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章

靡靡之音 65章 夜殘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無觴的身上除了依然令人安心的冷香外,似乎還隱約有一絲血腥的氣息。微弱但也足以讓靡音察覺,他擡頭看無觴,想要開口。

無觴說:“來這裡的,自然不止方之瑤一路人馬。解決他們,也不算費力氣。”輕描淡寫的口氣將隱藏在這件事後面的殺戮貶低得一無是處。他素衣回來,滴血不沾。除卻這些味道,馬腳都被他藏的很好,一點沒有露出。他所謂的小蟲子,大概也因爲這次的事情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難怪他一直讓自己帶着那幅面具,雖然和無觴還有相似,但是並不是自己原來的臉。說到底是爲了安全吧。畢竟靡音不是江湖上的人,露面之後就有無盡的麻煩。

靡音說:“那明天,衛和驍就會出現了?”

無觴說:“他們兩個再不出現,怕是下次只能看到屍體了。”

靡音說:“你把他們關到哪裡去了?”無上門太大,幾乎可以和玄冥宮相比。就算只是無上閣只是其中一角也已經是尋常百姓的全部活動範圍了。靡音到現在連暗驍堂和暗衛堂的門都沒摸清。

無觴低頭看他:“這是轉移我的注意嗎?沒用的,音兒。”被他格外“溫柔”的聲音一喚,就什麼額外的想法都沒有了。滿眼都是染了夜色的紫目,幽冷的暗香掩蓋了淡淡的血腥成爲唯一的記憶。無觴的冷淡好像是個遠古的玩笑,反倒被他的微笑困進夢境無法醒來。靡音隱隱的不安似乎也隨着律動被甩進記憶的角落,只是醉到漩渦深處,一點一點沉溺。

“一大早就賞花……公子好興致。”靡音坐在無上閣的亭臺邊,看一早盛開的藤蔓花朵。無觴醒得早,靡音也就沒了睡意。但是又好像沒有完全清醒,身體有些痠痛,只是迷茫着眼,看花從骨朵到全盛。生命很神奇,花開如此,人死如此。早上第二個見到的人是梅易初就更是如此。他的茯苓小駐正好在亭臺之外,而且碰巧,這人起的也很早。

靡音點了點頭:“難得早起,所以到處看看。”梅易初看起來是習慣了早起,一身清爽。

梅易初說:“我以爲今日都不能見到你了。所以剛纔見你,覺得有些驚奇。”他輕輕一躍,跳到靡音所在的亭子中。一身湛藍的衣袍和輕快的身手讓平凡的臉也顯得俊俏。

靡音說:“我還要在這裡留一個月左右,不會那麼早離開。”

梅易初大笑,震的花朵上的露水都掉了下去,碎成八瓣:“我是說我沒想到門主會這麼早放開你。”他眨了眨眼:“昨晚本應顛鸞倒鳳,銷魂至極。”

靡音忍不住白眼,就算是真的,也不用你說!這人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看來這梅易初確實和世人不同。就算再豪放之人,也不該對別人房內之事這麼關心。

梅易初不顧靡音的短暫沉默,繼續說:“公子不用擔心,我對這事並沒偏見。男子,當然有和女子不同的韻味。何況你和門主關係非淺,有此情意也難免。”

靡音歪了歪頭,說:“我和無觴,你覺得是什麼關係哪?”他目光敏銳,和他說話又不會無聊。似乎只是在陳述他的觀點,卻每個對話都有引人注意的觀點,所以讓人不自覺的透露給他需要的信息。靡音想知道他到底瞭解多少,又明白多少。

梅易初撩起衣襬,動作豪邁,坐在靡音身邊細細看他。目光從額頭開始,撩過眼角,鼻翼,到嘴脣輪廓。然後才笑:“公子還帶着人皮面具,我可看不清。”

靡音也笑,眼角彎彎如月,讓梅易初凝了神。靡音又很快斂了笑容:“梅宮主也帶了面具。我不帶,不是很不合適?”

梅易初說:“我只是不想惹麻煩,所以才戴了面具上山。本來的臉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橫豎就是付皮囊,哪像公子如玉如月?”好話都喜歡聽,他說的明知道只是恭維奉承,卻還是很受用。大概是語氣自嘲,降低了身份的原因。

靡音說:“你怎知我本來的就不是付臭皮囊?我吃過易容丹,所以就算不帶面具也不是本來的面目。”其實吃了那東西根本沒有用,只是長高了一點,眼角再挑一點而已。但是這些不會讓別人知道。

梅易初說:“原來之瑤那枚易容丹被你吃了?難怪暗符堂堂主一副無奈的樣子。但是公子可知,美人這種東西,並不需要看臉。”靡音想那女人哪裡無奈?而且美人怎麼是種東西?他把人當物品嗎?

