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夢繞

次日,衆人便前往雪山,由於行動保密,也就帶了一些必要之人。天也漸晚時,竟下起了小雨,城中行人漸少,油紙傘下,行人腳步匆匆,馬車來回相互錯開,又匆匆而過。

莫離看着馬車裡的另外三個人,見他們都在閉目養神,自己則無聊至極。莫離掀開車簾,看着小雨紛紛而下,她下意識的將手伸出去接住雨水,手上傳來一絲涼意。

“下雨了?”少君悠悠來了一句。

莫離應了一聲,將車簾放下,見他依舊閉着雙眼。難道外面一直在下雨他卻不知道?

“閣主,雨天山路不好走,今晚在城中暫住?”馬車外傳來下屬的聲音。

“那便這樣吧”少君睜開眼睛,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四人來到一間客棧,店小二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徐成去安排好一切後也坐了下來,莫離越來越覺得氣氛壓抑至極,她很想開口打破這份沉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撐着腦袋無聊的拿着筷子輕輕的敲着桌面。她打量着附近的人,有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大漢,穿着整潔的書生,不停擦拭寶劍的劍客,唱戲的姑娘等等,好不熱鬧。

“各位慢用”小二將酒菜端上桌來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莫離也是餓壞了,拿起筷子立刻夾起一塊雞翅,還沒拿起來,徐成的筷子就壓了下來,對她搖搖頭。莫離又夾向青菜,徐成的筷子又壓了下去,莫離氣結,還以爲是徐成故意整她,她不由分說又夾向另一盤菜,徐成依舊如此。

“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吃吧”徐成放下筷子,不緊不慢的說道。莫離一聽,立刻將筷子扔在桌子上。

“有毒啊?”莫離嚥了咽口水。

徐成用銀針驗了驗飯菜,完後朝少君點點頭。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剛纔都是你碰過的,全都不能吃”徐成看了莫離一眼。

一路上默默不語的阿落開口道:“這是七星絕”

這一句話倒是吸引住了少君的目光,她竟然居然知道?

“你怎麼知道?七星絕是什麼毒藥?厲害嗎?”,莫離發揮自己求知的精神。

“氣味”落淡淡的說道,“七星絕是催眠毒藥中的極品,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讓一個人睡在足足半個多月”

“是誰要害我們 ?”莫離警惕的環顧四周。

“你不是餓了嗎?怎麼不吃了?”徐成將沒有毒的菜夾到莫離碗中,看來是想堵住她的嘴。隨後自顧自的吃了起來,莫離看着三人動起了碗筷,這才換了雙筷子,小心翼翼的吃起來。

突然門外一片嘈雜,衆人看去,見一看起來五十幾歲的男人和十幾個大漢立在客棧門口,正解着蓑衣。男人剛邁進門檻,一個小女孩歡快的從樓上跑下來,直撲到男人的懷裡,男人親密的摟着她。

“爹爹,我以爲你回不來了呢”小女孩稚氣的聲音逗得中年男人哈哈大笑。

“爹爹答應城兒的事什麼時候食言過啊?”男人摸摸小女孩的頭,滿是寵溺。“雨下得太大,通往山裡唯一的路被塌下來的石頭泥土封住了,看來我們要呆着這裡幾天了,到時候爹陪你好好玩玩,你看怎麼樣?”

“可不許騙人啊”小女孩仰起小臉。

莫離默默的看着那對父女,像是想起了什麼,低着頭,不停的往嘴裡送東西。眼眶裡不知不覺溢滿了淚水。莫離突然被嗆到,猛咳了幾聲,繼續吃飯。

少君看着她,正想說些什麼,突然聽見腳下傳來什麼東西滾過的聲音,她低頭一看,見一顆透明的大珠子滾落到他腳邊,正好被攔下。少君將珠子拾起,目不轉睛的盯着。

“大哥哥,你可以把它還給我嗎?”那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朝少君伸出手。黑乎乎的大眼睛不時的看看別處又看看少君,也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

少君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將珠子輕輕放在小女孩的手中,朝她溫柔一笑。

小女孩一怔,連忙轉身跑了回去,不知道在他父親耳旁說了些什麼,莫離都能感覺到中年男人時不時向少君投來的目光。

忽然外面的天空傳來幾聲悶雷,夾雜着閃電劈了下來,門口不知何時站着兩個人,莫離定神一看,頓時慌了起來,只見倉魂踏進客棧中,身後跟着上官瑤。上官瑤看着莫離,不明覺意一笑,眼神略過衆人,神態高傲。

