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雜毛小道喝出第一句話語的時候,晴朗的天空之上,頓時生出了一股旋扭的雲團,在我們的頭頂上空扭動盤旋着,而當“常川聽從”四個字像那鋼炮一般,從雜毛小道的口中硬生生地迸發出來的時候,那些朝着雜毛小道撲過去的黃巾力士渾身一震,居然再難前行了。
衆人將雜毛小道給團團圍住,我並沒有看到這個傢伙,但是通過敏感的炁之場域,我卻能夠真切感受到當他將雷罰朝着中天舉起的時候,一股凜冽到讓人恐懼的雷意,正從那鍍金的劍身上,逼透而來。
當時的我,已經忘記了虎皮貓大人說這鑄劍的桃木是被雷劈了六次還是七次,然而它身上所蘊積的雷意,在這瞬間爆發出來的時候,那些靈體構成的黃巾力士,在一瞬間如同被春陽所照射的融雪,原本讓人恐懼的力量在瞬間崩塌了,有的倉惶往外面逃脫,有的則直接被那雷意給弄得煙消雲散,彷彿根本就不存在於這世間一般,了無蹤跡。
黃巾力士是這大三才陣中最讓人頭疼的手段之一,然而它們在瞬間,就被雜毛小道給破解了。
比黃巾力士更加讓人頭疼的,是那九把凌厲的劍。
按道理說,雜毛小道的劍朝着天空指起,並沒有可能用來作爲格擋之用,那九把從不同方向、不同層次或刺或削而來的劍,會很容易就將其刺得如同簸箕一樣,四處都是洞眼。然而當我努力透過那些人仰馬翻的黃巾力士間隙,朝着裡面看過去的時候,那些即將紮在雜毛小道身上的劍,都彷彿被時間所凝固住了,一寸都遞進不得。
時間自然不可能被凝固住,那麼也就是說,在雜毛小道的身周,形成了一個如同真空的力場,想要將劍刺入他的體內,這些劍陣之中的人,需要付出比平日裡更加高昂的代價。
然而在這段時間裡,所有九九歸元大三才陣中的道士都能夠感覺到頭頂之上,正高高懸掛着一把審判之劍,隨時就會使自己陷入死亡當中。要知道,修行者也是人,被插一刀,照樣會死,何況是那讓人畏懼的雷電之威呢?引雷之所以讓人感覺到恐怖,就是在於其恐怖的殺傷力,在進無可進的情況下,大部分人終於放棄了進攻,抽身朝着後面逃遁而去。
這一倉惶逃懈,那大三才陣立刻面臨崩潰,依然還在咬牙堅持的楊坤鵬看見那些起意逃離的同伴,不由得氣得哇哇大叫:“跑,跑個毛?跑能夠免得一死麼?”
這個二代弟子中的翹楚倒也是一個腦筋極爲清晰的角色,果然真的如他所料,時間實在是來不及了,雜毛小道咒文唸完,不過短短几秒,當他口中的“赦!”一出了口,廣場上空立刻傳來了一陣驚天的霹靂巨響:“轟隆、隆——”
這聲音在我們的耳邊炸響,頓時間腳底震動,頭皮發麻,一道嬰兒手臂粗的藍色閃電便從着那飛速旋轉的雲團之中陡然冒出來,然後化作了十來條叉形閃電,朝着下方的劍陣道士劈下去。
我的心都要跳了出來,不知道雜毛小道這離自己這麼近的引雷,會不會牽連自身,一同犧牲的幹活呢?至於其他人,說實話,我的心中也充滿了懼怕,只怕這落雷一下,不知道有幾個運氣好的人,能夠活下來呢?一個,還是兩個?
