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已經東昇,徹底越過山頭,滿天的奇異景象逐漸隱退,如海浪般的大道之聲也逐漸消退,這座神奇的古山,徹底褪去奇異,化爲平常。
即墨面色古怪,天下第一山,自太古以來,便享有盛譽,更是無數絕頂天驕、帝尊、至尊留足之處,竟有一隻大黃狗。
重點是,那黃狗還是一隻禿毛狗,脊背光溜溜一片,頭頂的黃毛幾乎掉盡,只剩下光禿禿的皮肉,像極了大禿頭。
它耷拉着耳朵,斷了半條腿,看見即墨望過來,驚懼後退,提着斷腿,夾住幹皺的尾巴,轉頭撒丫子就跑,一溜煙便不見了蹤影。
即墨神色微異,起身追向那大黃狗,但幾個轉眼,那黃狗便不見了蹤影。
這隻狗很不平凡,其能把泰山山頂當做狗窩,還能躲過即墨的靈覺,哪怕外像實在不堪入目,禿毛又斷腿,但也絕不可忽視。
轉眼,那黃狗便不知所蹤,即墨不敢在泰山上胡亂走動,尋了片刻,便不再找尋。
這狗已經通靈,能辨人心,識人貌,若真的躲起來,在這泰山上,即墨還真將它沒有半點法子。
轉了半圈,即墨頓步,向前望去。
清晨的曦光照在已竣工的祭壇上,那祭壇閃過隱晦的華光,無數的道蘊、印記收斂。
這祭壇周圍有重兵把守,即墨嗅到幾股恐怖的氣息,這些人似得到泰山的認可,實力不受壓制,如同煉獄神爐。
站在遠處觀看少許,即墨悄聲隱退,這祭壇,應便是那明皇封禪所在。
此刻,這祭壇尚未祭天,便已現神異,待到溝通天道,引動泰山中的神祇,它可能瞬間通靈,成爲不可多得的至寶。
再在泰山停駐少許,即墨便轉頭下山,走在半山腰,他斜目看向身後。
只見石階攀入雲巔,山頂陡然金光萬丈,一個祭壇形狀的虛影高掛天空,喃喃大道聲如翻滾的海浪。
“出來吧!”即墨看了少許,見那大黃狗似無惡意,無奈搖頭,也不再追究,轉頭徹底走下山。
他走走停停,始終感到身後有人跟蹤,但轉頭望去,卻空無一物,這種感覺,在他離開泰山時便存在。
那大黃狗雖在極力遮掩氣息,並且躲過黑珠地圖的探查,但即墨仍能很清晰的感到,它便身邊不遠處。
走下泰山,即墨環繞這座古山而行,越發覺得看不透這天下第一山,此山猶如山中至尊,絕對隱藏着大秘密,但他一時還窺探不透。
“還有半月明皇便要祭天,彼時溝通天道,此山應會顯化神異。”即墨收回目光,向翠竹居趕去。
清晨有些薄霧,翠竹居後的半畝碧竹半遮半掩,如白紗縈繞,竹屋中升起縷縷青煙。竹籬內半丈菜園,一顆榆樹,樹底一張石桌,一口古井。
修士本應‘清心寡慾’,對這凡俗的菜餚不會動心思,可當熟悉的香氣撲入鼻中,即墨聳了聳鼻尖,便被勾起食慾,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若每天清晨都能如此,夫復何求?
一碗清粥,半碟鹹菜,很簡單,等即墨走進籬內,李若伊已擺好碗筷。李煜正抱着半本詩書,眼睛總瞅着桌上的早飯,但李若伊卻盯得仔細,沒有半分下手的機會。
“墨仙長,你怎會從屋外歸來,我看你房門緊閉,還以爲你在休息。”李煜看向竹籬外,驚訝道。
“讓李叔久等了。”即墨並未多解釋,徑直走到桌邊坐下,端起清粥,道,“多謝李姑娘。”
李若伊垂頭不語,也走到桌邊端起粥碗。
李煜匆匆合上手中的古書,如餓狼撲食般抱起粥碗,道,“再不開飯,我都要餓扁了,若伊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心中了。”
即墨笑而不語,啓筷夾起碗中的鹹菜,偏頭看向籬外,卻空無一物,搖頭輕笑,便不再理會,認真品嚐着碗中的清粥。
粥很清澈,如同琥珀,簡單而精緻,並不算珍饈玉食,即墨卻喝的很認真,如果有可能,他寧願時刻捧着粥碗。
一頓飯無語,即墨不開口,李若伊也不開口,李煜數次想開口,卻張口無語。
飯罷,即墨與李煜閒談片刻,見李若伊走進屋中便不復出來,輕聲嘆息,復而笑着看向李煜,道,“李叔真有口福,晚上我可還要沾光。”
言罷,他揚手在石桌上扔下一堆食材,便轉身離開翠竹居。
李煜家境並不富足,他每頓飯有多少便能吃多少,這樣的家庭根本就負擔不起,他可不想因想吃李若伊的菜,而累垮一家人。