“到哪都能遇見他們”莫離看着倉魂,見他找了一張離自己最遠的桌子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倒茶,彷彿不知道莫離四人的存在一般。

“他來幹什麼?”徐成盯着那兩人,倉魂突然測過臉,看了過來,眼神裡含着笑意。

“這可真是好生熱鬧”少君笑道,隱藏在摺扇下的臉,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用完飯,便各自回了房間,莫離無聊的擺弄着桌上的鮮花,時不時的看着正在打坐的紫衣少女。

“你和徐成居然是師兄妹,阿落姐姐,你會幻術?徐成會嗎?”莫離開口道,無聊的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亂畫起來。

“我們雖是同門,但是男子是不可以學幻術,只可學劍術,這是師傅定的規矩”阿落懶懶的回道。

莫離點點頭,再擡頭一看,見阿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身邊。

“你想看看嗎?”阿落手指輕輕的點在莫離眉心處,莫離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對阿落的聲音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腦袋一歪,便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阿落收回手指,打開門,便走了出去。

外頭,依舊在下着淅瀝小雨。

“這裡是…”莫離艱難的想要掙開雙眼,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許久,眼前漸漸清晰了,這裡是一片草地,旁邊林立着閣樓庭院。

莫離看看腳下,見自己正踏在長長的迴廊上,四周不見一個人影,她疑惑的走着,手指輕輕觸碰迴廊上的柱子,那種感覺,很真實。

前方傳來一陣咒罵的聲音,莫離走進一看,見十幾個小孩正圍着一個躺着地上的小孩拳打腳踢,嘴裡不停的咒罵着,躺在地上的小孩抱着腦袋,默不作聲,不哭也不鬧,任由他人踐踏在自己身上。

“喂,你們…”莫離連忙跑過去,伸手就想抓住正仰起拳頭的其中一個孩子,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他的手臂。

莫離這才明白過來,他們看不見自己,亦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阿落來了,阿落來了”不遠處跑來一個小男孩,嘴裡不斷叫喊着,衆人一聽,急急忙忙散去。莫離一聽到阿落這兩個字,正疑惑着,突然看見剛纔打人的那些小孩身子飛了起來,有的直接掉進湖中,有的則掛在高樹上。這時,從迴廊那頭跑過來一個身着紫衣的小女孩,小女孩伸着手,口中唸唸有詞,那些掛在樹上的小男孩便胡亂轉了起來,有些甚至被嚇哭了。

“看你們還欺負人”小女孩咯咯笑道。

這是,阿落的記憶嗎?莫離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見她直接走近躺在地上的小男孩。

“你沒事吧?”阿落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小男孩放開正護着腦袋的手,兩隻眼睛滑溜溜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他慢慢的坐起身來。

阿落從懷中拿出手帕,小心的幫他擦着臉上的傷痕,“以後他們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

小男孩一聽,竟然笑了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看”阿落伸手指向還掛在樹上的小男孩,手指輕輕一勾,只聽見撲通一聲,小男孩從樹上掉入水中的聲音。

“我叫落,他們都喊我阿落,你以後也這麼叫我吧”小女孩朝他燦爛一笑。

“阿…落”他清晰的叫着她的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麼?”阿落問道。

小男孩沒有出聲,拿起地上的石子,一筆一劃的在地上寫着,莫離湊過去一看,地方竟然是那個熟悉的名字,徐成。

“你雖然比我晚進門,但是看起來你比我大多了,以後就是我的師兄”阿落又咯咯笑了起來。

莫離在一旁亦是笑了,原來這兩人竟是這樣相遇的。

徐成,你是不是很喜歡阿落?莫離想着,發現自己又身處在另一個地方,已經不是剛纔的小花園。

她漫無目的的走着,前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紫衣少女喘息着,一路朝她這個方向小跑過來,莫離一看,正是阿落,面前的阿落長大的許多,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姑娘,阿落與她擦肩而過,莫離立刻跟了上去。

