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天席地的威壓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平壓下來,讓人心生恐懼,雜毛小道去勢不止,鬼劍遞到一半,就有罡風從地縫之中呼呼吹來,將這凌厲的一劍給倏然引到一邊去,歪了方向。
閔魔的瞳孔變成了通紅,裡面又有隱隱遊動的青色旋渦,有熊熊燃燒的力量在他古怪的身體裡生成,青灰色的鱗甲開始迅速覆蓋住他原本粉嫩滑膩的下半身,原本如同章魚一般身子,此刻卻變成了好萊塢電影中《異形》的黑色甲殼,黑色的黏液泊泊冒出,有黑煙出現,焦糊的味道四處飄散。
與此同時,整個石廳空間裡開始搖晃起來,這是穩固的空間被那股恐怖的氣息震懾得不斷顫抖,我的雙腳也開始隨之顫抖,站不住腳,雖然能夠勉強站住,但是腳掌發麻,整個小腦嗡嗡嗡地響,加上威壓在心頭的這股氣息,包括閔魔現場剩餘兩個門徒在內的很多人,都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啪!本來就不是很厲害的曹彥君一屁股摔在地上,看着周邊那些沒有被符火燒死的腐屍,哇哇大叫:“各位撐住,陳局正在調度全局,圍剿邪靈教外圍的成員,很快就能和總部的林隊長趕到了,堅持,堅持住!”
他這是在給旁邊的人打氣鼓勁,其實也是在威脅閔魔,讓他曉得我們的援軍源源不斷,倘若此刻不逃遁離開,那麼很可能就走脫不了了。
然而閔魔並沒有理會曹彥君的話語,此刻的他渾身冒着黑氣,而那骨瘦如柴的上半身卻變得通紅髮燙,似乎承受着莫大的能量灌注,有些膨脹。此刻的他,雙手一直在結因,一個個古怪的手印生成,然後拍出來,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個又一個隱隱的符文,強橫的意念似乎在於某種偉大而古老的存在,進行交流,紊亂而遼闊的腦電波已經明顯得我們都能夠感應到。
想起虎皮貓大人所說的話語,我不由得大聲叫道:“攻擊,攻擊,他在請魔上身,倘若成功了,只怕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去,這一整個工業園,都不會有幾個活人了!”
我的話語讓曹彥君等幾個剛剛趕來的宗教局成員嚇了一跳,不過他們並不懷疑我話語裡面的真實性,因爲從這股洶涌磅礴的氣勢中,他們已經能夠感知到其中的恐怖來。
我們這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幾乎都忘記了自己的安危,一齊衝上前去阻止。
然而閔魔原本個兒並不算高,之前雖然有一些觸手,但多少也與我們平齊,而此刻觸手角質化,人陡然便足有三四米,我們根本夠不着,許多人都還沒有衝上前去,便被揮舞而來的角質觸手給一鞭抽着,人便飛了出去。
大家夥兒都有些急了,那個傲氣青年從一口懸棺之上爬起來,腦門上面全是血,他心急如焚,嘶吼着,從懷裡摸出三枚骨針,口中一段咒文飛快念動,然後擡手一甩。那骨針便化爲三道白光,射向閔魔。
閔魔被人糾纏着,避無可避,唯有揮動觸手去擋。
這一擋不要緊,那幾根可硬可軟的觸手被白光所破,蘊含着黑氣的內腔破裂,碎出了好多淤血一般的黑色物質來,似氣似水,粘稠如墨,而之後,那三根觸手便垂了下去,像廢氣的塑料水管。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圍毆乃王道”的這一事實,儘管閔魔此刻已經將自己的潛能給逼到了最巔峰的境地,然而在衆人不計成本的攻擊下,他還是有些敗勢漸生,至於他剩餘的那些徒弟,包括我的老同學楊振鑫,則在黑白無常徐亞軍的帶領下逃逸,沒有再管他。
閔魔三分之一的觸手被廢,就在我們以爲光明即將來臨的時候,這個遍體猙獰陰森的魔物突然將頭使勁往上仰起,那頭顱居然都與脖子分離開來,唯有十數根觸鬚一般的軟體組織,將它給緊緊連着。
他的臉上滿是歡愉,長聲嘆道:“來了,來了,這就是萬骨蝕化登仙池真正的奧義,我明白了,那恐怖的魔頭,不過就是心無掛礙,天地隨我,萬物皆如螻蟻,殺殺殺!”
隨着他殺氣凜然的狂吼,倏然間,一道墨綠色的光芒從不知名之處,籠罩在了閔魔身上,先前出現的那股蒼涼而雄渾的氣息終於正式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這種恐怖,比起緬北小黑天以及陰司牛頭來說,更多了幾分兇戾和狂暴,讓人心生畏懼,腿肚子直髮抖。
不過情形已然惡劣到了這個地步,除了要着牙包穀頂上,我們還有什麼路可以走?
