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憐回頭一看,身後站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書生。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未曾開口說話先笑面盈人。
“姑娘,這般晚了你是要去哪裡呀?”
應小憐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年輕後生,有着三分的戒心答道:“小女子來臨安投親,只因親戚搬走了。敢問公子貴姓,這附近可否有客棧?”
“小生免貴姓白,白琦軒,這臨安縣令正是小生的姐夫。不知小姐芳名如何稱呼?這方圓三裡外倒是有家客棧。”
應小憐暗忖:那王子其都是忘恩之人,更何況眼前這個陌生人,便自己取了一個假名字。眉頭一蹙道:“小女子姓風,叫清芷,這一路上也不見行人。有勞公子能爲清芷引路投客棧。”
“這個自然,姑娘請。”
應小憐三寸金蓮在家中出門入宅都是轎來轎往的,那裡受的了今日的這般跋涉啊,走了不到幾步路就腳疼的走不動了。那白琦軒見狀道:“姑娘稍待,白某去爲姑娘找頂軟轎代步。”說完就走進了一旁的衚衕之中,應小憐也無奈只得找了棵大樹背靠着休息。
那書生白琦軒是臨安知縣周安的小舅子不假,可這小子不是好人。他剛從國子監府王寶兒那裡出來就看見應小憐走在路前。三寸金蓮一步三搖,楊柳細腰盈盈不勝一握好一個妙人啊。白琦軒心思活絡了:夜黑佳人獨行,定然是有難言之隱。上前偷眼觀瞧這姑娘臉黑似土,可是正值天熱衣袖之外露出了一截如藕似粉的小臂,白琦軒明白了這姑娘是故意塗黑了臉……
白琦軒從衚衕之中又繞回了國子監少卿府。“啪”,“啪”一砸門,家丁打開門笑道:“白二爺。”
白琦軒也不理家丁,徑直向那王寶兒房中走去。還未到就聽到房中有調笑聲傳出。
白琦軒推門只見王寶兒左擁右抱與兩個丫鬟唱酒說笑。
“白兄來的正好,我們四人喝酒行令,輸者脫衣衫爲罰。”
白琦軒一看兩個丫鬟估計是總是輸吧,身上只留得貼身褻衣。兩個丫鬟看見白琦軒進來不禁是臉紅如潮。“王兄,今天我遇上一妙人,借你府上軟轎一用。”
“這有何難,你自去取之。可別誤了白兄良辰美景哦。”
“那我也不耽誤王兄的雅興了,哈哈哈……”兩人相視一陳狎笑。
白琦軒帶着兩個家丁擡着一頂藤幔青帳的軟轎來到應小憐的面前:“風姑娘,請上轎。”
應小憐對着白琦軒多了一絲感激之情。家丁放下青帳一跟直奔獅子衚衕而去。獅子衚衕是白琦軒藏嬌的別院,只因家中尚有二老妻子,故而在獅子衚衕置有一處別院。
半個時辰之後,軟轎落在一所朱漆大門之前,門邊左右各有一頭一人來高的石獅,白琦軒手打門環,屋中環佩聲響起,一個丫鬟打開大門。
“呀,二爺,來了啊。”
白琦軒衝那丫鬟一呶嘴,那丫鬟心領神會。笑着過去挑開青帳,摻出應小憐。應小憐藉着丫鬟手中燈籠的微光一打量,問道:“白公子,這裡是客棧?”
那丫鬟嚮應小憐一欠身作福道:“這是我家公子的宅院,外面的客棧那麼髒,豈是人住的。”
白琦軒遣回了那兩個家丁,對應小憐說道:“風姑娘,這個是春桃是我宅中四個丫鬟裡最善解人意的。”
春桃攜着應小憐走進了別院,白琦軒則跟在二女之後。應小憐看見這別院之中處處是花紅柳綠,香粉胭脂淡香撲鼻而至。不禁狐疑的問道:“白公子,你這院裡怎麼盡是香粉之味啊?敢問公子二老呢?”
白琦軒尷尬的說道:“此院是小生讀書之所,只有陪讀的四個丫鬟。小生父母另住他地,風姑娘不必多心。”
說話間打廂房內傳出了一陣鶯聲燕語,三個身材高佻的丫鬟一起出來嚮應小憐行禮作福。
白琦軒過來介紹:“這穿粉裙的叫春桃你是見過的,這穿綠裙的是夏荷,這黃裙的是秋桐,這最後一個穿白裙的是冬梅。”四個丫鬟紛紛應聲答應。
“春桃,夏荷你們伺候風姑娘沐浴,秋桐,冬梅去做點精緻的飯菜。”白琦軒轉身嚮應小憐施禮告退,秋桐冬梅跟着白琦軒出去準備飯菜去了。春桃,夏荷木桶放上熱水灑上花薰,一身乾淨衣裙襬在一邊,垂手而侍。
應小憐道:“你們都出去吧。”
夏荷笑道:“我家公子讓我們姐妹來伺候風姑娘沐浴的,還請姑娘寬衣。”
應小憐在揚州刺史府中有着貼身丫鬟小菊伺候的,在外人前應小憐真是羞於生人伺候,一想到小菊爲了自己而慘死心裡又是一陣疼……
兩個丫鬟看着應小憐在發怔,相視輕笑上前來幫着應小憐脫去衣衫。應小憐還沉浸在滅門之痛之中,任憑着這兩個丫鬟所爲。就在內屋的牙牀之上有着懸着一副《海棠春睡圖》,在圖中畫的山石上有一個機括。王琦軒正打開機括,透過貓兒眼房裡的一切盡收眼底。
白綺軒這是在估色,白綺軒但凡遇有着三分姿色的單身落難女子,都會帶回這間書齋。玩弄過後賣與青樓,這種人在臨安被叫做“人棍”。
“風姑娘,你好漂亮啊,我剛還以爲你很黑呢,沒想到是這般的美……”應小憐被春桃這一說纔回過神來,含含糊糊的應了聲。
“風姑娘,你家住哪裡呀?”夏荷問道。
應小憐隨父曾在鎮江小住便道:“清芷家住鎮江,家中父母雙亡,來臨安投親,不想親戚早已搬遷。你們家白公子是做什麼營生的?”