屋內窗後,李若伊掩上窗扉,眼神逐漸柔和,復而驚醒,滿是迷茫。
走出翠竹居,即墨蹙眉看向四周,道,“你若再跟着我,休怪我不客氣。”
想了想,他從錦繡河山中獵出一隻異獸,丟在地上,緩步走向遠方,卻是隱藏在暗處,悄聲盯住那隻異獸。
許久後,那大黃狗屁顛屁顛的跑出,警惕看向四周,見並無異動,便撲上那具屍體,大快朵頤。
即墨一直看着那黃狗將整隻屍體吃完,不由咋舌,這大黃狗的胃口還真不錯,真不知幾年沒有吃飽過,果真是‘惡狗撲食’。
吃完那異獸的血肉,大黃狗再警惕看向四周,然後轉身回頭,躍向高空,只見空間裂開一個黑洞,那黃狗進入其中,轉瞬便不見蹤跡。
即墨神色稍霽,雖不知這黃狗爲何要跟在他身後,但其似無惡意,也便不再追究。
他向西疾走,北去乃是大唐帝國的皇都,長安,天機臺便在長安,昨晚夜衛突然莫名出現,讓他感到一種危機,此事還是儘早解決爲妙。
不逾半日,即墨便趕到長安,在這凡界,他受到的壓制太大,連百分之一的實力都不能發揮出來,否則從泰山到長安,,哪需半日,只要須臾。
這是一座繁華的盛都,作爲大唐帝國的皇都,雖是凡人城市,但卻極盡繁華。
大概是因天機臺便在此處,即墨走進長安,就感到似被人監視,那種壓迫也越發強大,他的實力再被壓制。
半月後明皇便要封禪祭天,如今已風起雲涌,各種勢力匯聚長安,在這座凡人皇都中,即墨便看到許多修士,其中不乏大能強者。
陡然,他轉頭看向身後,目光穿過人羣,落在一個黑髮中年人身上,不由凝目看去,道眼悄聲打開,但那人卻已消失無蹤。
即墨回眸凝思,方纔那人的目標顯然是他,但那人卻在他發現後,轉身離去,不知是何用意,此人極度恐怖,讓他感到如是遇見易之玄,“至聖。”
即墨更加小心,一座凡人都城,竟有至聖坐鎮,讓他感到如履薄冰。
不久後,即墨在一座樓閣前停下,目光凝住,此樓高聳入雲,僅次於皇城,飛檐懸樑,琉璃仙瓦,門口行人絡繹不絕,車馬川流不息。
這樣一座獨樓,在繁華的長安城,竟如遺世獨立的處子,樓內仙樂高飄九天,絲竹動人。
“含香閣。”即墨盯着那三個燙金大字,收起眼中的精光,不由想起那張完美無瑕的容顏。
若說當世第一美人,自然屬蜻蜓,絕無人能出其右,可惜這樣的絕世紅顏,最終卻香消玉殞,令人惋惜。
但蜻蜓最後能走自己的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昇華,不再留有遺憾,作爲朋友,即墨爲其高興。
可蜻蜓玉殞之後,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四絕仙子,和蜻蜓有關的一切,都彷彿被人刻意被抹盡,即墨曾去過幻城的含香閣,但卻被拒之門外。
再看到這熟悉的三個字,即墨的思緒如潮水般涌過來,在這異域星空,竟也有含香閣存在,仿如這個聚集天下美人的銷金窯,遍佈了整個星空。
“快點,你們沒吃飯嗎?馬上便要到午時,錯過玉蜻蜓姑娘演奏的思未央,爾等擔待得起?”不遠處,一個胖子滾着一身肥肉,被一羣惡奴簇擁,從轎中走出,趕進含香閣。
“玉蜻蜓姑娘可不會輕易出手,上一次演奏,還在半月之前。”
“據說玉蜻蜓姑娘的思未央乃其一絕,可惜一直無緣聽睹,今日有幸,萬萬不可錯過。”
“傳聞這玉蜻蜓姑娘長的傾國傾城,貌如天仙,可惜無緣面睹啊!”有人嘆息。
“我聽說,今日連明皇陛下都會到來呢!”
即墨從來往的官宦富商身上收回目光,仰頭再看向那三個燙金大字,似乎又看見蜻蜓,“玉蜻蜓?”
即墨心不再寧靜,緊隨人潮走進含香閣,此閣內有乾坤,從外看去,雖是富麗堂皇,卻沾染俗氣,但當進入其內,便是另一番景象,宛如進入仙宮。
長安城的含香閣,內部與太玄州的含香閣幾無區別,中央還是巨大舞臺,籠罩粉紅輕紗,桃花瓣飄落,似有妙人獨坐其中。
即墨半翕神目,看向中央舞池,目光穿透輕紗,卻只看見混沌,收回靈覺,僅用凡眼看去,又見那人影模模糊糊,千呼萬喚也不出來。
他直接攀上頂樓,在貴賓閣中坐下,琴聲隨即響起,熟悉的音符跳動,鑽入他的耳中,與記憶重合。
一曲思未央,幾人不斷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