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很靜,靜的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如果仔細聽,可能會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狄懷英看着牀上不言不語面無表情的馮饒,眼眸中閃過一絲計量。
現實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潤喉,再放下茶杯坐在牀邊。
馮饒傷勢已經穩定,可是畢竟沒有好,還纏着繃帶。狄懷英也不說話,伸手就戳他的腋下,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從頭上扯下幾根頭髮,然後做成一個小刷子,在馮饒的眼睛上掃來掃去的,嘴裡還不停的唸叨,“如果你真的成植物人失去知覺了,肯定是沒有反應的。”
果然,任憑她怎麼弄,他的眼睛就是不懂,像是凝固了一樣。狄懷英驚奇了,不過,也怒了,對馮饒說道,“我知道你是裝的。告訴你吧,無論是否是植物人,不能說話不能動,可是基本的生理反射是會有的,如果我用頭髮絲繞你的眼虹膜,絕對會有眨眼反射的。可是你聽了我的暗示,卻偏偏強制忍着。你說你這是爲了什麼呢?”
馮饒還是不說話,一動不動的看着上方,像是木頭人一樣,給狄懷英一種對着石頭說話的感覺。
“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情嗎?你偷了太子的兵符,他們不殺你,就是爲了拿到兵符,現在你已經被我們救出來了,還有忌諱的嗎?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是爲皇帝辦事,而不是爲某個皇子辦事,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可以對我說。”
木頭人依舊。
狄懷英鬱悶了,想狠狠的抓住他的手臂搖一搖,將他搖醒,不過,這是不理智的行爲,於是她忍了。看着他這副讓人生氣的樣子,狄懷英的氣真是不打一出來。這傢伙,明明就是裝的,卻死不承認。
“我知道我的身邊有一個奸細,而且也知道這個奸細是誰,你放心,我不會讓這個人再接近你的。聽說飛花是你的未婚妻?我一定幫你將她也救出來,這樣的話,你們就可以團聚了。”
說道這裡馮饒的眼睛終於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不過還是眼光敏銳的狄懷英瞧見了。
這微微的一顫,直接肯定了狄懷英的猜想,先前心中高高懸起的石頭終於放入了肚子。看來,每個人都有弱點,而這個馮饒,他的缺點就是飛花。
狄懷英趁熱打鐵勸道,“你想想看,你堅持這麼久,無非是期望有一天,能夠逃脫生天,然後和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難道你這個不言不語逃避一切問題便可以解決問題了嗎?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是不可能的。你想置之事外是一種奢望,當在你拿了對方兵符的時候,就應該做好這種心理準備。”
也許是狄懷英說的話很有道理,或是她話中的內容讓他想起了什麼,他終於轉動已經有些呆滯的眼珠看向狄懷英,在他的眼裡,狄懷英很明確的看到了憂傷和後悔以及仇恨。
因爲許久不曾說話,他的嘴脣哆哆嗦嗦了許久,才顫巍巍嘶啞着說了幾個字,“她……她不是……她。”
她不是她?這是什麼意思?
狄懷英還想再問,他的眼睛又開始盯着牀頂一動不動了。如果不是很明確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她會覺得他的反應只不過是她的幻覺。
她不是她?
這個她指的是誰?
狄懷英再問他,他卻什麼都不說了,一直都保持着植物人的狀態。狄懷英無法,只得出房間,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見到她出來,秦雨和南陽火圍過來,都關切的問,“怎麼樣?他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能說?”
狄懷英剛想回答,他們的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鑽了出來,也關切的問道,“小姐,姐夫的情況怎麼樣了?我想進去看看他。”
狄懷英拉着蓉兒一臉無奈的道,“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纔會真的清醒,也許是銀子入腦的時候,傷着了腦神經,引起了中樞神經的病變,不過,這也說不清楚,還是等吃過挑一的藥之後再說吧。你也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如果你累垮了,他清醒之後該有多麼的難過呀。”
蓉兒眼睛淚汪汪的,含着淚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又問,“爲什麼姐姐還在留鶯閣,李大哥呢?怎麼還沒有回來?”