“我們家公子不做……”夏荷話沒說完就被春桃打斷了。
“我家公子在這書齋別院爲考功名讀書呢。”
“那你家公子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春桃眼珠一轉道:“我家老爺是臨安城內首屈一指的大商賈,在臨安城中綢緞莊子就有三家。我家公子的姐姐早些年嫁給了臨安縣太爺周大人……”
冬梅手提着食盒從半掩的門看見了白琦軒正在偷窺,躡手躡腳走了出去輕聲說道:“恭喜公子今晚又要小登科。”
“呵呵,小浪蹄子。過些日子再收拾你們四個。”順手在冬梅豐腴的臀上重重的擰了一把,冬梅嬌笑着去送飯菜了。
應小憐吃罷晚飯,四個丫鬟收拾完各自回屋了。關上門應小憐斜依在牀靠着,心裡滿是對家中慘變的哀傷,對王子其的忘恩負義的悲忿,聽聞院外響板更打二響,這些天來的疲倦眼皮直犯困,一股異香讓應小憐什麼都不知道了……,窗外白琦軒扔掉手上迷香,撥開門插推門而入撲向了昏迷中的向小憐。
等應小憐醒來只覺渾身無力,身上不着半縷身邊躺着白琦軒正在鼾睡。應小憐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求一死能明心志可是自己連咬舌的力氣都沒有,眼淚奔流……
清晨,白琦軒看見淚流滿面的應小憐笑道:“娘子,從今後爲夫定會好好待你。”
“你…你個衣冠禽獸。”聚起全身的力氣舉起巴掌向白琦軒打來,奈何迷香之力尚未過,這一巴掌和搔癢差不多,白琦軒抓住了應小憐的手又撲了上去……
許久之後,白琦軒出屋去了,四個丫鬟進屋口口聲聲稱應小憐爲少奶奶。生米已成了熟飯,四個丫鬟又連聲讚頌白琦軒。應小憐也沒了主意,只得是等白琦軒回來商量婚事。四個丫鬟見已說動便伺候應小憐梳洗打扮。應小憐吃罷中飯在這別院中四處走動看了下,庭院中假山流水倒也很別緻。前廳後院錯落有序,四個丫鬟房旁就是書房,走進一看四壁滿是書籍。
應小憐心裡終有一絲欣慰,嫁這麼一個丈夫也許能比那無情無義的王家要好吧。隨手拿起桌上擺放的一本《大學》,翻開一看羞的把書丟了,裡面滿是淫詞春宮……
申時過後,白琦軒以讀書之名別過自己夫人趕往獅子衚衕,看見應小憐橫目冷對的樣子,道:“娘子,今日回去已稟告雙親,不日花紅禮轎迎你過門。”
應小憐沒想到這大半日的光景白琦軒是爲了自己的婚事而忙,這臉上的慍怒一下降了六七分,道:“我只求相公日後能多讀聖賢書,早日有個功名。清芷便知足了。”白琦軒自是滿口答應,信誓旦旦不在話下……
日子就一天一天過去,應小憐與白琦軒如膠似漆的過了近一個月。這日白琦軒要應小憐打扮一番帶她回去見見家人。打扮停當,門外有道一頂粉色小轎。白琦軒摻應小憐入轎,掩下布簾催促轎伕起轎。
應小憐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日後的日子會是怎麼樣?胡思亂想中,感覺轎子停住了,有轎伕在拍門。沒多久轎門被一個四十來歲的豔婦人撩開了,婦人上下打量着應小憐自言自語說道:“這小模樣長的倒也標緻,三百兩銀子值了。”旁邊過來了兩個年紀與應小憐相仿的兩個姑娘伸手搭出了應小憐。
左右四顧卻不見白琦軒,衆人從後門進入院內。應小憐狐疑的看着這裡心想:這裡怎麼多的姑娘站在院裡啊……
豔婦人看着應小憐笑着:“姑娘,以後你叫我徐媽媽就行了,這些姑娘們都是你的姐妹。”
“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依翠樓啊。”
“什麼依翠樓?白琦軒呢?”
“白少爺已經把你三百兩銀子賣給青樓了啊,這是字據。”
“你說什麼?……”應小憐聞聽氣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