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的意圖,狄春心中的酸意漸漸淡了下去,恢復了溫和的面容面帶微笑道,“早去早回,做事別太逞強,注意安全啊。”
沒想到他這麼大度,狄懷英抿嘴一笑。這纔是她心目中的好哥哥嘛,大度的男人,魅力也是光芒四射的。
與此同時,在東宮之中。整個東宮都瀰漫着一種奇怪的氛圍,像是被極度壓抑的漩渦,只要困着它的屏障消失,就會席捲一切,寸草不留。像是體會到這種氛圍,連出入東宮的宮女太監們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事,倒了大黴。
東宮正殿,大門緊閉。大門之外,站着幾個耳聰目明的小太監,看他們眼觀四象耳聽八方看似輕鬆實則警戒的模樣,也能猜出他們是緊閉大門內之人的心腹,正在警戒,而門內之人,當然就在商量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秘之事。
正殿之內,一人高坐在首位,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幾人。看他穿着精緻的白色錦袍就知道,他就是太子李承乾。此時他正微微皺眉,一手輕輕的託着自己的額頭,很不耐煩卻又不得不忍耐的樣子,而且從他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偶爾可見凌厲的光閃爍。
下面跪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以蘇亶女的父親爲首,太子黨的其他人爲輔的近十位大臣。如果長孫無忌在此,只怕是要驚訝的叫出聲音來。
沉默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轉,沒有一個人打破這沉默。
良久,李承乾終於放下了手,桃花眼懶洋洋的半眯着,連聲音都是懶洋洋的絲毫不覺得這麼有多麼的不合禮數,“諸位大人請起吧。對於你們提出的這個要求,本太子實在是覺得爲難啊。各位大人都是我大唐的忠君愛國的大臣,怎麼能要求本太子做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之人呢。今天的事情本太子將會當做一個夢轉眼就忘記,還請諸位大人也不再舊事重提,否則,別怪本太子不給他面子,治他一個大不敬的罪。”
他這話一出,全場默然,最後,他們將驚愕的目光從太子身上轉移到了跪在第一個的蘇大人身上,目光中隱隱有焦灼之意。俗話說得好,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些人,他們入朝做官的時候,就毅然選擇了太子殿下作爲自己的大樹。他們幻想着有一天,太子殿下榮登高位,他們就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成爲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只是,他們安排在皇帝身邊的人來報,皇帝有換太子的心思。知道這一消息的他們立即聯合了蘇大人,暗中一起幫着太子殿下做事,現在倒好,最後一步,臨終一腳,卻因爲太子放棄而失敗,這簡直是不能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讓他們覺得一下子就失去了希望。
他們不願意太子殿下拒絕,蘇大人就更不想了。只有有了權力,纔會知道權力的好處。當初他費盡心思讓女兒蘇亶女成爲太子妃,他才能獲得如今的地位。原本只需要太子順利登位,他就是那風光的國丈,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豈料,這所有的一切,觸手可及的一切就因爲皇上的一個想法就改變了。他更加不甘心。
因此,他擡起頭,臉上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爲李承乾打抱不平道,“太子殿下衆所周知,太子之位素來是立長立嫡,或者有能者居之。太子本是皇長子,又是長孫皇后所出,加之太子自幼被當做皇儲培養,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太子之位理所應當。可是現在,皇上親近小人,聽從王伯皎那個狡詐小人的讒言,竟然動了改立太子的心思。那王伯皎的心思衆人皆知,不過就是因爲他的女兒嫁給了靜王,仗着皇上素來疼愛靜王,想着改立太子爲靜王殿下,滿足他的一己私慾。太子殿下,我們千萬不能讓這種卑鄙小人得逞啊。”
李承乾聽着他一陣顛倒黑白的話,心裡冷笑。這王伯皎是否有私心他不知道,他倒是知道他的女兒私心不小,不然,也不可能有後面的合作了。只是他想不通,爲何這半個月來,這王月影似乎就像是忘記了他一樣,根本不與自己聯繫,難道狄懷英與靜王分開之後,她就以爲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了嗎?他絲毫沒有表露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冷不熱的反問道,“如果說將女兒嫁給太子就算是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的話,恐怕蘇大人也當是如此吧。要知道,現在的太子妃,可是你的女兒蘇亶女呢。”
此話一出,蘇大人面色大變,漲紅的臉漸漸開始泛起青白色。