靡音顯出一些興趣,向後靠在亭柱上,說:“哦?願聞其詳。”

梅易初說:“所謂美人者,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柳爲態、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怎麼和清雪之一樣的論調?就見他俯身折了一朵菖蒲,放在手裡碾着,繼續說:“其實缺一樣,都算不上美人。公子之姿,就算不看如花容貌,但就聲音、韻神、姿態、肌骨,都已經足以令萬物蒙羞,那麼這臉,當然不會比區區這些俗豔之花要差了。”

說得比唱得都好聽,他有這張嘴,就算沒長臉都能騙去一堆女人男人了……靡音瞥了瞥旁邊,四下無閒人,就伸手揭了臉上的面具,說:“如何?”跟在身邊的暗衛還是以前的人,受了罰又折回身邊,所以就算見了自己的真面目也沒有關係。靡音並不在乎讓梅易初看到,反倒想趁機試探他一下。無觴說梅易初對自己有些企圖,只是還沒有辦法查到。那麼就讓自己來試試看。

梅易初甩掉手中的花,拍了拍手,說:“美人這詞,根本不夠形容。”這張臉,和無觴更加相似,甚至可以馬上聯想起他。如果說以前還是猜測,那麼現在則可以確定,眼前的人和無觴,必有血緣關係。

靡音說:“現在梅宮主能說,我和無觴是什麼關係了嗎?”

梅易初捋了捋鬢角的髮絲,說:“不是兄弟,便是父子。看門主的態度,恐怕是後者了。”無觴對靡音的關注實在超過了兄弟的感覺,寵溺也是恨不得含進嘴裡似的。所以應該是父子。眼角的精光被靡音看得分明,很明顯在別人心中禁忌的存在在他那裡根本不值一提。這男人和無觴大概會很談得來,起碼都同樣都不顧別人的目光。

靡音說:“梅宮主眼力不錯。”平淡的承認了他的猜測。

梅易初說:“公子叫我易初就行了,梅宮主梅宮主的,聽起來真像個女人。”

還不是你自己非把自己的地方叫做宮?還本宮本宮的叫。聽起來就想起皇后……靡音說:“叫我楚然,公子聽起來也很彆扭。”

梅易初笑:“楚然……無觴的兒子叫楚然?那姓又怎麼算那?”他翹着腿,閉起眼睛,認真思考的樣子。嘴角的那抹微笑依然,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到底飛去哪裡。

靡音沒有說話。梅易初突兀睜眼,然後把手伸到自己臉邊:“既然楚然已經讓我看到的你的臉,那我也不能失禮。”他解開面具,那下面是一張比驍還要邪氣的臉,平凡的面具搭配那抹笑容都略感諷刺,現在看來簡直是天生就要嘲弄別人一樣。輪廓深邃,氣質也飛揚跋扈。似乎更加戲謔,所以周圍的氛圍也立刻改變。

靡音說:“這張臉,送枝桃花倒算理所應當。”

梅易初說:“可惜來得匆忙只折了那枝山桃,早知道會見到楚然,我定把梅宮最好的寶貝都帶了來送你。”語氣忽然嚴肅起來,表情也陡然而變。不知道爲何,他竟像是在說件事實。梅宮也算富霸一方,人常說梅宮有數不盡的金銀,算不清的珠寶。梅易初可不是爲了慾望就這麼不冷靜的人,何況他的風流不羈是骨子裡的,與那方之瑤雲泥之別,必不會缺少牀伴。

靡音垂眼,重新戴好自己的面具,撫平道:“你也說桃花依舊,人面春風。最好的寶貝當然是春風吹滿樹,萬里帶飄香。又怎麼算是薄禮?”

“呀呀呀,楚公子這是感懷身世還是暗自懷傷?一早就和別人親親我我,也不怕主上生氣嗎?”聽着文縐縐的詞酸溜溜的聲,就知道是衛。他搖着那破扇子,一副悠然模樣。

靡音起身說:“無觴要我來探聽一下梅宮主的意圖而已,既然你來了,那就交給你吧?”剛被放出來就這麼悠閒,看來他是沒什麼大事了。也不知道驍怎麼樣,衛這麼高興,難道驍是一臉喪氣樣?

