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找我?”即墨從搖椅上起身,眉首半鎖,大長老找他,顯然是爲了嫡塵,對嫡塵入魔瞭解最深之人,或許便是即墨。
大長老爲人如何,即墨不敢妄加評判。不過今天之事,顯然極爲有趣。他昨日方醒,今日大長老便相尋。這是鴻門宴。
即墨腦海轟鳴,不斷閃過昏迷前嫡塵說的那句話,‘你認我沒有入魔,我偏偏入了魔;你認爲我入了魔,而我恰恰未入魔。’
“即師兄……”那弟子言語恭敬,在小秘境中有太多弟子受過即墨的恩澤,這弟子也不會例外。
即墨看向秀眉微蹙的嫣然。大長老與宗主暗有不和,除了那些整日不出的老怪物,便就是他們二人主宰宗門。
真的告訴大長老,嫡塵沒有入魔?不止大長老不信,就是嫣然,恐怕也不會相信,魔骨所在,鐵證累累。
一個天才弟子入魔,殺了淨水宗的天驕紫芯兒,殺掉其他宗派弟子數十人,縱然忘塵宗勢大,但這些事,總還是要有個交代。
並且即墨曾將嫡塵鎮壓在丹田,這件事,也要有個交代,堂堂大長老的徒弟,天之驕子,豈能被一個雜役弟子,在衆目睽睽之下鎮壓。
人的大腦很發達,修士的大腦更發達,總會想到常人想不到的問題,找到常人找不到的理由。
“即師兄,如果你同意,那我便回去覆命了。”那弟子爲難看向即墨。
“你回去告訴大長老,即墨傷勢未復,暫時還不宜四處走動。”老莫從屋內走來,他的眼神更加滄桑,“再向宗主稟報,三日後的子時,莫天請他觀悟大道。”
所謂的‘觀悟大道’,便是觀看其他修士參悟大道。一般某個修士向其他同道發出這樣的邀請,便就證明這個修士領悟了自己的大道。
嫣然震驚,那個內門弟子滿臉不可思議,即墨心中一怔,三人紛紛看向老莫。
這句話出自一個雜役弟子之口?一個當了四十年雜役的普通弟子,爆出這樣的驚天誑語,邀請宗主‘觀悟大道’?
忘塵宗三千年歷史,這是第一次。
縱然現在的忘塵宗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鼎盛,能夠領悟大道,也就是道合境以上的修士,也不過七人,這還要算上那個,宗門傳說中的入虛境老祖宗。
老莫平靜猶如一潭死水,轉身緩緩走向屋內,“墨兒,你且進來。嫣然,如果你不介意進來,便就隨墨兒一同來吧!”
三人除了即墨知曉老莫的過去,有些準備,嫣然與那弟子皆怔愣許久,待到醒轉,嫣然速轉向那內門弟子道,“你先回去按莫師叔的交代覆命!然後去向師尊……算了,師尊那裡,我親自去說。”
那內門弟子心中微動,無論老莫是真要參悟大道,還是想譁衆取寵,這件事都需要向宗門高層稟報,他一個內門弟子,並沒有對這件事的決定權。
“是。”意念轉過,那弟子急急行禮,撇眼看過進屋的老莫,便回去覆命了。
這個消息必將引發整個宗門的振動,甚至是趙國的修真界,也要震動。
進屋看着被滄桑古氣環繞的老莫,即墨張嘴無語,老莫的意志,他猜不透、看不明。
“墨兒,我三日後悟道,你也需看看,這對你未來的成長大有好處。至於此刻,你便去尋養魂草,修復神魂,以待三日之後。”
“在亙古矢荒的雁墜崖,生有養魂草。我觀你雖神魂有創,但肉身強大,只要不招惹大妖,尋回養魂草,不是問題。”老莫背對即墨二人,聲音古質有力。
“嫣然,你可告訴宗主,讓他觀悟入虛大道。”
“什麼!”這再次爆發的震驚,不但嫣然沒有反應過來,連即墨也怔悶許久。老莫想要一步晉升入虛。
“是!”怔愣片刻,嫣然匆忙恭聲離去,老莫放出的這個消息,就是宗門傳說中的那個老祖宗,也將驚的跳出來。
“墨兒。”老莫轉頭,看向即墨,道,“是否不明白我爲何要這樣做?”