李承乾此時又悠悠道,“但是蘇大人這般爲本太子作想,想來也不是那種卑鄙小人。”
一句話,又漸漸將蘇大人的臉色恢復平常,又開始苦口婆心的遊說,“太子殿下只需要按照計劃去做,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當殿下成爲九五之尊,到時候太子說什麼,天下之人就聽什麼,就算是皇上也無可奈何,太子忠孝仁義,到時候也可以讓皇上成爲太上皇,頤養天年,比起現在勞累,豈不是更顯孝順。”
“混賬”李承乾終於忍不住,桃花眼立射出凌厲的光來,聲音又急又怒,帶着嚴厲,手也重重的一拍。他坐的是椅子,扶手雕着麒麟,卻被他憤怒的一掌轟碎,碎渣子全部飛到了跪在他面前的一行大臣身上,激的他們身子一抖。
“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本太子沒想着對你發火,可是你也太不會適可而止了。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教唆本太子做那殘害手足、逼迫父皇讓位的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事,虧你還是父皇信任的大臣,本太子真爲你感到羞愧。
你以爲你在本太子背後做的事情本太子不知道嗎?打着本太子的名義,暗地裡收攏武林人士爲你們做事;暗中與別國聯絡,交換兵符,出賣我大唐的軍備隱秘;甚至還刺殺本太子的手足至親,你以爲你做的這些本太子都不知道嗎?如果不是本太子念着你是太子妃的父親暗中攔着,你早就被父皇砍傷一千次了,竟然還不知道收斂
不要再說了,此事就此結束,再讓本太子發現你們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定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之後,他拂袖而去。
本來就會告訴太子殿下這一切的,現在他知道了,他們也不甚在意,只是太子的態度讓他們實在是很沮喪。他們想過,事情如果敗露,被皇上發現,然後被治罪,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會拒絕。
“蘇大人,殿下如此態度,我們該如何是好啊。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萬一……”一個頭腦看起來很活泛的中年人走到蘇大人面前問。
蘇大人眼底露出一絲陰霾,“安排人手監視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我們的計劃不變。不過,記得將那個女子留下,以防萬一。這可是牽制太子殿下的好籌碼,可不能輕易讓她就消失了。太子殿下現在還不知道做皇上的好處,等他坐上那個位置,就會感謝我們了。”
“父親,太子這裡有我,你們只需要做你們的就可以了。”一個柔中帶着堅強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參見太子妃……”一干人等又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蘇亶女面無表情的走進正殿說道,又對蘇大人道,“父親,太子對周圍的環境會很敏感,如果你派人監視,很容易暴露,讓他產生警惕。不如就讓我來做吧,他雖然會堤防我,不過卻也容易被我監視,畢竟,我是最瞭解他的人。”
蘇大人想了想女兒的能耐,便同意了。
再說離開的李承乾,心中就像是被噎着一般堵得慌。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麼了。如果換在三年前,不,也許就是一年前,他絕對不會因爲今天的事情而對蘇大人他們發火。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利用別人完成自己的目的。他以前都利用的很好的,可是他今天出離得憤怒了。原本以爲已經消失的是非觀念和感情似乎因爲他愛上了狄懷英之後,又迅捷的回來了。
想起曾經她問的那句話,他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他願意用一切來換她的愛,哪怕是他一直嚮往的皇位。
可是,她似乎毫不在乎呢。
一絲心痛又浮上心頭。
一種強烈的想見到她的願望在心裡滋生,他急忙往宮外走去。現在,見到她,告訴她真相,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只是,這種想法註定不能如願。雖然他不喜歡蘇亶女,不過,他也必須承認,蘇亶女是最瞭解他的人。看着出現在面前的靜王李治,他嘆息。看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會出宮,所以早就派人去請李治進宮。有李治在,他如何能去找她。
“大哥,你看起來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準備出宮嗎?就讓小弟陪你吧。”李治面帶笑容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他面容雖然看起來毫無情傷的感覺,可是,還是能體會到他心底憂傷。正所謂同病相憐,他能體會弟弟的感覺。不過,他至少還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