被雷劈而不死的人有是有,但是這種奇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麼?我深表懷疑。
不過在瞧見這場面之後,楊知修終於知道那個膽敢口出狂言的傢伙,卻是有着一搏性命的底氣,他也不敢讓着這清池宮前死太多本門弟子,只有硬着頭皮往後退去,我本來一直在關注廣場之中,但是楊知修閃退的速度實在是驚人,余光中僅僅只能夠瞧見一縷虛無的身影,接着我聽到有用肉掌擊打在了那鎏金銅鼎爐之上,一聲恢弘如山風海浪的聲音從大殿中傳了出來。
接着我看到這整個大殿廣場範圍之上,有一道金光虹膜生出,將這殿前廣場給護出一個巨大的防護罩來。
那十餘股叉形閃電又快又疾地射了先來,有的直接就被這層蘊含着先前大典所請英靈的虹膜給吸收,或者彈射出去,然而卻也有四五條被削弱了威力之後,如那細小遊蛇一般,擊打在了劍陣道士,或者旁邊那些來不及收回去的黃巾力士身上。
那黃巾力士沾到這藍幽幽、白晃晃的雷電,立刻一聲厲喝,化作了虛無,而人則悽慘一些,那一身新備的道袍立刻炸開來,人兒也被雷劈得烏漆墨黑的。
在一片遍野的哀嚎中,有一個人挺入了雜毛小道身前,手中的鐵樺劍朝着雜毛小道脖子處抹去。
這一劍趁的是雜毛小道精力過後,有些後力不濟的空子而刺出,精準而老道,眼看着即將抹到雜毛小道的脖子上面來,只見那雷罰已經脫離了雜毛笑道的手掌中,化作了一條游龍,與楊坤鵬手中的劍絞殺作了一團。
一陣叮鈴鈴的撞擊聲響過後,楊坤鵬握劍的手掌給弄得酥麻,再也拿捏不住,忍不住扔開了去。
那雷罰並不停頓,嗖的一劍,將面前這個幾乎是要拼命的青袍道士身上拉出了一條很長的血口子來,接着他“啊”的一聲叫喊,飛身跌落而去。
至此,那讓人驚恐無定的大三才陣終於被雜毛小道一舉破去,乾乾淨淨,利落得讓人簡直就不敢相信。
說實話,倘若不是那殿中傳出來的恢弘之氣,只怕這廣場之上躺倒的,不再是一羣哀鴻遍野的道士,而是一個又一個直挺挺的漆黑屍體了。
雜毛小道拿着渾身閃着藍色光芒的雷罰朝前指去,一道黑影閃過,正好擋在了這劍的前面。
梅浪手持浮塵,闖入了這空空蕩蕩的廣場,站在了雜毛小道的身前兩米處,面色變換地瞧着跟前這個威勢滔天的男人,語氣變得低沉而深邃:“好了,你可以了!”雜毛小道神劍引雷,渾身皆散發出恐怖的氣息,眼睛裡面盡是炙熱的殺意,死死盯着身前的梅浪,彷彿蒼鷹在盯着草原上面的獵物。
這梅長老行走江湖數十年,又在茅山潛修日久,然而與雜毛小道這熾熱的眼神相觸,也不由得一陣心跳加速,呼吸都不自然起來。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此刻的雜毛小道,已經成爲了能夠與他比肩,甚至讓他不願意面對的對手。
這樣的傢伙,已經有問鼎那宗門長老的資格了。
雜毛小道將雷罰指向了梅浪長老,然後開始深呼吸,兩道白色的霧氣在他的鼻子間吞吐。
那劍尖穩定,然而他的胸膛卻一直都在起伏。這劇烈的起伏牽動了我們所有人的心情,在那一刻,雜毛小道獲得了所有人的關注,他當之無愧地成爲了大家眼中最爲重視的角色。我擔心雜毛小道這戰得血液沸騰,熱意燒身,當時頭腦一發熱就朝着梅浪發難,然而他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將頭擡起來,看向了重新出現在殿門臺階上面的楊知修。
這一老一少,兩個人像一對離散多年的好基友,深情凝望,在那一刻,時間似乎停住了。
一秒、兩秒、三秒……面無表情的楊知修捏了捏雙手,上面餘熱未消,經過了短暫的沉寂之後,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平靜地望着地上躺倒的劍手,以及被那落雷嚇得倉惶無措的道士,緩緩說道:“呃,這不是神劍引雷術,不過已經快到達了那種威力了,難以想象,你究竟是怎麼學會的這些;好吧,既然你已經破了這九九歸元的陣法,說明你有足夠的實力,重歸山門——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那麼在這裡,我很榮幸地宣佈一件事情……”
楊知修說到這裡的時候,將頭擡起來,眼睛環顧四周,看向了旁邊的每一個人,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謹代表掌門師兄陶晉鴻宣佈,從即日開始,蕭克明將重入我茅山門牆,作爲我茅山子弟,行走於江湖!”
這短短几句話語,似乎注入了許多讓人震撼的力量,聽到了我的耳朵裡,有着嗡嗡嗡的迴響聲。
話音剛落,那些圍在廣場中的三四代弟子不由得齊聲歡呼起來。
這些傢伙的腦子裡並沒有注入太多事關利益的東西,只是看到這樣一個將楊坤鵬等人組成的大三才陣給強勢破除、身具傳說中飛劍的猛人加入了茅山宗,頓時感覺到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感,覺得能夠與面前這位強悍的傢伙作爲同門,怎麼說都是一件讓人覺得倍感榮幸的事情。
隨着這些年輕的弟子在歡呼,那些與雜毛小道、大師兄等人交好的二代弟子也都放下了矜持,高聲朝着場中的雜毛小道祝賀。面對着諸人的祝賀和祝福,雜毛小道也終於收斂起了備戰的狀態,將雷罰揹負於身後,主動地將地上躺倒的同門給扶了起來——力量展示過了,現在該是表現仁義的時候了。
勝利者,必要有勝利者的姿態。
當一切忙完,雜毛小道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伸出了手,他也伸出手來,與我相碰。
好兄弟,辛苦了!
我們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