即墨點頭,“確實不明白師傅你的意思。”
“墨兒,這個世界,遠比你想的複雜。”老莫輕嘆一聲,眼中流轉的星辰微微一滯,開始紛紛破碎,連星海也在隕落。
“我爲你說說東荒,你也好有個準備。”老莫轉身坐下。
“東荒無盡之大,東接亙古矢荒,此處綿延十幾萬裡,皆屬趙國,趙國雖只是凡人國度,但其中卻有修真宗門上百個,幫派不計其數。”
“趙國貧瘠,然而在趙國這十幾萬裡的土地上,卻有一個龐然大物——半步聖地,修羅聖地。忘塵宗雖是宗門中的頂尖存在,但與修羅聖地相較,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老莫看着即墨,緩緩道。
“以後出去記得不要惹是生非,否則招惹了某些人,便是不可緩解的禍患。”
頓了片刻,老莫又道,“以你現在的實力,去雁墜崖尋找養魂草,應不會有太大問題。雁墜崖在忘塵宗北三百里,亙古矢荒邊緣。”
“這是一副我早年繪製的地圖。”老莫揮手扔給即墨一個玉簡,這玉簡上道蘊流淌,有縱橫扭曲的折線。
“你便去吧!”
他境界高深,一眼便看出即墨的深淺,自然明白即墨的境界。
先不提即墨去雁墜崖如何,且說老莫放出誑語,欲要邀請宗主‘觀悟大道’,已在忘塵宗內颳起一場巨大風暴。
百丈深幽的真元殿,霞光流轉,一道道光流橫走,燈火明亮,薄帳輕帷,一箇中年神武男子盤膝在華榻上,古井無波。
那神武男子恍惚間睜眼,看着已到身前,依舊冰冷的嫣然,問道,“然兒今日怎會想到來爲師這裡。”
嫣然向那神武男子行過師徒之禮,道,“師尊,莫師叔請您觀悟大道。”
那神武男子一震,隨即莞爾笑問道,“莫師叔?我忘塵宗可有姓莫的念神境長老?然兒倒是學會開玩笑了。”
嫣然表情冰冷認真,道,“師尊,莫師叔是雜役弟子莫天。”
“雜役弟子……”那神武男子面帶笑意,思索片刻,依舊沒有想到莫天此人,看向嫣然笑道,“然兒,你莫要玩弄師尊,此事並不好笑。”
“師尊不認識莫師叔,但燕師叔卻與他有着很深的交情,相信對莫師叔會有很深的瞭解。”
嫣然不苟言笑,冰頰毫無表情,道,“莫師叔請您觀悟的是入虛大道。”
神武男子驚跳起身,踱步頃刻,對於這個冰塊般的弟子,他了解太深,絕不會和他開玩笑,更不要說無意義的玩笑。
“莫天。”那神武男子眼中閃過一道神光,已消失在真元殿中。“你到底是何意?”
千丈山仞,絕巘入住雲霄,飄飄如在仙境,山巔上有一坐巨大行宮,皓光紫氣,氣勢恢宏。
那內門弟子幾經阻攔,終於攀上山巔,來到“昊天殿”三個大字之下。那弟子對守門弟子恭行禮節,道,“勞煩師兄通報大長老,便說內門弟子張通,有要事相稟。”
守門弟子偏頭冷笑,譏諷道,“張師弟,也不看看這是何處?大長老事物繁雜,豈是我等想見就見,你有何要事,去尋內門弟子總管便可。”
張通暗急,依照禮數,憑着身份,他確實沒有資格進入昊天殿,便是攀上這座絕情峰,都不合規矩。
轉向那守門弟子,張通再道,“還請師兄通融,此事真的無比重要,必須面呈大長老。”
守門弟子無動於衷,反而不再理會,任憑張通何等說辭,皆不予以回覆。
許是終於不耐煩了,那弟子沉聲道,“還不快滾,你難道想擅闖昊天殿。”
張通開嘴啞語,無奈轉身,這般功勞,真要讓給那個勢力的內門總管?
“何人在外喧譁?”聲音溫文爾雅,從昊天殿內傳來,眨眼人已來到昊天殿外。
“嫡塵師兄。”衆弟子匆忙行禮。
……
告別老莫,即墨孤身出了忘塵宗,一路向北。神魂受創,他對事物的感知也下降許多,大腦時刻都在刺痛,他也不敢走的太快。
亙古矢荒的狂野,在紫薇機道星上無出其右,危機處處,即墨不敢聲張,只有貼地行走。
他大病未愈,實力有所下降,更有諸多顧及,三百里的距離,本需半日,他卻趕了八個時辰。
等行到雁墜崖下,已經月影高懸。
站在崖下觀望,只見此崖高有三四千丈,懸崖絕壁,怪石嶙峋,山腰環繞白雲,在月色的清輝下,便如同進了仙境。
在這雁墜崖下,即墨感到一股道的威壓撲面而來,他心中一驚,難怪此崖被喚作雁墜崖,憑着這道的威壓,此崖豈止墜雁。
便是天乞境的修士,想要攀上山崖,也不是那般簡單。
養魂草正在崖山上千丈之處,想要爬上雁墜崖,就不得不抵抗這道的威壓。
即墨思索有頃,從雁墜崖中退了出來,此時正值深夜,諸多不便,只有等到明日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