誰知提到無觴,衛的臉色當時就變了:“我哪敢幹涉主上的決定!您還是趕緊忙吧,我先回暗衛堂看看。”說完腳底抹油,施展“移影”迅速離開。

梅易初笑:“暗衛堂堂主也是一表人才。”他看出那人的輕功和楚然如出一轍,心想無上門能立足江湖多年不倒當然不是吹出來的。無觴的實力根本就不可測,其他堂主也是各有本領。看來梅宮日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和無上門爲敵了。可是對楚然,還不想這樣就放棄了。梅易初的念頭沉在心裡,沒有露出一絲痕跡。饒是靡音試探,也根本無動於衷。

一表人才這詞聽起來很奇怪,好像找女婿一樣。靡音對衛說得那句,其實是自己的本來意圖,他特意說出來不過是看梅易初的反應。可是這人卻絲毫不介意,反而坐實了無觴的想法。這男人的意圖……不會真的和我有關?靡音說:“前幾日他未歸,所以才讓那逍遙公子有機會靠近無上門而已。”

逍遙山莊還有些勢力,無觴八成也是不希望當初的扶持毀於一旦才特意留下方之瑤,看他日後的表現。到底無上門掌握了多少江湖消息,又有多少門派間接被他控制?梅易初也沒有分寸,他轉了轉眼睛,說:“之瑤年輕,容易被人教唆。楚然和門主能原諒他,也算他有些運氣。要是我,或許就毀了他的武功,砍斷手腳丟下懸崖了。”

靡音晃了晃頭,輕笑道:“他現在一定很不甘心,因爲易初不但不肯幫他,還落井下石。”

梅易初說:“我從未說過要助他。他逍遙山莊要仰仗我梅宮的財力,我則藉助他的聲勢。不過一個交易、一個買賣。當真爲了這種交情同生共死?”他伸出一個手指晃了晃。

靡音說:“那你遊歷江湖,廣交朋友爲了什麼?”

梅易初說:“爲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家父既然非把梅宮交給我,那怎麼折騰都得由我。就算我成了敗家子,他總不會從棺材裡跳出來罵我。”

這態度,真是足以讓他爸爸氣死再氣活的了。估計這人一向玩樂爲先,不肯平添煩惱。而那老頭卻是死活非得讓他接下梅宮重擔。當然梅易初確實是有些本事,起碼梅宮是在他手中發展壯大、顯赫一時的。

梅易初說:“楚然當真是要探我底細了。我可是俱實相告,足以顯示我的誠意了。”

靡音心想,他是做慣了生意,一點虧都不肯吃,凡事都講究個交換。靡音說:“易初有問題,我也會俱實相告。”他說話圓滑,必然不會問些不該問的。

梅易初一點都不客氣,說:“我想知道門主的真實身份,可是楚然絕不可能告訴我。就算你確實知道,也會推說不知。我能把你怎麼樣?”

靡音看了看天,霞光萬丈。他眯着眼睛說:“你就只能換個問題了。”

梅易初說:“那我就問一個你能回答的問題,你對梅易初這人,怎麼看?”說得就好像他並不是梅易初一樣。但這個問題,確實不值得隱瞞。

靡音想了想,說他風流可以,說他邪氣可以,說他毫無弱點可以,說他一身銅臭整一個小人也可以,但是靡音卻只說:“感覺很熟悉。”舉手投足,語速腔調,爲人處事都可以預料一般。所以,萬千感慨歸到一起,也只是這個詞:熟悉。

“沒了?”梅易初挑了挑眉,目光閃閃。天色已經晴朗,瀰漫在山澗的霧氣消散殆盡。

“沒了。不然你還以爲我要說什麼?”

梅易初皺着眉說:“我以爲你會說你真是個潑皮無賴那。”

靡音笑,再不說話。

這時虹橋尋來,隔着牆壁上綻滿的花朵喊:“爺,您去練功怎麼去那麼久?該吃早飯了。”

“你身邊有這樣的人,倒是新奇。”靡音指的是虹橋。梅易初居然有這麼聒噪的小廝?和他性格真是不符。可是梅易初卻說:“勾心鬥角多了,身邊的人還是好猜一些得好。”

虹橋在下面,不知道自家主子和那人在說什麼,又不敢打擾,在下面團團轉。

梅易初說:“我先回去了。”說完就又跳到茯苓小駐。可是剛落地,還轉了回來,對靡音說:“他日有空閒,楚然來我梅宮一遊吧。”

靡音點頭。

大好的早晨,粥卻是混了草藥的。不是活血的就是舒筋的。靡音看着看門老頭一臉嚴肅,就覺得這人八成不單單是暗符堂的人,還是闇冥堂的奸細。外面忽的喧譁,打破了無上門的寧靜。靡音說:“怎麼了?”

無觴說:“大概是驍在拆闇冥堂的屋頂。”

過了一會,又是一聲巨響。

無觴不等靡音問,直接說:“可能衛把闇冥堂的草藥田給毀了。”

……

冥那老頭,會不會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