當下我的眼睛也是一陣通紅,瞧着朵朵被一條青灰色角質觸手給卷着,然後朝着地縫裡扔去,心中已經被濃烈的戰意弄得熊熊燃燒而起。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九字真言,每一個字蘊含的真義都在我的心間縈繞着,隨着這唸誦,我彷彿能夠站在巨人的蒼穹高度,體會到佛的感受。
幾息之後,我避開了好幾道倏然襲來的觸手,衝近了閔魔身邊來,將小腹下丹田位置蘊含的氣海攪動,騰空而起,再一掌,拍在了閔魔後背的肩胛骨之上。
砰——
這一擊可不是開玩笑,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勁力如同決堤之洪水,從我的手臂間噴發出來,重重地擂出。
手掌在於閔魔背部接觸的那一瞬間,我不由得狂吼起來:“啊!”
我雙手皆是疼痛欲裂——萬萬沒想到,閔魔此刻的背脊之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鱗甲,指甲蓋兒辦大小的鱗甲之間還有滑膩粘稠的液體,黑乎乎,我一掌拍去,大半的力道都被卸往旁邊而去,而就在短暫的一秒內,他的皮膚之上開始生成了許多倒刺,插入了我手掌的皮膚裡,瞬間就是血肉模糊。
一擊之後,閔魔退後兩個身位,而我則朝着反方向慘跌而去,眼看着就要摔在了黑黝黝的地縫中去,身子被一雙小手給托起來,臉上有熒熒光芒的小妖朵朵目視前方,冷靜地說道:“他要成魔了!”
“成魔?”
我的屁股已經着地,看到那個叫做李彥的矮胖男子再次轟出一枚掌心雷之後,被一根觸手揮中脖頸,整個人就像一顆人肉炸彈,重重地裝上一樽棺柩。巨大的力量將那棺柩撞爛,而那個李彥大半個身子也被塞進了棺柩裡,僅僅餘出一雙腳留在外面顫抖着。
被擊飛的不止他一個,曹彥君、高傲青年還有雪瑞,都分散在了各處,皆有受傷,有一個宗教局的成員從懷裡拿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槍,有點像是三連發,扣動扳機,從裡面射出彈頭有着古怪液體的子彈來。
這子彈不多,被閔魔避開了幾發,最後一發集中了他的胸膛,頓時間水銀乍現,冰冷的寒光將他大半個鱗片化的胸膛凍得鐵青,上面掛滿了白色寒霜。
怒發須張的閔魔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整個人陡然又高了數分,一道青灰色的觸手如鞭抽來,凌厲恐怖,那個成員避無可避,拿槍一擋,人就騰飛起來,倏然射到了西面的石門處去。他撞倒了石壁之上,轟隆一聲響,軟趴趴地滑落下來,牆上悚然出現一個清晰的血人印兒。
見這魔頭氣勢囂張,一直在外圍遊而不擊的雜毛小道那一圈蘊含至理的罡步終於踏完,朝着我喊道:“小毒物,掩護我!”
聽到“掩護”二字,我下意識地掏出震鏡,高聲叫道:“無量天尊!”
一道藍瑩瑩的光芒打在閔魔身上,未曾臨體,那已然不復人型的怪物鱗甲內就噴出一團黑氣,竟然將這震鏡之威給屏蔽住了。我的心中驚詫莫名,要知道我這震鏡自鏡成以來,對付這種黑暗生物,不管級別高低、力量強弱,都是能夠定住一下的,區別也只在於時間長短而已。
便是那恐怖的陰司牛頭,也栽在了此法器上,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人給抵擋住了。
而就在我激發震鏡的同時,雜毛小道口中呼喝着:“天罡茅棘,無動爲風!”
話還沒念完,他整個人便毅然衝了上前去。沒有震鏡的掩護,雜毛小道這蘊含着茅山至高劍意的一招就變得危險之極,倏然前衝之後,雖然一劍挑開了兩根觸手,直入閔魔胸口,但很快,四五根觸手便將鬼劍緊緊纏繞住,即使面前這個道人攜着罡步之威,也不得寸進。
那鬼劍雖然是他篆刻鑄就而成,但畢竟沒有經歷過養劍過程,與鬼劍並不算熟絡,也根本無法發揮鬼劍所獨有的特性,匆忙間想往後退,結果被閔魔下盤的觸手給纏繞住,層層疊疊,不得逃脫。
而就在此刻,全身上下都被活動的肉芽包裹蠕動的閔魔終於停歇下來,平靜了,穩定成了一個四米多高的人型怪物,渾身都是滑膩的鱗甲和粘液,頭顱古怪,呈圓滑的倒三角形,寬闊的額頭處開了一隻裂縫一般的眼睛,外翻的鼻孔不斷地嗡動,呼吸着沉悶的空氣。
此刻的閔魔,業已成魔,真正的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