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飛快,城市裡的標誌與我的距離愈發遙遠。
大廈們被長着植物的地平線以不慢的速度拖着往下,直至從後視鏡裡看不到一絲一毫建築物的影子。
警笛聲在腦子裡忽隱忽現,自左耳和右耳進來的聲響轉完耳心接着轉到後腦勺,又在太陽穴甩個漂移以後在額頭撞得支離破碎。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聽到警笛聲會想逃,平常時日裡聽過了也就聽過了,不會有什麼反應,而這次的警笛聲從心裡讓我感到驚慌。
蘇文和陳黎假扮警察來找我的時候,多的是困惑,這次蘇文和陳黎的到來卻將我那份深匿在潛意識裡的擔憂給勾了出來,那時又是內心惶恐,潛意識與直覺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或許是我心底對他們的反應很是相信,看着他們臉上的認真與凝重,那一刻似有一種危機感。
潛意識這東西一直出現着,但是你很難用平日裡的主意識去發現它,也或許是它就在主意識裡,不過就像我們能用眼睛看到東西卻不能用眼睛看到眼睛一樣,除非是利用工具。
我逐漸放緩車速,看着後視鏡裡的自己,恢復了些血色,只是微皺着眉頭,眼裡充滿着不知所措。
自他們把我帶出來僅僅過了兩小時不到,我再一次的開着車出了城,安定的生活不知所蹤,我也不知去向。
我內心極其掙扎。
一是後怕警察找上門來,當初買各類東西時又不需要任何證明你的錢從哪來的程序,久而久之不知被我遺忘到哪個角落去了。雖有記錄,不一定就是你,說不定他們合計着把我的錢用作補貼己用,和着彩票站的人串通,給安個什麼故意傷害罪,說我的錢纔是從真正中獎的人那裡搞來的。
二是我對開着車出城的事有些後悔,因爲他們演技實在太好,我分不清他們的言語真假甚至他們是不是本人都不一定,也許他們一開始就有着僞裝,我當時看到的是經過僞裝之後的人,現在的又可能是別人僞裝的經過僞裝的他們,又或許情況更復雜等等。
我不知道要如何抉擇,只有漫無目的的一直開着車,腳下不由自主踩油門而又換擋。
而後我發現其實我這個想法是錯的,我開車的目的是以開車的方式來減輕我腦子裡沉悶的思緒,並非沒有目的。
逐漸的,我看到層層疊疊的黑雲陰沉遲鈍的向我移動,昏暗朦朧,地上十多米的地方還帶着飄飄忽忽的淡漠霧靄,我正處於那層厚鉛被的下面。
上個剎那還在發着呆,下一瞬驚雷打在我前面又令我毛孔一縮回到現實中來。
不一會下起雨來,雨勢恢宏,砸得車前蓋那是一個清脆,我看着雨刮器不斷掃落一片片水幕,頓時感覺雨刮器很累。
不過碩大稠密的雨點倒是沒衝破那層陰霧,只是往下壓了壓,我路邊的景觀樹樹頂那一坨已然消失了。
不同的想法在肆虐拉扯,我不住的分神。
車一下衝進進一個不小的水坑,黃水打在車窗上,車底傳來一聲悶響,座位上的我被震跳起來撞到頭頂的車蓋,然後猛力坐下,油門被我腳踩到底,車尾直接飄了起來,我不敢踩剎車,只是放開了油門,車子前面的保險槓擦着地上繼續快速移動着。
操!爲什麼是四驅的!
我把整個身子趴在方向盤上用下巴抵着盤子,雙手使勁撰住方向盤,用力咬着牙,眼睛盯着前面,期盼着前面沒有坑。
後輪翹起來的狀況可能持續沒多久,但是太特麼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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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牙齒已經被咬得隱隱發痛,全身肌肉緊繃顫抖,口水被我從牙縫裡的大口呼吸吹得到處都是。
最終我感到車一震,咚的一個聲響,我的心也隨之落下地來,卻在猛烈的左右抖動。
我坐起身子喘着粗氣,腦袋裡混亂不已,如夢似幻的感覺充斥整個身子,我回味着剛纔的刺激,希望它能把驚魂未定給遣散。
雨水不住的從我眼前的擋風玻璃上灌下。
就在我回味刺激,心神稍微安定時,前面出現一個黑影,情急之下我把方向盤往左快速打死,結果整個車側着翻了出去,我被甩到不知什麼地方撞到了什麼東西,瞬間過後又撞了一次,最後腦袋一懵,失去了知覺。
朦朧中我感覺到自己不能呼吸,在快要暈過去的瞬間突然驚醒,把順着氣管流進肺裡的雨水全咳了出來,每咳一聲我就看到血水從我嘴裡冒出來,伴隨着胸口的悶痛。
接着來的是各個部位的痛感,鼻樑骨一陣生疼,額頭上的血和雨水混在一起從左眼上流過,睜開眼睛就血紅一片,我只得閉上左眼,嘴裡鹹腥味十足。右肩膀和右胳膊在刺痛,我微張的右眼看到右手已經變形了。
後背火辣辣的疼,右腳腳踝已經轉了九十度,燒腦子的痛感讓我知道那並不是腳往外張所帶來的感覺,左腳小腿骨像是被折斷了一般。
我全身冰冷,雨水灌進我所不清楚的傷口,把傷口處翻起來的肉不斷的沖刷,帶來的是身體一次又一次的抽搐。
我並不想承受這種痛苦,但是我這一刻什麼都做不成,只能任由痛感肆意蹂躪我的全身,說是全身,其實不過是在腦子裡出現而已。
血水不時的堵住喉嚨,我不得用力吐氣以將血水排到我的嘴裡,再任它流向各地。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一種什麼狀態,不過我估計不在車裡,不然就不會被雨淋得透徹。
我只能看到我腳以上,眼睛以下的區域,還必須不停眨眼使睫毛上的水珠還有眼眶裡的雨水被眼皮給擠出去,全身無法動彈。
我再次被血水嗆到,不僅扯着肉的咳嗽,還喝了幾口血水,又加劇着各個地方的痛感,漸漸的我感覺很冷,然後是痛感在慢慢消退,最終我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身若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