徐成此時已經長成了一個少年,他此刻坐在馬背上,馬上就要出發了,他的目光卻一直朝着大門口,像是在期望着什麼。

“師兄,”阿落跑出大門,氣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

莫離坐在石階上,歪着腦袋看着兩人。原來真的是徐成啊,莫離看着馬背上的少年,若有所思。

“師妹,你是來送我的嗎?”徐成露出一個微笑,心中甚是開心。

莫離饒有興致的看着少年,原來他的笑也可以那麼陽光。

“師姐,你快回去吧,被師傅知道你偷偷跑出來準要罰你”旁邊另一個少年笑道。

“你又想讓我把你吊在樹上了?”阿落佯裝擡起手,那少年便吐吐舌頭,故意躲開。

如今那些少年,都長大了。

阿落不再理會他,急忙從懷裡拿出一個小東西,是一個小小的圓形銅片,她小心翼翼的握在手裡,口中唸唸有詞,依稀可見她掌心的東西在微微泛着光芒。

“這個你要帶着,可以保平安的”阿落說着,徐成微微彎下身子,那小銅片輕輕的被掛在他的脖間。

“出發!”前方傳來號令,徐成勒緊繮繩,看了阿落一眼,隨後跟上衆人,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

莫離頓時覺得天昏地暗,自己頭暈至極,眼皮也越來越重,直直的倒在石階上。

耳邊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音,馬兒嘶鳴的聲音,利器相撞的聲音…

“他死了”

“怎麼會,師傅,怎麼會…”

“這是他的東西”

圓形小銅片,莫離扶着腦袋,想要抓住它。

“他是師傅您最得意的弟子,怎麼會死?不可能的…”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到底,怎麼了,莫離徹底暈了過去。

天外還在下着淅瀝小雨,此時已經是深夜,城中幾乎沒有行人,雨點打在瓦片上的聲音甚是好聽,順着屋檐滴滴答答而落。

客棧的屋頂上,兩個少年各立一段,在雨中已經站了許久。

“我知道東西在你身上”倉魂從身後拔出寶劍,指向少君。

“我若說它不在我身上,想必你也不會相信吧”少君冷笑道。

倉魂不再言語,持着寶劍就衝了上去,少君連連後退,一個翻身,輕易躲過迎面而來的長劍,倉魂也不甘示弱,反手一扣,少君的衣袖便被斬下來,少君眉頭一皺,手中摺扇打開,朝對方刺了過去。兩人在雨裡打了好幾個來回,不分上下,最後不得不又各退到一邊。

“其實我們彼此可以共謀的,你覺得呢?”少君微微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比如說?”倉魂握着寶劍,似乎來了興趣。

“各取所需,不是嗎?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少君笑道。咬破自己的手指,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衣料,以血在上面寫了幾個字,便扔給倉魂。

江湖,倉魂看着這兩個字,不明覺意一笑,同時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背面寫下幾個字,扔回給少君。

少君打開一看,不禁一笑,頓時將手中的衣料扔了出去,衣料隨即變成碎屑。

“這是契約”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同時看向對方。

雨夜中,兩個少年各懷心思。

劍霜宮,藏書苑。千涯正在書架前徘徊,像是在找什麼一般,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看了看書架上破舊不堪的書。

“《草本略》,這是醫書嗎?西遠的醫書?”千涯看着架子上的書,不禁伸手取了下來,心中甚是疑惑,因爲劍霜宮的書房中是不允許擱置醫書,這是規矩。

千涯翻開書,見裡面記載的全是些草藥的用法等等,這讓他更加堅定的認爲這是西遠的醫書,那傢伙,什麼時候…

他這才發現,從書中掉出一張泛黃的紙來,千涯拾起打開一看,發現竟是一排排的緊密的字,這讓他更加疑惑。

“這,有什麼聯繫嗎?”千涯盯着手中的兩東西。沉思一會,忽然反應過來,他仔細看着手中泛黃的紙,“一、十三、六、等等,”他默唸着,打開手中醫書的第一頁,數下來第十三行,再看看第二個字,對應的是一個羅字。

千涯快速的將數字對應到醫書上,他將自己得到的字一一寫了下來,看着桌上“羅剎心經”四個字,他不再去想什麼,指尖快速的掠過書架上的書。

“找到了”千涯取下名爲《十方心法》的書,快速翻開,可謂是一目十行。最後停在其後一頁書上,千涯仔細的看着書上的記載,突然大笑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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