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嘯天這次倒也沒敢再去堅持,帶着齊瑛就先回到了客棧萬一齊瑛被野地的鬼魂衝了胎氣就不好了。
陳夢生和上官嫣然出了臨淄城北就看見一座不高的小山,山峰突兀着往外挑出遠遠的望去是挺像鷹嘴一般。等走近了一看,哎呦媽呀從山腳到半山腰全是些密密麻麻的墳包。長年累月的好像很久無人來修葺了,野草長的比人還要高了。陳夢生爲了尋找陸雲霄的埋骨處,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山腹尋去。跟在陳夢生身後的上官嫣然害怕腳下會踩出些蛇獸毒蟲來,乾脆是靴不落地御空而行。兩人走到半山腰時,天就完全黑了下來了。鷹嘴山上的靈火隱隱綽綽怱閃忽閃跳躍着跟着陳夢生飄動,上官嫣然看到碧綠的靈火頭皮一陣陣的發怵。
陳夢生尋了多時,還是沒有陸雲霄的蹤影。無奈之下掏出生死簿斷喝道:“孤魂野鬼枉死冤靈都給我出來,湖州府陸雲霄可在?立即出來見我!”
靈火之中突現出一道道人影,在這裡埋着的大多是金人破城所殺的枉死之人,但凡是家裡還有人在的,都會給死難之人超度一番,全家被屠戮的無人去超度就成了枉死魂魄。
生死簿在黑夜之中爍爍放光,鷹嘴山上飄起了三四十個枉死魂魄。陳夢生大聲說道:“爾等皆是受戰亂之禍的冤魂,我今日先爲你們度入六道之中。幽冥四司自會給你們個交代,戰禍實屬天災非是我所控。只求你們投胎轉世之後能遇太平盛世,不再受此慘劇。”
從魂魄之中閃出一中年男子,懵懵懂懂的來到陳夢生跟前道:“學生便是湖州府陸雲霄,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何事?我非是受戰禍而亡,我是被個素不相識的惡人害死的!”
陳夢生盯着陸雲霄看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搖頭道:“我此番正是受了你家娘子葉雙兒之託前來找你,你可知道就是你的一封休書害死了三條人命!”
陸雲霄被陳夢生的話激的跳了起來,鷹嘴山上的枉死枉魂不明白是出了什麼事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兩人。陸雲霄氣極道:“先生莫要再去提那賤人,傷風敗俗有辱門風!”
上官嫣然一直在半空中心有餘悸的看着衆多死鬼魂魄,聽見陸雲霄這般說話再也按捺不住了。躍身跳到陳夢生背後,指着陸雲霄斥責道:“看你也是個讀書人,說出的話如此不通情理!究竟是你親眼瞧見了葉雙兒她傷風敗俗有辱了門風嗎?”
陸雲霄頓時語塞氣結,犟着嘴說道:“姑娘又是何人?陸家之事豈容你來橫加干涉!”
上官嫣然反脣相譏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無憑無據就寫了封休書害的你娘子含冤吊死在了鄭爲民家門口。可憐了你家孩子誤食砒霜而亡,這一切皆是拜你所賜!”
陸雲霄魂魄緊握着雙拳不可置信的吼道:“你胡說,那賤人與鄭爲民一直是不清不楚。我在外教書謀生早有耳聞,爲了保全陸家的名聲我隱忍了幾年。沒想到端午節我回家省親時,鵬兒直呼鄭爲民爲爹。這定是那賤人與鄭爲民揹着我和鄭爲民私通產下的野種,你讓我如何讓我相信他們?”陸雲霄已經陷入了自己認爲的事實之中,葉雙兒母子的死對他是沒有絲毫的憂傷。
陳夢生嘆道:“你也是馬上要進鬼門關的魂魄了,喝過了孟婆湯後今生之事會全然忘記。我沒有必要去騙你什麼,既然我答應了葉雙兒還她一個清白。我就不得不告訴你,葉雙兒與鄭爲民是一對夙世有緣人。可是他們的緣分卻總是有情而不能長相廝守,鄭爲民的前世有負於葉雙兒。幾經輪迴投胎後他們今生又相遇了,他們都不記得前世經歷過的種種事。但是鄭爲民對葉雙兒的癡戀冥冥之中也是一種贖罪,甚至被你聽到的鄭爲民讓鵬兒叫他爹只是他的一句戲言。”
陸雲霄定了定滿腔的積怨,脫口向陳夢生問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陳夢生翻動着生死簿將陸雲霄生前的鉅細事物瞭如指掌的讀了出來,陸雲霄被驚駭的啞口無言。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私密之事,竟然會被個陌生人當着衆魂魄給說了出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連我家道變故的事也知道的如此清楚?”
陳夢生合上了生死簿正色道:“我能招出你們的魂魄,又能與你說話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陸雲霄愣了愣道:“對呀,人鬼殊途你怎麼就能給我們說話呢?”
