑色甲殼的小蟲子,便是剛剛黑霧周圍傳出來的沙沙聲響,倘若不是肥蟲子即時破了那鬼陰火旗陣,估計不但會有幽黑的鬼火纏身,而且這些密密麻麻的小東西也會將我們給吞沒。
黃鵬飛綢繆已久,陰損得沒屁眼的招數是一套又一套。
聽到白露潭慘烈到極點的尖叫,我一邊快步追上,一邊緊張地高聲叫喚不知道藏在哪裡準備陰人的金蠶蠱,過來解毒驅蟲。然而也就是在此刻,我們在山道下面所遇到的那一股陰涼滑膩的氣息,又從地心處彙集而來,鑽進了白露潭的身子裡。
這股氣息一開始緩慢,然後驟然一收縮,將已經靠近旁邊的我給嚇了一跳,連忙越過去。
只聽到一陣“砰”的震響,纏在了白露潭長腿上面的黑甲殼小蟲子全部都散落在了一旁,而這個女孩兒的渾身則直冒青光。
我瞧了一眼,感覺她似乎還有一些主動的意識,想來便算是請神上身了。
這股氣息與我們所能夠感受到的靈體不一樣,陰冷中帶着一股子莫名的正氣,似乎與這空間中的能量全然不同。我知道白露潭暫時沒事,便快步趕往主戰場,朝着黃鵬飛那小子衝去。
老趙並沒有如同一開始自我介紹的計劃,去與八極拳陳柯對上——那人型投石機已經被兩個巾幗英雌給纏上——而這裡面身手最厲害的,依然是那個陣破了之後吐了幾口老血的黃鵬飛。兩人都手持木劍,老趙手中是肥城桃木,而黃鵬飛則是茅山加持過的七星木劍,一時間劍走如龍,上下翻飛。
剛纔在陣中對我們蠱惑縈繞的那些野鬼靈物,被黃鵬飛拘了,在身邊飄蕩,聲威猖獗。
兩人打得旗鼓相當,但似乎黃鵬飛的木劍要更厲害些,劍法也一如雜毛小道的手段,十分犀利。相較而言,老趙似乎吃力一些,然而我心中卻有一種這個傢伙好像並沒有用盡全力的感覺。不過見到我衝了上來,黃鵬飛到底也是個聰明人,身形一張一縮,往後面疾退幾步,左手朝着懷中摸去。
老趙是個十分敏感的人,見到此情景,立刻往旁邊一閃,一道黑光就朝着跑上近前的我射來。
我眼皮急跳,這東西似乎十分危險。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胸前一陣晃動,小妖朵朵已然衝出了槐木牌中,雙手往前一推,那道黑線就停留在了她手心前十釐米處,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用一團柔嫩的樹葉,裡面似乎還包裹着什麼。
這小狐媚子毫不猶豫地左手一揮,那東西便朝着旁邊的道人甲飛去。
那道人甲的對手是滕曉,他在進營不久後便臭味相投地和黃鵬飛混在一起,據說是魯東(借代省名)嶗山的真傳弟子,因爲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故而與道人乙一般,不敘名字。不過說是小人物,但是能進得這營中的,有幾個是草包?他之前便已然在準備送葬的那種剪紙人兒,此刻已經活靈活泛起來。
那金童玉女的紙刀鋒利,將他的對手滕曉逼得左閃右避。
滕曉自言曾習得劉貴珍老先生所傳的狹義內養功,爆發起來威力驚人,然而他在沒有爆發的時候,也就是個腳快的傢伙,此刻應付得狼狽不堪,沒想到小妖朵朵這一下子,那捲樹葉砸在了道人甲的左臂上,頓時墨綠色的漿汁四濺,一股薰臭焦熟的肉味,便升騰而起,在空間中飄散。
沒想到這樹葉包裹的植物漿汁,竟然有如同那濃硫酸一般的效果。
道人甲慘叫着往後退去,從腰間裡掏出水壺,往胳膊上面傾倒清水,那一對紅色的紙影在給他做着掩護。
而也在這個時候,一直如同餘則成一般潛伏着的肥蟲子驟然發威,它悄然潛入了陳柯的後門處,奮力一頂,那個雙手戰巾幗的八極拳高手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嚎,不顧形象地跪倒在地,雙手不再防守,而是往屁股後面扣去。
見這兩人受損,形勢十分不利,黃鵬飛眉頭一皺,大聲喊道風緊扯呼,毫不猶豫地縱身就往路邊山澗下跳去,連小妖朵朵揮手指揮的那瘋狂青草,都留不住他的身形。
那道人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也是縱身往下跳去。
不過道人甲和倒地的陳柯倒是被野草纏住,接着一道紅色的身影越過白露潭,跳下了山澗。
這山澗深近百米,跳下去自然會死人,我們跑到旁邊一看,只見幾道登山繩在巖壁上掛着,秦振一身的傷,惱怒得很,腿上的虎牙頓時彈起,要往那繩子砍去,突然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