被問到這個問題,狄懷英面色一暗。
蓉兒見她面色不佳,知道了結果,臉上也黯淡起來。
秦雨道,“大人已經派人去搜索李兄,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只是飛花姑娘這件事有些麻煩,只因她當初入留鶯閣的時候,簽了賣身契,老鴇不放人,大人也不能硬來。大人可不敢像狄捕快不顧後果,讓人去劫來便是。”
也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安慰蓉兒還是在批評狄懷英,反正蓉兒聽後,悲喜參半。
子白沒有歸還免死金牌,雖然在意料之中,卻也讓狄懷英心情沉重,不知道他是出了什麼事情還是故意的。雖然這個東西她並不重視,可是沒有它,進宮就沒有那麼方便了。好在她還有一個好老師可以幫忙。
皇宮的金碧輝煌讓狄懷英有種悲涼之感。這就像是一個金色的牢籠,又像是一個受了詛咒的不詳之地,縱然大多數人嚮往這裡,可是也改變不了它是一個吃人的地方。骨肉相殘,兄弟相欺,人人都在算計。在她看來,住在這裡是倒八輩子的血黴。
“懷英,你快些,你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不遠處,長孫無忌的在喚她。原來她不知不覺已經停住了腳步,看着皇宮的一角出聲。長孫無忌走着走着,發現身邊沒有人,回身發現她正在發呆,只得出聲提醒。
狄懷英笑笑,小跑上前。
長孫無忌不好在太監面前問她,只是佯裝生氣瞪她一眼,帶着她繼續往御書房走去。
皇上勤政愛民,此時,無特殊情況的時候,都是在御書房批閱奏摺或者是處理其他軍政大事。
待太監吳權通報之後,兩人順利進入御書房內。
行過禮之後擡頭,見李世民靠坐在高高的。見到長孫無忌和狄懷英,李世民又坐直了身子問,“國舅爺和狄捕快雙雙前來,所謂何事啊?起來回話就是。”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狄懷英恭敬的回答道,“回皇上,狄捕快不慎遺失了免死金牌,無法進得皇城,而她有要事同皇上稟告,臣便毛遂自薦充當這個帶路人了。”說完,他又看向狄懷英,示意她上前說話。
在沒有見到李世民的時候,她有很多的話想說,可是看到他本人的時候,她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猶豫了一下,她復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啓稟皇上,卑職有罪,請皇上責罰。”
李世民將身子靠在背後的軟墊之上,懶洋洋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問道,“丟失了御賜的免死金牌,可是一項大罪啊,你說,你有幾個;腦袋讓朕來砍?你連一個死物都保護不了,又怎麼保護我大唐江山?”
這頂帽子好大,狄懷英冷汗都冒了出來,心中暗暗後悔,心道挑錯了日子,怎麼偏偏遇到他心情不好的這一天來見他。明明當初是他硬要她拿着這免死金牌的,她不過時趕着鴨子上架而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就不相信了,李世民還真能砍她的頭不成?反正現在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深吸一口氣,她鎮靜下來,忽略掉長孫無忌擔憂的目光,她擡頭看着李世民很有氣勢的說道,“卑職本來就是爲皇上辦事的,事情沒有辦好,皇上生氣也是在所難免。卑職只有一個腦袋,如果皇上想要拿去便拿去,卑職不會猶豫萬分。只是,眼下離皇上給卑職的期限還只剩幾天時間,而卑職已經將叛國案調查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後的證據,如果皇上要卑職這顆人頭,還請皇上多等幾天,等這叛國案一完結,要殺藥剮,皇上請便。”說完,還高傲的揚起她的頭顱,好似擔心別人看不到她那驕傲的表情一樣。
長孫無忌站在一旁聽後,連忙將頭低下,嘴角,慢慢揚起。這丫頭,明着對皇上說,“你來呀,來砍我的頭,我一點都不在乎。”暗裡的意思卻是,“你要是砍了我的頭,你就是不是個明君。”
李世民是不是明君,這也只是狄懷英依據後人對他的評價做的一個猜測。不過,凡是個皇帝,都希望能做個名留千史的好皇帝。聽她這話,李世民先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希望能從她的眼裡看出什麼花來。只是可惜的是,狄懷英此時說了這種話,已經將臉皮撐到城牆倒拐那麼厚,饒是李世民的目光再犀利,也看不出她心裡的忐忑,反而越看越覺得她說的就是她掏心窩窩的話。
片刻,李世民放聲大笑,“朕又沒說要你的腦袋,說的這麼視死如歸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