上官嫣然白了陸雲霄一眼道:“書呆子就是書呆子,連我師兄手中的判官筆和生死簿都沒有聽說過嗎?我師兄乃是陽間的判官,書呆子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判官?你是判官?學生早聞陰間判官是崔鈺,沒想到會得見陽間的判官。判官說的話定然是不會有錯,那我娘子和鄭爲民是清白的?那鵬兒真是我的兒子?……”陸雲霄魂魄緊張的看着陳夢生。
陳夢生點頭道:“葉雙兒是個貞烈女子,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水性揚花。今生你已經鑄成了大錯,雖然是事出有因可是到幽冥四司中自有陰律司的崔判官給你定奪受罰。”
陸雲霄做了鬼之後背井離鄉來到了臨淄,心裡始終是充滿着怨恨。突然間感到自己的怨恨都是由無端的猜疑而造成的,是自己一時的衝動毀了賢妻愛子……
陸雲霄的魂魄癱軟着伏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着。上官嫣然望着陸雲霄也不想再去數落他了,他現在自己已經知道錯過了葉雙兒母子倆了,這比打罵他更讓他難受。
陳夢生掐指念起了往生咒,黑無常手持着招魂幡勾魂索出來向陳夢生施禮道:“判官大人幾日不見,又在此地度枉魂入陰間了啊!”
“有勞尊使,將這些飽受戰亂枉死的冤魂帶入幽冥地府讓他們六道之中重新投生去吧。臨淄百姓聞有鷹嘴山有女鬼啼哭,度他們入輪迴也是對臨淄城百姓的一種解脫。”陳夢生嗟嘆道。
黑無非提起勾魂索道:“判官大人請放心,只需你硃筆勾兌後我就能帶着他們進鬼門關了。”
陳夢生以判官筆先勾去了生死簿上陸雲霄的大名,黑無常鐵索馬上套住了陸雲霄的脖頸。陳夢生每問清了一個冤魂就勾劃去生死簿的名字,半個時辰後鷹嘴山上的冤魂盡被黑無常帶走了……
葉雙兒最後的心願終於是完成了,陳夢生收起了生死簿送別了黑無常。正準備和上官嫣然回客棧時,陳夢生和上官嫣然就隱隱約約的聽見耳邊從遠處傳來了斷斷續續嚶嚶的啼哭聲。兩人相視了一眼朝那啼哭的地方看去,黑夜之下什麼也沒看清楚,就感覺到在一大堆亂石下面有着女人在哭泣。上官嫣然壯着膽子問道:“夢生,是不是你的招魂咒有遺漏啊?”
陳夢生思索了一會道:“不會啊,道門中招魂咒能拘鬼魅的魂魄。除非是修煉成精的妖魔或是死鬼身上有避咒之物,不然魂魄是不可能逃過招魂咒的。嫣然,你快聽那啼哭聲又忽然不見了啊。”
“可明明剛纔就在這裡有女人的啼哭聲啊,要不……要不咱們翻開這堆亂石查看一下吧。”上官嫣然面色發白小心的說道。
陳夢生伸手拉過上官嫣然,用身子護在她前面大聲喝道:“枉死的冤魂聽着,我是陽界的判官。你要是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不要再去嚇臨淄城的百姓了……”陳夢生喊了三遍,可是鷹嘴山的荒草亂石裡就沒有任何的迴應。
“再不顯身小心我要用雷火攻你了啊,給我快點出來!”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陳夢生手指往亂石叢中一彈。灰色雷火激射亂石,在亂石之中幽幽的飄起了一個白影。
上官嫣然一聲驚呼道:“夢生,還真的有遺漏的魂魄啊。你……你是誰?”
白影魂魄低着頭,長髮遮蓋住了臉龐慢慢的擡起頭道:“我是柔福帝姬,你們又是什麼人?”
“什……麼,你說你是柔福帝姬?你怎麼會在這臨淄城外的亂石堆裡啊?”上官嫣然看着魂魄,貝塔的身份給嚇了一大跳。柔福帝姬乃是宋徽宗的第二十女,生母是極受寵愛的懿肅貴妃。一般來說,皇帝的女兒被稱爲公主。北宋政和三年因蔡京建議,宋朝廷仿照周代的“王姬”稱號,宣佈一律稱“公主”爲“帝姬”。這一制度維持了十多年,直到南宋初才恢復舊制。
陳夢生也是大爲不解,臨淄城和皇宮相距萬里之遙怎麼可能在這荒山野嶺裡冒出個帝姬啊?看她的容貌實屬一般,但是魂魄手腕上有着一串美玉雕成的佛珠能避開道家的符咒。陳夢生不悅的道:“方纔我剛把鷹嘴山上的冤魂全都送到幽冥地府。你爲什麼是不肯出來?”
柔福帝姬淒涼的道:“小女子的冤屈還沒有了結,我是不會去幽冥地府喝孟婆湯的。請判官大人爲小女子主持公道,柔福將會感激不盡大人的恩德。”柔福帝姬雙腿一曲就跪了下來。
陳夢生急忙擺手道:“公主,你有何冤屈?快快講來……”